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十五：黃巢之亂之十六：李克用汴州險些喪命與高仁厚平定楊師立之亂

中和四年即公元884年四月，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率領沙陀兵馬解除了黃巢對陳州的長期圍困。

也在四月，唐僖宗任命兵部侍郎兼判度支鄭昌圖以本官出任同平章事。

宣武（汴州）節度使朱全忠聽說黃巢要來，急忙率軍回到大梁（《新唐書》說五月初一辛酉朱全忠打敗黃巢）。五月初三（癸亥）陳許一帶下大雨，平地淹水三尺，黃巢的軍營都被大水淹沒了。他又聽說李克用的沙陀大軍要來，便帶兵往東北，直趨汴州，屠殺了尉氏的軍民。黃巢大將尚讓帶領五千驍騎進逼大梁，抵達繁台，但宣武將領豐縣人朱珍和南華人龐師古擊退了他們。朱全忠再次向李克用告急。五月初六（丙寅），李克用和忠武都監使田從異離開許州，並於次日進駐尉氏。沙陀大軍接著於五月初八（戊辰）在中牟的北王滿渡口追上黃巢，趁著他們正在搶渡汴河時，奮起直擊，擊潰了他們，殺死萬餘人，叛軍全麵潰敗，傷亡和淹死的近半。尚讓帶領他的部眾投降了武寧（徐州）節度使時溥，黃巢別將臨晉人李讜、曲周人霍存、甄城人葛從周、冤句人張歸霸及其堂弟張歸厚（《舊唐書》說還有楊能）則率領部眾投降了朱全忠。黃巢與部將李周和楊景彪等率領殘餘部眾則渡過汴水往北逃竄到封丘。五月初九（己巳），李克用的沙陀軍渡過汴河，在封丘追上他。盡管黃巢兄弟全力拒戰，沙陀軍還是打敗了他們的殘兵敗將。次日夜裏又下起大雨，黃巢的士兵驚懼地往東逃走。李克用繼續追趕，過了胙城和匡城。黃巢收拾餘眾，還有近千人，於是往東逃往兗州。五月十一（辛未），李克用追至冤句，但經過晝夜急行二百多裏，他們早已人馬疲乏，累死的將近一半，糧食也沒了，跟從他能騎馬的部屬才有數百人。李克用隻好和忠武監軍田從異班師回汴州，打算裹上幹糧再去追趕。在追殺過程中，李克用他們俘獲了黃巢的一萬多牛馬，連同他的乘輿、法物、符印、寶貨、戎仗等三萬多計；以及黃巢才六歲的幼子；並將他們搶掠的男女萬人（《舊唐書》作五萬）全都釋放了。

五月十四（甲戌），李克用回到汴州，在城外紮營。朱全忠再三邀請他入城，把他安排在上源驛。朱全忠設置酒席和聲樂招待他，饌食和器具都非常精美豐盛，對他還彬彬有禮。李克用趁著酒醉，頤指氣使，語言上頗有冒犯，所以朱全忠心中非常不平。天快黑時，酒席結束，李克用的隨從大多都有點醉了。宣武將領楊彥洪暗中跟朱全忠密謀，覺得李克用的兵力寡弱，他的大軍又在遠處，現在是對付他的最好時機。於是他們用連接的車輛和木頭柵欄堵塞主要道路，然後派兵包圍上源驛，攻擊呼喊聲驚天動地，還縱火燒房子。李克用喝得酩酊大醉，一點都沒聽到。親兵薛誌勤和史敬思等十來人和宣武的士兵格鬥，侍者郭景銖趁機吹滅蠟燭，扶著李克用躲在床下，用冷水澆灌他的臉弄醒他，慢慢告訴他發生了什麽。李克用這才開始張開雙眼，拿著弓箭爬出來。薛誌勤射殺了十來個汴州士兵。沒多久，濃煙和大火四麵合攏而來，但正好這時下起傾盆暴雨，電閃雷鳴，天地一片晦暗，平地水深尺餘。薛誌勤扶著李克用，帶領身邊的隨從數人越過牆壁突圍出來，利用閃電光亮而行。汴州士兵扼守在河橋，薛誌勤他們奮力拚殺，才保護著李克用通過河橋。史敬思在後抵禦，結果戰死了。李克用登上尉氏城樓，用繩子縋下城牆逃了出來，監軍陳景思（《舊唐書》作監軍使史敬思和書記任珪也被害）等三百多人都被汴州士兵給殺了。楊彥洪早先跟朱全忠說：“胡人急了就騎馬跑走，所以見了騎馬的人盡管射死他們。”當晚，楊彥洪剛好騎馬跑在朱全忠前頭，朱全忠以為是個沙陀人，果然一箭把他射死了。

李克用妻子劉氏，足智多謀。李克用身邊先行脫身逃回來的一個隨從將汴州人發動事變的事告訴她，劉氏不動聲色，立即把那人殺了，然後秘密召來大將商議，密謀保護全軍安全撤回。天亮時，李克用逃了回來，想要帶兵攻打朱全忠。劉氏說：“你近來為國家討賊，救援東邊諸侯的危急。如今汴州人不講道義，居然要謀害你，我們自然應當向朝廷訴苦。如果擅自舉兵相攻，那麽天下人誰能分辨其中的是非曲直！而且也讓他們得到了借口。”李克用聽從了她的話，於是帶兵離去，但寫信譴責朱全忠。朱全忠回信說：“前晚發生的事變，我的確毫不知情。是朝廷自己派使者來和楊彥洪一同密謀。楊彥洪已經被我殺了，還希望你體諒明察。”

