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四：明宗治世之五：盧文進歸降後唐與閩王王延翰之死

天成元年即公元926年九月初八（壬戌），後唐西川節度使孟知祥設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共六千人，分別衛戍濱江諸州。孟知祥讓他們練習水戰，防備夔、峽二州。

九月初九（癸亥）是應聖節，百官在敬愛寺設齋，並依照近代慣例，召名僧名道到中興殿講論。也在這天，盧龍（幽州）節度使李紹斌請求恢複原姓趙，後唐明宗李嗣源應允，並賜名他叫德鈞。趙德鈞養子趙延壽娶了明宗女兒興平公主，所以趙德鈞尤其得到寵信。趙延壽本是蓚縣令劉邟的兒子。

九月十四（戊辰），明宗任命前蜀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右金吾街使張貽範為兵部尚書，讓他在該位置退休致仕。同時，都官員外郎於鄴奏請指揮使不得書寫契約擅自買賣良民。明宗準奏。

九月十九（癸酉），明宗為天策上將軍、湖南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兼尚書令、楚王馬殷加檢校太師、守尚書令；並為兩浙節度留後、靜海軍節度、嶺南西道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錢元瓘增加食邑；為中吳和建武等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錢元璙加開府官階和增加食邑。他們都是吳越王錢鏐的兒子。

次日，明宗任命前代州刺史馬溉為左衛上將軍，讓他在該位置退休致仕。九月二十五（己卯），明宗任命光祿卿羅周敬為右金吾衛大將軍，出任街使；並在兩天後任命前複州刺史袁艤為唐州刺史。

契丹述律後很愛次子耶律德光，想立他為主。到西樓時，她讓耶律德光與長子耶律突欲一道騎馬立在帳前，然後跟諸酋長說：“這兩個兒子都是我最愛的，所以不知該立誰，你們可以選擇應立的人，然後上前拉著他的韁繩。”酋長們明白她的用意，於是爭著去拉耶律德光的韁繩，然後歡呼踴躍地說：“願意事奉元帥太子。”述率後說：“眾人的願望，我怎敢違背。”於是立耶律德光為天皇王。耶律突欲非常惱火，便率領數百隨騎想投奔後唐，但被巡邏軍攔住。述律後也不治罪，隻是讓他回歸東丹。天皇王耶律德光於是尊述律後為太後，國事都由她決定。太後又讓耶律德光娶她的侄女為天皇王後。天皇王天性孝謹，母親生病吃不下飯時他自己也不吃，侍候在母親麵前；應對時母親偶爾會不滿意，揚眉看了看他，耶律德光會怕得急忙回避，除非重新召他回來，他都不敢去見母親。他任命謀士漢人韓延徽為政事令，並聽任後唐使者姚坤回朝複命。契丹天皇王還派大臣阿思沒骨餒到洛陽來告哀。

九月二十八（壬午），明宗下詔說：“鳳翔節度使李繼嚴，世代是皇家宗屬，曆任重藩，慶善有稱，忠勤顯著。既在維城之列（即宗室子弟，語出《詩經-大雅》‘宗子維城’），就必須重新命名，以此特降寵光，顯耀宗室次序，使他有煥然成家之美，貴崇猶子之親。應當在他本名上加‘從’字。”因此李繼嚴改名為李從嚴。從是明宗的子輩。

次日，因為朝廷定於來月二日安葬前宰相張全義，所以文武百官到他在洛陽的私第棺柩前，立班向他遺體辭別，

冬十月初一（甲申），朝廷開始賜給文武官員春冬官服。根據新近的先例，十月是寒冬的開始，天子在那時賜給近侍和執政大臣冬服。明宗看著判三司任圜問道：“冬服發給百官了嗎？”任圜上奏說：“臣聽說本朝發給春冬服時，遍及百官。然而自從喪亂以來，因急於軍旅，所以人君所賜的無法麵麵俱到。如今隻給近臣發放冬服而已，外臣則無所恩賜。”明宗說：“外臣也是朕的臣子，愛卿也該適量給予。”任圜於是和樞密使安重誨根據官員的品秩，決定春冬官服的賜給，以後也以此為常規。

同時，右拾遺曹琮上疏話：“百官在初一十五朔望入閣，並每五日到內殿問候起居時，臣請求準許三署寺監官輪流轉上密封奏事。”明宗準奏。刑部員外郎孔莊上言說：“自從先帝起兵以來，法製不一。諸道州縣經常施行枷鎖和杖刑，大多沒有遵照朝廷的格律。請陛下用舊製加以曉諭，讓他們改正這些作法。”

