小說簡介見:第一章(1)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0753/201603/714654.html
第十九章:事業家庭(3)
相比人生最初頭三十年的風雨波折,同躍留學回國後,漸漸踏上了坦途,事業有成。他在美國的博士生研究課題是多髒器聯合移植,同時移植兩個甚至更多的器官比如腎、胰腺、肝髒,治療多髒器衰竭的病人。隨著國內條件的成熟,同躍手術技能不斷提高,他成功地開展了這項技術,臨床效果和理論研究都達到國內最先進水平,奠定了他在國內學術界的地位。
黨支部動員同躍入黨,譚溪卻建議他參加姥爺的民主黨派。根據規定,已經參加民主黨派的人仍然可以加入共產黨,但是共產黨員卻不允許加入民主黨派。譚溪並不看好外孫從政,但深信同躍和他姥爺一樣,在專業上會有非凡的成就。畢業三十年後同躍已成全國知名教授,並擔任民主黨派的副主席,有可能步外祖父後塵。
與好朋友相反,杜子騰經曆了輝煌的前半生後轉向一個接一個的磨難。
杜子騰是全年級同學中晉升職稱最快的一位,也是北醫三院最年輕的主治醫師、副主任醫師和主任醫師。1994年北醫破格提拔少數優秀的年輕人為跨世紀接班人,三十而立的杜子騰當上泌尿外科副主任,指定在九年後,現任科主任退休時接過全科大權。院報在青年之星專欄第六期對他進行專門介紹。
女兒送全托後,唐露樺考上研究生,後來赴美做博士後研究。2000年杜子騰來美國探親,安全期避孕失敗,唐露樺意外懷孕了。兒子誕生前,唐露樺的父母來美,將他們的女兒帶來。杜子騰不再猶疑,留在了美國。
杜子騰在醫學實驗室工作的同時攻讀計算機碩士,不久計算機市場急劇惡化,杜子騰轉而準備醫生執照考試。經過四年的努力,他通過了所有的考試,但申請住院醫師沒有成功。在考試衝刺階段,實驗室老板無理剝奪他的法定假期,杜子騰向人事部申訴。老板怒,不久以經費不足為由將他辭退。
找工作要求推薦信,老板不但不推薦,還指示下屬不許給他寫推薦信。杜子騰深感絕望,此時掙錢對他來說太重要了,畢竟要養活兩個孩子,學習計算機和考行醫執照,全國各地麵試住院醫師花去了大部分積蓄。
找不到正式工,杜子騰轉向找零時工、計時工、甚至非醫學領域的工作。失業兩個月後他找到一份周末中文學校語文老師的工作。杜子騰在北醫擔任過醫療係、護理係、衛生係和基礎係學生的授課老師,深受同學們的好評。他很快成了中文學校最受歡迎的老師,以致後來幾次想辭都辭不掉。
杜子騰每天都發出好幾份求職申請。美國醫學研究基金的主要來源是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一天他搜尋到NIH網站,可以查到所有基金項目的介紹,包括負責人的電子郵箱。杜子騰突發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把所有麻州基金項目負責人的郵件地址都複製下來,以密送方式群發電子郵件。他花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將所有一千多封郵件發出。奇跡出現了,兩天內就收到十多個麵試邀請郵件。杜子騰欣喜若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現在是老子挑肥揀瘦的時候了。
教授們雖然對撒大網不悅,但是更注重實際的大有人在,總能碰上急需你的技能的情況,這大概就是廣告效應。急著想要你的教授對推薦信也不苛求,杜子騰選了一個動物顯微外科的研究工作,兩年後又考了臨床病理技師證書,從此不再愁工作。
來美國後,杜子騰幾乎斷絕了與所有同學的聯係,直到2007年底參加七七級北美同學聚會。一百多江醫七七級的同學和家屬歡聚在加勒比海的遊輪上,一個來自麻州的同學負責組織孩子們之間的聯誼交流,她的兒子對中文學校的杜老師讚不絕口,於是她請杜子騰給孩子們講講如何提高學習中文的興趣。
杜子騰在黑板上寫下“三隻手”,問認不認識、什麽意思,幾個小孩答是小偷。杜子騰又問為什麽小偷是“三隻手”,這次沒人回答。杜子騰走到屏風後麵,兩分鍾後又走出來。隻見他已穿上一件羽絨服,雙手插入另一隻手的袖筒裏。
杜子騰問:“見過這種穿著嗎?”
“見過,電視裏看過。”有孩子答道。
“為什麽這麽穿?”
“冬天手不會冷。”
“還有其他用處嗎?”
孩子們都搖頭。
“嘿!我的筆怎麽不見了?”一個孩子驚呼。
“我的橡皮檫沒了,剛剛還在!”又一個孩子驚叫。
“我的本子......三隻手!”
杜子騰這次偷本子是個慢動作,所有的孩子都看見了,隨即全體孩子不停地雀躍歡呼“三隻手!三隻手!.....”
