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簡介見博客【尾頁】:第一章(1)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0753/all.html
第十三章:生死別離(5)
重症監護病房裏,同躍從夢中驚醒。回國後精神持續緊繃,加上照看術後的春生和柳青,同躍疲憊不堪,竟在春生床邊睡著。夢中的情景讓同躍嚇出一身冷汗,他緊張地看了看春生,又看了看心電血壓監護儀。代表生命的心電QRS波一個接一個跳躍著穿過監視屏幕,他懸著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人也完全清醒了。
同躍現在清晰地記得在他抬起頭之前,臉頰被手指輕輕地觸碰。他發現從床單下麵露出春生的一隻手,手指還在輕微地移動。同躍把臉湊上去,雙手輕輕托起春生的手,把它貼在自己臉上,多麽渴望再體驗一下那種感覺。
弟弟手指在在同躍的臉上摩挲,同躍狂喜,輕聲呼喚:“春生。”
“哥……”春生睜開眼睛,嘴唇微張,聲音虛弱但卻極力微笑著說:“等我的病好了,還帶你去解放橋,去掏鳥窩……”
兩滴豆大得淚珠漫出同躍的眼眶。
春生手指蠕動,輕輕捧著同躍的臉龐,為哥哥拭去淚水。
很快春生的手鬆軟下墜,同躍的心又懸起來,會不會是回光返照?
重症監護科的小會議室裏,多科專家緊急會診正在進行。宋思彥沒有參加,他被安排在二線醫生值班房休息。討論結束,臧主任第一個離開,他要去向老院長匯報。
打開會議室的門,臧主任看到等在外麵的同躍,他一邊走一邊向同躍簡短交代了討論結果。兩人很快來到宋院長的休息室門外。
臧主任開門的那一刻,同躍看到裏麵憔悴不堪的老院長抹了一下眼睛。同躍震驚不已,既感動又絕望。老院長不光是技術的權威和知識的寶庫,更是一種精神的支柱。這一幕再次證實,醫院已回天無力。
臧主任敲門後宋思彥讓他進來,推開門的一刻,他和同躍一樣看到老院長好像在拭淚。老院長什麽風風雨雨沒有見過?什麽病人沒有見過?上至國家元首,下至普通百姓。臧主任跟隨宋院長幾十年,從來沒有見他這這樣動感情。他狐疑地走進,隨手將門關上,預感老院長遇到極不尋常的事情。
臧主任將聯合會診的結果簡明扼要地作了匯報,所有的努力都失敗了,專家們已經山窮水盡、無計可施。
宋思彥好一陣沉默後說:“我……我找到失蹤多年的女兒了。”
臧主任大吃一驚:“找到你的女兒!在哪裏?”
“我女兒和女婿都去世了。”
這種噩耗無疑是對老人巨大的打擊,但這不是新聞,難以解釋老院長現在的失態。臧主任知道老院子的女兒早已不再人世,現在不過進一步證實。他感覺到老院長還有話說。
果然宋思彥說:“他們留下一個兒子,就是肖同躍。”
臧主任頓時心如明鏡。那年協助侯主任開展腎移植手術,臧主任在南昌隻待了兩天,對同躍的印象卻非常深刻,他覺得這個帥氣的青年醫生無論外貌還是言談舉止都比較像他們的老院長。
“我馬上就回來” 臧主任讀懂了老人的心思,匆匆離去。
明天全國心血管年會在廈門召開,方啟書院長是主持人並致開幕詞。他實在太忙了,已經晚上九點多鍾,他才準備下班,向秘書作最後的交代。
就是這時候臧主任來找他,他們是同班同學和好友,自不用客氣。方院長是宋思彥培養的接班人,他對這位恩師、老上級和醫學泰鬥極為敬重。今天他數次到手術室和重症監護病房指揮和安排對春生的搶救。
在討論春生的聯合會診時,方院長第一個發言後就匆匆離開。他為春生的治療原則定了基調:千方百計控製血鉀濃度,病情稍加穩定立刻血液透析。但問題是:春生的病情不允許,兩次試圖搬動他的身體都誘發嚴重的心律失常,無法送他去進行血透。藥物不能清除體內血鉀,最多隻能使鉀離子重新分布,減少血液中的含量。這是治標不治本,效果短暫而有限。
宋思彥不參加聯合會診也能猜出討論結果。他陷入了兩難,一方麵他知道方啟書日理萬機,明天要去主持廈門學術年會;另一方麵處理春生目前的病情方啟書具有無人能比的經驗和知識,任何微小的處理不當都可能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流的醫學專家是智慧、知識和經驗的結晶,缺一不可。杜子騰考上協和醫院後,有機會耳聞目睹一些醫學巨匠的傳奇和風采。張孝騫可以稱得上中國現代內科第一人,聽蔡博軍說起張孝騫的查房趣事,有一天杜子騰忍不住混入浩浩蕩蕩的內科查房大軍。
年近九十歲的張孝騫率領好幾十名醫生來到一個疑難病床前,患者低燒待查,兩次住院沒有查出病因。老教授聽匯報、問病人、親自體檢,然後從白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本翻看、做記錄。他對身邊的新任院長方啟書說:“小方,1931年我看過一個病人,極其相似。”
1931年!你在哪裏?年輕的醫生們細聲私語,互視竊笑。方院長那一年還穿開襠褲,麵對如此經驗豐富、記憶超凡大老人,他唯恐謙恭不夠:“張大夫,那個病人查出病因嗎?”