十月初三（丙戌），吏部侍郎盧文紀上言說：“請每年由有司部門明確建立製度，對朝廷內外文武臣僚進行考校，將相則由陛下禦筆裁決，根據結果進行黜陟（貶斥或升遷），然後下達中書門下再行商量，最終由宰臣奏請施行。”明宗準奏。次日，雲南巂州山後兩林百蠻都鬼主兼右武衛大將軍李卑晚派大鬼主傳能和何華等人到洛陽朝貢，明宗登禦文明殿接見他們；百僚為此向明宗道賀。十九天後（即十月二十三丙午），明宗任命李卑晚為寧遠將軍，任命大渡河山前仰川六姓都鬼主懷安郡王勿鄧摽莎為定遠將軍。

昭武（福州）節度使兼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淫殘暴。十月初六（己醜），他自稱大閩國王，還修建宮殿，設置百官，威儀和法物都模仿天子的製度，群臣稱他為殿下。他宣布大赦境內，追尊他父親王審知為昭武王。

十月初七（庚寅），明宗任命客省使李嚴兼領泗州防禦使，改任河中節度副使李鈴為太子賓客。

靜難（邠寧）節度使毛璋驕橫僭越，行為不法，還訓練士卒，修繕兵甲，想在轄區專橫跋扈。明宗下詔，任命潁州團練使李承約為節度副使，對他加以監察。十月初九（壬辰），明宗改任毛璋為昭義（澤潞）節度使。毛璋想不奉詔，李承約與觀察判官長安人邊蔚私下從容地勸諭他。許久之後，他才肯接受替代。

同時，巴州進獻合穗的嘉禾。十月十一（甲午），明宗讓臥病在家的前隰州刺史袁建豐遙領（名義）洪州節度使。

十月十七（庚子），幽州上奏，說契丹的盧龍節度使盧文進率領民戶歸順朝廷；百官因此向明宗道賀。當初，盧文進為契丹守衛平州。明宗即位後，派使者走小路去勸說他，表明自己取代莊宗之後，不再對他有所怨恨。盧文進的部屬都是華人，也盼望著回歸中原。所以他殺了契丹衛戍平州的將士，率領他的十來萬部眾和八千輛車馬帳篷，前來幽州投奔後唐（《舊五代史》說幽州後來又上奏，說盧文進所率領的降戶帶著牲畜和家口自平州西麵過來，首尾約七十裏。

次日即十月十八（辛醜），契丹派來告哀的使者也到了洛陽，說國主耶律阿保機（即遼太祖）在今年七月二十七日病故。明宗下詔說：“朕近來繼承皇位，恭敬修奉帝道，一心要安定夷夏，希望取得太平盛世。契丹王世代和本朝友好結盟，禮交聘問。突然得知凶事訃告，朕倍感心痛，現決定本月十九日停止朝參。”

當初，魏王李繼岌和招討使郭崇韜在征服前蜀後，向蜀中富人征收犒賞軍錢五百萬緡，允許他們用金銀或繒帛代替。後唐晝夜督責催促，導致有人因此自殺。官府在賞給將士之外，還剩餘二百萬緡。任圜出掌三司之後，因為知道成都非常富饒，便任命鹽鐵判官兼太仆卿趙季良為孟知祥的官告國信兼三川都製置轉運使。十月二十一（甲辰），趙季良來到成都。蜀人都不願意交稅給朝廷，孟知祥說：“府庫是他人積聚的，可以運輸給朝廷。但州縣的租稅，得用來供給十萬鎮兵，決不能上交。”趙季良於是隻將府庫的儲藏送交朝廷，不敢再提製置轉運使的職事。

安重誨覺得孟知祥和東川節度使董璋都占據險要，擁有強兵，恐怕他們久了之後難以控製；又因為孟知祥是莊宗的姻親，所以暗中想要對付他。客省使兼泗州防禦使李嚴自己請求出任西川監軍，說他必能製服孟知祥。十月二十六（己酉），明宗因此任命李嚴為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人朱弘昭為東川副使。李嚴的母親十分賢明，她跟李嚴說：“你先前最早提出滅蜀的計策，今日再次前往，必須以死報答蜀人。”

