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雁：如果書呆子贏不了，啥也別說了

如果書呆子贏不了，啥也別說了

文|沉雁

 

年前我第一次看見崔永元微博說"某某，最高院還是有硬骨頭法官，你說是吧？"我心裏就一陣冷笑，會有硬骨頭法官？我是鐵定不信的。因為什麽呢？因為硬骨頭明顯不屬於講政治範疇，明顯不屬於法官隊伍的選拔標準，誰硬淘汰誰，這是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鐵律。

然而，當我看完王林清自己錄製的視頻，我驚呆了。亂蓬的頭發，厚厚的眼鏡，憨憨的麵容，絕望的語氣，無可奈何的眼神，僅憑形象就完全符合書呆子的全部標準。再後來，也就是昨天，我看見後續視頻的陳述，。叫他改判對另一方有利，他說"這沒有法律依據"；叫他判決原合同無效，他說"這不合情理"。

王林清滿腦子都是理呀據的，要理要據還要領導幹嗎？王林清不是目中無人，而是目無領導，他明顯妄想用法律的這塊遮羞布弱化上級對他領導，這不是書呆子，誰是書呆子。同樣是昨天，我又看見崔永元微博說："那天一見麵，我就知道是個油鹽不進的書呆子，比我還呆"。這個書呆子真的是坐實了，何該做員外郎。

書呆子，雖然有"呆子"二字，但與蠢貨不是一回事，書呆子不是因為書讀得多經常掉書袋就能做的。劉備死前就對諸葛亮說："馬謖無謀少學問，言過其實太癡蠢，若重要，必誤孤的大事情"。但諸葛亮沒人可用，再加之馬謖經常愛跳出來顯擺一點孫子曰兵法雲，那就試用一次吧，結果，就沒結果了。這種書讀得再多都是蠢貨，最多叫書蟲，不能叫書呆子。更重要的是，馬謖是為了建功立業才躍躍欲試顯擺自己的，滿腦子裝的都是油乎乎的功名，這與書呆子的清流品性也不符。

我發現姓王的很容易出書呆子，王國維應該是書呆子中的代表人物，衣帶漸寬終不悔。還有一個姓王的書呆子，暫且叫他王延安吧，也是北大的高材生，就是寫《野百合花》的那個作者，早在80多年前就開始抨擊"衣分三色食分九等"，結果，當然就被結果了。經過80多年對書呆子拉網式的排殺，我想不可能還有書呆子幸存於世，這就是我一開始根本不相信崔永元所說還有硬骨頭法官的原因。

但當我看完王林清在視頻中的講述，我信了，果然還有一個這樣傻不拉幾的書呆子。尤其他講到，"查了半個月也沒查出什麽問題，結果他們要我把11萬元的講課費上交"。我差點淚奔，第一次我信了這界還有書呆子這款稀有物種。我突然就想起了一首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對，王林清就是那個蓑笠翁，在冰封的世界裏形單影隻還在垂釣的人，如果不是有一顆熱血滾燙的心，早就凍成雪人兒了。

為什麽像王林清這樣的書呆子成了稀有物種？其他讀書人去哪了？王林清從本科讀到博士，再從博士讀到雙博士後，在讀書路上一定有很多同窗同學和同事吧，有幾個成了書呆子？我看夠嗆，基本上都成了精明人。什麽叫精明人？領導叫你幹啥就幹啥，少囉哩吧唧的，聽領導話按領導指示辦，這就叫精明人。

很多人都對恢複高考製度讚不絕口，我就想問一句，你讚個啥呀？恢複前的高考教育培養了一群聽領導話的白癡，恢複後的高考教育培養了一群聽領導話的精明人，我怎麽覺得後者比前者更恐怖呢。滿地大學生，滿街研究生，滿校的專家教授，他們有幾人像王林清一樣守住了自己的底線？他們都是精明人。

柏拉圖說："一切背離了公正的知識，都應叫做奸詐，而不應稱為智慧。"王林清做錯什麽了？他僅僅是一個不願背離公正而已的法律人。為什麽這樣一個學富五車、著述等身、全國辦案標兵、十佳傑青提名候選人成了員外郎？答案隻有一個，他沒有其他精明人奸詐而已，正應了崔永元所言，一個油鹽不進的書呆子。

之所以我這次非常支持崔永元，我不管他是哪派哪派的，我不管他動機不動機的，我也不管背後有多少陰謀。崔這次的主要貢獻不是什麽礦權不礦權的，他的主要貢獻是這次將王林清這彌足珍貴的稀有物種拉出來遊了一次街，讓我們通過書呆子這枚"管"窺透了背後的"豹"。如果不把書呆子拉出來遊街，書呆子肯定死得很慘，但經崔永元這麽一遊，書呆子至少不會自殺了。如果你們有誰希望書呆子死翹翹，就繼續深度分析崔永元背後的驚天大陰謀。我腦子簡單，我就隻想這麽膚淺地看待這個問題。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書呆子，或者說，書呆子從沒有來過這世界，你們說說，這世界將會是什麽樣子？

400多年前，1620年9月，有一群書呆子從英國普利茅斯港出發了，就是那35個新教徒，又稱天路客，他們都是讀書人喲。他們去新大陸也就像王林清一樣傻不拉幾的，吃沒吃的，住沒住的，隨時還得防著土著人撕了他們。第二年就餓死凍死病死一半，剩下的書呆子依然是油鹽不進不回頭，於是就有了新英格蘭殖民地，人類曆史上有了一塊完全按照上帝旨意建起的理想國。

150年後，由於英殖民者讓天路客後裔感到很不高興，於是，又湧現了一群書呆子，就是我們今天津津樂道的開國先驅。你以為開國先驅很牛逼啊，其實就是典型的書呆子。認死理，一根筋，不轉彎，這就是美國開國先驅那群書呆子的全部形象，是不是與員外郎一樣一樣的。如果不是那群書呆子油鹽不進，哪還有什麽美利堅合眾國？那就不可能有我們今天敲鍵盤用觸屏的好日子了，說不定我們依然拖著長長的辮子。

同樣是書呆子，無論是天路客還是開國先驅們，他們並不孤單，他們有成群結隊的夥伴相依，他們除了信仰的神力相助，還有夥伴們的鼓舞。但員外郎王林清就不一樣了，他這個書呆子就像一個孤兒不小心誤入了神農架野人山，每天與鼠蛇同生，與虎狼同窩，與瘴氣為吸，他在山裏氣若遊絲地生活了15年，看著看著就嗚呼了，幸好遇到了崔永元。

這幾天據各路消息報道說，書呆子王林清情況不妙，看來凶多吉少。不過，我今天上午又看見崔永元的微博："王林清，請馬上聯係我，我要確定你安全，這是我們約好的"。我似乎有點放心了，隻要崔還在不停搭救，王應該不會有大礙。總之，我希望書呆子能贏，他這塊活標本意義重大。如果書呆子贏不了，那就啥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