“沒有,但死後病理解剖找到原因,是腦腫瘤。你們給這個病人做個頭顱CT吧。”
張孝騫隨身攜帶的小本本紀錄了無數個疑難病例,他查房從來不誇誇其談書本理論,說話不多卻一針見血,簡單明了,句句至關重要:可能是什麽病,應作何種檢查,該怎樣治。後來杜子騰問蔡博軍那個病人CT檢查結果,果然是腦腫瘤。因為腫瘤壓迫,大腦的體溫調節中樞受到影響。
1974年,鄧小平重新出來主持工作的時候,聽說年近80高齡的張孝騫教授仍在騎自行車上下班,不免動了感情,立即責成衛生部解決他的用車問題。
臧主任告訴方啟書老院長和同躍的關係,方院長當即作出決定,吩咐秘書:“小韓,將我的機票改簽到後天。先通知廈門大會組委會,建議由北大醫院程聯教授主持明天的大會開幕式,你馬上給程大夫家打個電話告訴他。我現在去重症監護病房,這兩天有人找盡量給我擋住。”
深夜一點,一個宏大的移動搶救中心從重症監護病房緩慢地運動至寬大的病房走道。正中央的病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春生,他已經做了氣管插管,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病床四周有電源車、治療車、氧氣車、心電血壓監護車、呼吸機以及放有心電除顫器的推車。每個儀器設備旁邊都有醫護人員負責。
老院長、新院長、臧主任、重症監護科主任隨行指揮。他們決定孤注一擲,用超常規劑量的藥物強行暫短降低血鉀濃度後移動病人。超劑量藥物意味著毒副作用,中毒症狀與原有病混在一起,臨床表現非常複雜。如何隨時權衡利弊,調整劑量,處理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是幾乎無法征服的挑戰。
柳青坐在輪椅上,由同躍推著尾隨在後麵。柳青雖然腎切除術後才十幾個小時,執意讓同躍推她過來。臧主任告訴他們,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他們都知道這也許是與死神最後的抗爭,很可能是春生的最後一程。
心電監護儀發出詭異的警報聲,柳青全身一哆嗦,恐懼地抬起一隻手。同躍立刻伸出一手握住柳青的手,傳給她依靠和力量。
移動搶救中心停止運動,方院長果斷地發出指令:“除顫!”
護士掀開被單,暴露春生裸露的胸部,時刻準備著的大夫雙手將電極壓向春生胸前,電流湧入少年的軀體,伴隨上身一個劇烈的抖動。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美麗的心電QRS波群再次出現在監護儀屏幕,生命的旋律又一次奏起。
所有人屏住的呼吸都鬆開了。方院長指示護士在靜脈滴管中注入淡黃色的液體,然後與老院長等人緊張商討病情。臧主任對身邊的杜子騰耳語,他隨即快步離開。
移動搶救站再次緩緩蠕動,征服一次次險情,好似二萬五千裏長征,搶救團隊終於見到了目的地,見到了希望的曙光。
杜子騰從樓道盡頭跑過來,對臧主任耳語。隊伍還在緩緩前進,樓道盡頭的門框上麵赫然出現六個大字“血液透析中心”。
急進性腎小球腎炎是腎小球腎炎中最嚴重的類型,人群發生率為7/百萬,男:女比例為2:1,是腎髒科常見的急危重症。該病起病急驟,病情發展迅速,絕大多數患者於6個月內死亡或依賴透析腎移植生存。多數病因不明,可能與自身免疫紊亂有關。
有個問題,不知能否解答: 基於您的醫學背景和經驗,像春生這種急性腎功能受損
喪失的病情,有無明顯的誘因,及預防措施?男女中發生的概率多大? 謝謝。
真是不幸的遭遇,大好青春年華,突發此病。 家有年輕人的多少會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