十月二十七（庚戌），明宗任命吏部侍郎盧文紀為禦史中丞。當時禦史大夫李琪三次上表請求解任，所以有了這道任命。同時，明宗任命兵部侍郎劉嶽為吏部侍郎；任命戶部侍郎馮道為兵部侍郎，中書舍人趙鳳為戶部侍郎，他倆照樣兼任端明殿學士。兩天後，明宗為靜江軍節度使、桂州管內觀察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扶風郡王馬賓增加食邑實封，為澧郎觀察使、檢校太傅、兼侍中馬希振加檢校太尉。同時，盧文進抵達幽州，派軍吏奉表到京師。

十一月初五（戊午），明宗任命滄州留後王景戡為邢州節度使。同時，青州上奏，說得到登州的報告，契丹先前攻打緊逼渤海國；自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死後，雖已撤退，但還在渤海的扶餘城留有兵馬；如今渤海王的弟弟正領兵攻圍扶餘城內的契丹人。

次日，明宗任命翰林學士、尚書、戶部郎中、知製誥劉昫兼任中書舍人。十一月初八（辛酉），他任命前秘書少監溫輦為太子詹事，並於次日任命前房州刺史朱罕為潁州團練使。當天，他下詔說：“一應今日以前修蓋的寺院，不需拆毀廢置。但自今以後，不得擅自建造。如有人願意到僧門出家，一律必須經過官壇受戒，不許私自剃度。”

十一月初十（癸亥，《舊五代史》誤作癸醜）是冬至，明宗登禦文明殿接受朝賀，仗衛十分莊嚴。禮部侍郎裴皞上言說：“臣請求，諸州刺史必須經過三次課考才能請求替代更移。”明宗下詔說：“有政績的可以馬上加以恩澤，課考政績不行的即予替代更移。”同時，密州進獻靈芝草。

十一月十七（庚午），明宗讓河陽節度使夏魯奇移鎮許州，並正式任命留後梁漢顒為邠州（靜難）節度使。同時，淮南的南吳王楊溥派使者前來進貢，道賀明宗登基。

依照舊製，吏部在發給官員告身前，先責成他們交納製作朱膠綾軸的費用。自從喪亂以來，家貧的官員隻接受敕令文牒，大多不想花錢取拿告身。十一月二十一（甲戌），吏部侍郎劉嶽上言說：“告身上有褒貶和訓戒的言辭，新任官員豈能不親眼目睹！”明宗因此下敕，要求朝廷為文班各部丞郎、給事中、諫議大夫，武班的大將軍以上官員，免費賜給告身。後來執政大臣建議，覺得製作朱膠綾軸的告身費用不是很多，朝廷既然已經發給官員俸祿，何必在乎這小錢？因此上奏請求：“凡是授予官職的人都不用交錢，全都賜給告身。”當時，除了正員朝臣之外，其餘試銜和帖號隻是用來表示恩寵和激勵軍中將校而已，所以人數不多。到了長興（930）以後，任命的官員逐漸增多，以至軍中的卒伍，使、州、鎮、戍的胥吏，都得到銀青官階及憲官頭銜，每年賜給的告身數以萬計。這是後話。

十一月二十二（乙亥），明宗任命前振武留後張溫為利州昭武軍留後；任命果州刺史孫鐸為漢州刺史兼西川馬步軍都指揮使。

十一月二十九（壬午），明宗為吳越王下屬的靜海軍節度、安南管內觀察等使、檢校太尉、兼侍中錢元球加開府官階，並增進食邑。次日，鎮州上奏，說他們已奉詔，為由盧文進帶領歸國的民戶蠲免租稅三年，還給每人五鬥糧食。

十二月初五（戊子），盧文進及將吏四百人到洛陽晉見，明宗賜給他們不同數量的鞍馬、玉帶、衣被、器玩、錢帛。他下詔說：“朕中興寶祚，複正皇綱。密集羅列的萬國，都在朕的照臨之內；遙遠廣闊的八紘，都在朕的覆載之間。況且雲南曆來歸附朝廷正朔，自從平定偽蜀以來，他們就思念朝廷賜給的舊恩。雖然對朝廷深為眷念，卻無暇得到國家的恩顧。百蠻都首領李卑晚、六姓蠻都首領勿鄧摽莎等人，天資智勇，世代稟忠，抵京的道路方才通暢，進貢的財貨已經來到。他們率領部落，竭盡款誠。對方極懷向化之心，我方深獎來庭之意。今天則各頒國寵，別進王封。巂州刺史李及、大鬼主離吠等人，要麽遙遠進獻表函，要麽親自前來朝闕，也應當特授官資，各遷階秩。朝廷勉勵和敦勸信義，不會忘記冊封詔書；表示對他們金石般的堅信，發出保衛我山河的誓言。欽承休命，永保無終。”

