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簡介見博客【尾頁】 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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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從醫之路(2)
因為是全省的名醫,院長甚至衛生廳的領導對侯主任都客氣有加。南昌市委鄒副書記患慢性前列腺炎久治不愈,他聞侯主任大名,想住院請侯主任徹底檢查、正規治療一段時間。為此,衛生廳熊廳長讓秘書拿著他的親筆字條去醫院安排副書記住院一事。秘書沒找到院長,直接到泌尿外科見侯主任。
秘書說明了來意後問:“你們科有沒有單人病房,最好帶有衛生間。”
“我們都是大病房,隻有一間三個人的小病房,更談不上衛生間。”侯主任按耐住不悅,盡量和藹地解釋。雖然很少交往,侯主任認識這位傲氣的秘書,並不想得罪他。再說廳長的字條上寫明了院長和他的名字。
秘書說:“那就請你們挪一下病人,騰出這間小病房。”
“我的病人都是需要手術的,有人等了好幾個月都住不上院。”
秘書卻不屑地說:“你就別繞彎子了,我在衛生口這麽多年,醫院那點事還不清楚。你們每天都有病人出院,用不著兩天就能騰出小病房。”
侯主任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不快:“慢性前列腺炎不需要手術,我可以在門診給他治。一個非手術病人占據三張床位,這不太妥吧。”
“他不是一般病人,他是市委副書記。”秘書手握尚方寶劍,豈肯罷休。他再次把紙條遞向侯主任:“你再仔細看看,熊廳長給你的親筆字條。這就是指示,這就是命令,你必須執行。”
侯主任的脾氣爆發了,他將字條往桌上一甩,厲聲說道:“我沒有床,如果非要住院,那就請你的副書記睡在這張字條上!”
同躍常抽空陪侯主任看門診,幫忙寫處方、開化驗單和分診病人,更重要的是向主任學習診療知識和處理棘手問題的技巧。今天第一個病人同躍很熟,患有慢性前列腺炎,已經來過兩次。他的化驗沒有大問題,主觀的症狀卻非常多,每次都花掉主任幾倍於其他病人的寶貴時間,解釋病人反複提出的同樣或類似的疑慮和問題。
看完門診回病房的路上同躍問起這個病人,侯主任說;“你看吧,還會來,不就花一毛錢掛號費嘛。”那時候還沒有專家門診這一說。
同躍問:“慢性前列腺炎應該怎樣處理?”
侯主任反問:“你說呢?”
同躍沒有臨床經驗,隻能背書本:“慢性前列腺炎少數是細菌性的,可以用抗生素;無菌性前列腺炎主要是對症治療,還可以輔助用熱水坐浴、前列腺按摩。”
“如果無效呢?”
“無效....."同躍回憶讀過的醫書,沒有哪本書寫得這麽細。“如果是細菌性的,可以換抗生素,或者做細菌培養,選擇敏感抗生素。對了,我還看到有報道前列腺注射或尿道灌注藥物治療慢性前列腺炎。”
“瞎折騰!這些介入治療本身就可能引起損傷和急性炎症。有幾個人真的培養出細菌,有時還可能是汙染引起的假陽性。就算找到細菌,非得長期用抗生素嗎?”侯主任又問道:“如果不治呢?”
同躍被問住了。雖然醫學書厚得嚇人,恨不能兩個人才抬得動一本書,從來沒有看到哪本書上寫慢性前列腺炎不治療會怎樣。心髒病不治會死人,糖尿病不治會昏迷,慢性前列腺炎不治療會有嚴重後果嗎?