原來杜子騰的兩個袖筒裏隻有一隻左手,五指張開,撐得袖筒鼓脹,完全看不出隻有一隻手在裏麵。他的右手藏在身後羽絨服裏,神不知鬼不覺伸出來偷東西。孩子們的興致被調動起來,他們都是被父母逼著學中文,有抵觸情緒。
剛來美國時杜子騰與同躍互發電子郵件,但頻率越來越低。兩個人都忙,後來杜子騰換了郵箱沒有告訴同躍。北美同學聚會前杜子騰想起了老朋友,他從網上敲入姓名,有關肖同躍的信息鋪天蓋地。杜子騰羨慕老同學的成就,也為自己遺憾。如果不來美國,肯定一樣成為全國知名教授。杜子騰試著給同躍打了電話,兩位斷了音訊七年的老朋友又建立了聯係。
2008年春節期間唐露樺帶兩個孩子回國探親,與此同時同躍來波士頓參加學術會議,約好周六晚上與麻州幾個江醫七七級同學聚一聚。當晚正巧有中國政府慰問美國僑胞的春節文藝演出,杜子騰計劃看完演出後,請同躍去他家,在兒子的空床上留宿一晚。
“爸爸,你的同學來我們家不會睡我的床吧?”去中國前七歲的兒子從父母的談話中得知這一消息,不放心地問道。
“不會,人家舅舅是麻州的億萬富翁,怎麽會住我們寒舍。”杜子騰回答,心裏卻說:“小子,山高還皇帝遠,隻要你不知道,睡也白睡。”
同躍來波士頓與同學聚餐後,杜子騰帶他去演唱會。這些年同躍忙得不亦樂乎,沒有時間娛樂。今晚居然在美國享受如此高水平的音樂會,同躍很興奮。中國政府每年春節期間派出著名演唱家來美國幾大城市巡回慰問演出,麻州州長和波士頓市長每年都給晚會發出熱情洋溢的賀信。
今年這場晚會的壓軸節目當屬七十多歲高齡郭蘭英的表演。她手牽一位中年婦女走上舞台,激動地介紹:“我十分高興在你們波士頓見到當年一起演唱的《東方紅》的小女孩。” 郭蘭英把身邊那位已經定居波士頓的婦女介紹給觀眾。“演出結束後,毛主席和我們一起合影。當時我站在毛主席身後,這位小姑娘.....哦,現在已經長大了,就坐在主席的正前方。”
會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絕大多數觀眾都是第一代移民,曆經了文革前後的風風雨雨,威風也罷,苦難也罷;激情也罷,失落也罷,那一段曆史會永遠纏繞這一代人的記憶。
接著,郭蘭英領唱上甘嶺插曲《我的祖國》,晚會達到了高潮。所有的觀眾都跟著唱了起來:
這是強大的祖國
是我生長的地方
在這片溫暖的土地上
到處都有和平的陽光
演唱一結束,第三排正中一高個男子起立用力鼓掌,身邊一女子緊隨站起,立刻帶動了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同躍第一眼就認出最先站起的是耿劍夫婦,一時間竟忘了是在劇場,起身想直接向他們衝過去。耿劍現在舅舅公司做高管,已經成家生子,他約好同躍和宋瑞華明天晚上去他家吃飯。
同躍激動得熱淚盈眶,不僅因為受到會場氣氛的感染,更因聯想到耿劍父子的經曆,聯想到不久前去世的姥姥。姥姥譚溪是大型舞蹈史詩《東方紅》的主要創作者之一。
晚會結束,同躍去杜子騰家。音樂晚會的情景不時在同躍的腦海中浮現,他好奇地問:“抗美援朝的歌曲居然也可以在美國演唱,州長還發來賀信。”
“州長才不希罕你們唱什麽,就連手下寫賀信的人也不願勞神稍稍審查一下。他們對美國製度的自信超出我們的想象。”
“可是輿論呢?媒體呢?這種事要在中國沒準掀起悍然大波,有人要丟烏紗帽。”
“雖然美國民眾對中國的關注在逐漸增加,但遠非輿論的中心。前不久我們七七級北美同學聚會,幾個加拿大來的孩子和美國的孩子一起聊天,加拿大孩子對美國最近發生的要聞評頭論足。但談起加拿大的一些重大事件,美國孩子卻一無所知。全世界哪個國家不在關注美國,可美國人,尤其年輕人隻在意每個人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還是美國牛氣啊,實力擺在那裏。”同躍感歎,他也在美國待了好幾年,對中美兩國的不同深有感觸。“中國人已經習慣了政治上的含沙射影,美國的政客可能不需要暗示,他們的選民哪有耐心去猜測隱藏深層的含義。”
杜子騰說:“可不是。他們若是有什麽好的政見或攻擊競選對手的材料,恨不能立刻搖唇鼓舌四處遊說,明示還嫌爹娘沒有多給他幾張嘴巴。”
幾年後,在胡錦濤訪美的白宮晚宴上,朗朗演奏了《我的祖國》,海內外華人震動不小。白宮發言人回答提問時表示演奏此曲無政治意義,美國的民間和媒體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兩個老朋友在杜子騰家一直聊到深夜,按計劃杜子騰留同躍在他們家住,當他帶同躍來到他兒子的床前,杜子騰傻眼了。從不疊被子的兒子將被子疊成非常奇特的造型,折疊處還暗藏機關,加塞不同的小玩具。他們就算用錄像機幫助也沒有信心打開後恢複原樣。杜子騰懊惱地撓著頭皮,同躍笑他鬥不過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杜子騰隻好開車把同躍送到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