再說，閩王王延翰蔑視並擯棄自己的兄弟。他襲取王位才個把月，就將弟弟王延鈞支出福州去擔任泉州刺史。王延翰強取民間女子充實後庭，不斷進行選美。王延鈞上書極力勸諫，導致王延翰的憤怒，因此兩人有了嫌隙。他們父親王審知的養子王延稟任建州刺史，王延翰寫信讓他在轄區為他挑選美女。王延稟回信時語言不夠恭敬，因此兩人也有了嫌隙。十二月初，王延稟和王延鈞合兵襲擊福州。王延稟順著閩江南下，先到福州。福州指揮使陳陶率眾抗拒，但在兵敗後自殺。當夜，王延稟率領一百多壯士直趨西門，架起雲梯登城而入，捉拿了守門士兵，然後到武庫奪取兵仗。他們到了寢門時，王延翰驚慌失措地躲進另一個房間。十二月初八（辛卯）一早，王延稟捉獲王延翰，公布他的罪惡，並聲稱王延翰和他妻子崔氏一道弑殺先王，然後發榜文告諭官吏和平民，將他們送到紫宸門外斬首。當天，王延鈞抵達城南。王延稟開門接納，並推舉王延鈞為威武留後。

十二月初九（壬辰），明宗因臘月到近郊狩獵。兩天後（甲午，通鑒作前一天即癸巳），他任命前契丹盧龍軍節度使盧文進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出任義成（滑州）節度使。

十二月十五（戊戌），明宗下詔嚴禁鑞（鉛錫合金）錢。兩天後，他任命皇二子金紫光祿大夫兼檢校司徒李從榮為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天雄軍節度使、鄴都留守。他還任命武安軍馬步軍都指揮使馬希範為澧州刺史，鐵林都知兵馬馬希杲為衡州刺史。十二月十九（壬寅），明宗獎勵潁州刺史孫嶽的優良政績，加他為檢校太保。

十二月二十三（丙午），中書門下上奏說：“依照慣例，帶有平章事頭銜的藩鎮節度使和觀察使，在都堂上正式任命及銘刻石壁加以記載時，理應交納禮錢三十貫，充當中書及兩省公使的費用。如今他們想進納禮錢五百貫，在中書省樹立石亭子，鐫刻宰臣和使相（帶同平章事的節度使）的官名和授任年月，其餘則用來修繕中書及兩省公署以及部堂雜物。”明宗準奏。

十二月二十七（庚戌），禦史台上奏說：“京城街坊市井中的士大夫或庶民及工商人家，曾有婢女仆人自縊或投井等非自然死亡的事。近年以來，凡是死亡的都經過台司左右巡舉勘檢。雖然這辦法施行已久，但仍然擔心所派的官吏及街市胥徒，趁機對民家進行威脅。臣詢訪以前的先例，凡是京城民庶人家，發生非正常死喪時都委托府縣檢核，軍人家屬委托軍巡，商旅人家委托戶部。諸司檢核後，將具體事由申報台司。其間如有隱瞞事故緣由或濫用職權的，台司一旦得知，將立即進行勘查。如果事情發生在文武兩班官吏之家，即由台司進行檢核。臣請求自今以後，一並依照這一方法施行。”明宗於是下詔說：“今後文武兩班及諸道商旅，凡有喪亡，立即依照台司所奏施行。街坊市井民庶和軍士之家，凡是有死喪以及婢女奴仆非正常死亡的，依照台司的奏請，委托府縣和軍巡一同檢核，但不許放縱他們的吏卒，到發生事故的人家妄行勒索或威脅。有人擔心暑月炎熱，屍柩很難停留太久。如果等待申報檢核，即使沒有勒索威脅，也得需要時間。今後將依賴本家，召喚四鄰進行檢察，如果沒有非正常死亡跡象，便可即時葬埋。如以後聽說有冤枉或濫用信任，胡亂擔保，官府通過訪知，勘察所報不虛，本戶及鄰保將一並治罪。如聽說諸道州府的街坊市井有非正常死喪，由分巡院檢舉，因此導致拖延遲滯和民眾的抱怨，也依照京城的事例處理。”

也在十二月，出使西蜀的趙季良等人將前蜀府庫的十億金銀布帛送到洛陽。當時朝廷正麵臨財政匱乏，幸賴這筆錢財的周濟。

這年，吳越王錢鏐因中原喪亂，朝命不通，所以改元為寶正，不再使用後唐同光的年號。後來他們和中原複通，便因避諱而不再使用這一年號。

要想知道後唐明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