見同躍答不上來,主任自己開口了:“不治療有可能活得更好。我幹泌尿外科幾十年,還沒有看到一篇研究論文證明慢性前列腺炎久治不愈會導致嚴重並發症、會致死致殘致癌。去年南昌市委副書記要住院治療他的慢性前列腺炎,我的床位多緊呀,都是等著開刀的,怎麽可能為他騰出單間病房。後來段院長把他安排到高幹病房。我去會診時看見探望他的人都排成了隊,表情莊重、遺體告別似的,至於嗎?這幾年他北京、上海,名醫、祖傳看了無數,西藥、中藥就沒斷過,越治症狀越重,還不到五十歲性欲也沒了。”
侯主任讓市委副書記睡在廳長的字條上,這件事已經在醫護人員中傳為佳話,同躍早就聽說了,但他並不知道後來的治療經過。
“ 你怎麽辦?”同躍急切地問。
“我對他說:‘明天就出院,家裏的藥都扔掉,前列腺炎的病曆都燒掉,該幹嘛幹嘛、越忙越好,一個星期最少一次房事。我們共產黨人不是特殊材料製成的嗎,那麽點痛苦不適就受不了了?不要理它,出了事我給你抵命。別把前列腺那點小玩意當回事,它一不管吃二不保暖,不用它思維,不靠它走路,有它沒它你照樣活。’”
“後來怎樣?”其實主任也給今天的那個病人類似的勸告,隻是講得沒有這麽生動。
“看來我的話還真管用,他果然出院了。"
“那當然。”同躍趕緊恭維。“你是我們省最有名的泌尿外科專家。”
“兩個月後再次找我非要請我吃飯。他年紀不大,當然還想努把力往上升。那段時間會議多、確實忙,他告訴我後來忙得都忘了還有前列腺炎那檔子事。妙就妙在這樣一來,他對女人的興趣反倒回來了。”
同躍問:“那以後遇到慢性前列腺炎是不是最好不治了?”
“這要因人而異,原則上少用藥尤其避免長期用藥。慢性前列腺炎的化驗檢查結果通常與臨床症狀不成比例,一方麵這些檢查手段對該病的診斷有多大的價值還成問題,另一方麵病人的症狀是不是由此引起更難肯定。哪個人身上不會有點這樣或那樣的慢性炎症?鼻炎、胃炎、咽炎、皮炎、喉炎……哪一種慢性炎症對人體的直接危害都比前列腺炎要大,可偏偏就是慢性前列腺炎的病人要死要活的。"
同躍說:"生殖係統對人們過於神秘,更容易引起擔心。"
"不錯,這其實是一種心理暗示,病人過度關注,使一些微小的不適高度放大,甚至製造出很多精神症狀。我們應該讓病人懂得這種疾病並不會直接危害全身健康,但你也看到了,談何容易。”
同躍覺得受益匪淺,這些知識在書本上是學不到的,對心理暗示在臨床上的意義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大學第四年,學校請來一位催眠大師介紹催眠暗示療法,並要當場在同學身上演示。作為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五年製醫學生,人人高舉科學技術和現代化的大旗,對氣功、催眠是不是科學,能否治療疾病高度懷疑。同躍堅信自己無法被暗示,你可以讓我閉眼,難道還能暗示我睡著?
“催眠療法隻適應比較容易接受暗示的患者。” 催眠大師很坦率地告訴大大家。
周圍竊竊私語聲增多,帶有嘲諷的味道。同躍心想:還沒開始呢,就在給自己找台階下。
“不過多數人都能不同程度地接受催眠師的暗示,現在我就給大家做一個小小的測試。”大師的話鋒一轉,同學們興奮起來,都想看個究竟。
“治療成功的關鍵在於認真執行催眠師的每一個指令,不要有雜念。現在請大家都伸出雙臂,手心向上,閉上雙眼。請用心體會火紅的太陽照在你的前額,熱熱的;你的右手托著一本厚厚的《內科學》,很沉很沉;你的左手托著棉花糖,很輕很輕。”
催眠大師重複了好幾次同樣的指令:“火紅的太陽照在你的前額,熱熱的;你的右手托著一本厚厚的《內科學》,很沉很沉;你的左手托著棉花糖,很輕很輕。”
大約兩分鍾後大師讓大家睜開眼睛,同躍立刻環顧四周,被所見到的情景震驚了:幾乎所有的同學左手的位置都比右手高,包括他自己,盡管雙手托著的是同樣重量的空氣。
接下去幾次和主任上門診,同躍都盼望那個慢性前列腺炎的病人再來,看看侯主任怎麽處理這類反複糾纏的病人,有沒有什麽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