李克用的養子李嗣源這時才十七歲。他跟從李克用從上源驛逃出來，曆經矢石卻毫無損傷。李嗣源本是胡人，名叫邈佶烈，沒有姓氏。李克用挑選軍中驍勇的健兒，大多把他們當作養子。他給回鶻人張政的兒子起名叫存信，振武人孫重進起名叫存進，許州人王賢起名叫存賢，安敬思起名叫存孝，全都冒姓李氏。

五月十六（丙子），李克用抵達自己的許州故寨，向許州刺史周岌要糧，但周岌借口說自己也缺糧而沒給。李克用隻好自陝州渡過黃河回到晉陽。

五月二十（庚辰），徐州節度使時溥派部將李師悅帶兵一萬去追擊黃巢（《舊唐書》作徐州將李師悅和陳景思率兵萬人追擊黃巢到兗州；疑有誤。根據通鑒，陳景思此時已死。他是李克用的監軍，不是徐州將領）。

五月二十二（壬午），福建團練副使陳岩驅逐福建觀察使鄭鎰，自稱觀察使。

再說，五月十三（癸酉，《舊唐書》說這天唐僖宗正式任命高仁厚為劍南東川節度使，讓他出討楊師立；但此處依通鑒的說法），東川留後高仁厚進駐德陽，前東川節度使楊師立派他部將鄭君雄和張士安占據鹿頭關抗拒他。

鄭君雄和張士安堅守壁壘不肯出戰。高仁厚說：“攻打他們則他們有利而我們吃虧，圍住他們則他們困弊而我們安逸。”於是排列十二座營寨圍住他們。五月十七（丁醜）夜裏二鼓時分，鄭君雄等人派出勁兵襲擊城北副使的營寨。副使楊茂言不能抵禦，率眾棄寨逃走。旁邊的幾座營寨見到副使逃走，也紛紛棄寨逃走。東川軍隊全體出動往南攻打中軍。高仁厚聽說後，令人大開寨門，設置火炬把營寨照得通明，並親自率領士卒作為兩翼埋伏在左右。東川的士兵到時，見到寨門大開，不敢進入，隻好離去。高仁厚讓伏兵衝殺過去，結果東川士兵拚死逃命。高仁厚追到城下，東川士兵紛紛跌進塹壕之中。高仁厚殺死和俘獲很多敵兵，然後凱旋而歸。

高仁厚想到那些棄寨逃走的將士，覺得明早要以軍法論處殺頭的將會很多，便秘密召來孔目官張韶，跟他說：“你趕快派步探子帶著幾十人分道去追趕那些逃走的人，用你自己的意思跟他們解釋說：‘幸好仆射沒出寨門，所以不知道你們潰逃的事。你們必須盡快回來，明早到主牙參見時，不必擔憂。’”張韶平時是有名的長者，大家都相信了他。到四鼓時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營寨。隻有楊茂言逃到張把，但到底還是把他也追了回來。高仁厚聽到各座營寨夜裏照常打更，高興地說：“果然全回來了！”第二天一早，諸將集中在主牙，還以為高仁厚真的不知道這事。坐了許久，高仁厚跟楊茂言說：“昨夜聽說副使身先士卒，跑到張把去了，有這事嗎？”楊茂言說：“昨夜得知賊兵攻打中軍，身邊的人都說仆射已經離去，我便策馬想要追隨。後來聽說不是這麽回事，所以又回到寨中。”高仁厚說：“我和你一同接受天子的詔命，帶兵討賊。如果我先行逃走，你作為副使應當喝叱我下馬，執行軍法，代替我總管軍事，然後奏聞朝廷。如今副使既然首先逃走，又欺罔上司，按理應當如何處置？”楊茂言拱手說：“應當處死。”高仁厚說：“的確如此！”於是命令身邊隨從將他扶下，執行斬首。諸將無不兩腿發軟，戰戰栗栗。高仁厚於是召來昨夜俘虜的幾十人，為他們鬆綁，然後放他們回去。鄭君雄聽說後非常恐懼，說：“他們軍法如此嚴峻，自今以後我們不能再出戰了！”

五月二十三（癸未），高仁厚在鹿頭關城下列陣，鄭君雄等人率領全部兵眾出戰。高仁厚在陣後設伏，然後假裝敗走。鄭君雄等人追趕，結果中了埋伏，東川兵全麵潰敗。當晚，他們逃歸梓州。西川節度使陳敬瑄派兵三千增援高仁厚，進圍梓州。

六月初三（壬辰），東川留後高仁厚上奏，說鄭君雄殺了楊師立出城投降。高仁厚當時包圍梓州，但一時無法攻下，便寫信射進城中，跟東川的將士們說：“我不忍心讓城中玉石俱焚，所以為諸君緩兵十日，使諸君自己成就功勳。如果十日內不將楊師立的首級送來，我將把現有的兵力分為五番，輪番晝夜攻城。對於我來說這是十分安逸的事，可是對於你們可就困苦了。如果五日還不能攻下，我將四麵俱進，那時必定會攻克。諸君好好考慮考慮吧！”幾天以後，鄭君雄跟部眾大聲喊道：“天子所要誅殺的隻是元惡而已，跟他人毫無關係。”部眾於是高呼萬歲，然後大喊大叫著突入府中。楊師立走投無路，隻好自殺。鄭君雄帶著他的首級出降（《新唐書》說七月初三辛酉，楊師立伏誅；疑有誤）。高仁厚將他的首級及楊師立的妻兒獻到唐僖宗的行在。陳敬瑄殘忍地將楊師立的兒子釘在城北牆上。陳敬瑄的三個兒子出來觀看時，被釘在牆上的人喊道：“這樣的事遲早也會輪到你們頭上，你們今後就努力等待吧！”陳敬瑄的三個兒子趕忙調轉馬頭回去。唐僖宗接著正式任命高仁厚為東川節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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