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四年即公元830年春正月初六(辛巳,《舊唐書》誤作辛卯),武昌軍節度使牛僧孺來長安上朝。正月十一(丙戌),唐文宗李昂任命左神策軍大將軍丘直方為鄜坊節度使。兩天後,他下詔封長子李永為魯王。
宰相李宗閔向唐文宗引薦武昌節度使、鄂嶽蘄黃安申等觀察處置等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平章事、上柱國、奇章郡開國公牛僧孺。正月十六(辛卯),唐文宗任命牛僧孺為兵部尚書兼同平章事。於是他二人一道開始排擠前兵部侍郎李德裕的黨羽,慢慢將他們逐出朝廷。
南詔國入寇成都時,唐文宗下詔派山南西道發兵救援。但興元(即治所漢中)的兵馬太少,節度使李絳招募了一千士兵赴援,但還沒到成都蠻人就退走了。
正月十七(壬辰),唐文宗任命兵部侍郎崔郾為陝虢觀察使,並封長子魯王李永母親王氏為昭儀。次日,他任命前邠寧節度使劉遵古為劍南東川節度使。
正月十九(甲午),守左仆射、同平章事,諸道鹽鐵轉運使王播去世。王播字明揚,他曾祖父王璡曾任嘉州司馬,祖父王升曾任鹹陽令,父親王恕曾任揚府參軍。王播進士及第,登賢良方正製科,被授予集賢校理。他經兩遷出任監察禦史,後轉殿中侍禦史。貞元末年,唐德宗寵幸的大臣李實任京兆尹,仗恃恩寵,頗為專橫。他曾在路上遇見王播,不肯回避。按照慣例,京尹必須回避禦史台官。王播送文書指責他,李實十分憤怒,後來奏請王播為三原令,想以此挫敗他。王播受命後,到京兆府拜謁致歉,盡到府縣下屬的禮儀。當他上任後,縣政修明,仗勢欺人的豪門,未曾不被法律製裁。年終考課,他被評為京畿最好的縣邑官吏。李實因為他理政有術,對他十分禮重,頻頻推薦他給唐德宗。唐德宗也對他感到奇異,準備越次拔用,但剛好遇到他母親去世。
唐順宗即位後,任命王播為駕部郎中,不久改任長安令。年中,他升遷工部郎中兼知台雜。他糾察彈劾,維護憲綱,得到人們的稱道。他後來轉為考功郎中,又出任虢州刺史。李巽負責鹽鐵使時,奏請他為副使兼兵部郎中。元和五年(810),他取代李夷簡為禦史中丞。任上他振舉朝廷章典,百官的風氣得以改良。十月,他取代許孟容為京兆尹。那時禁軍諸鎮布滿京畿之內,軍人出入京師,總是背弓佩劍,還經常趁機為盜,官府無能為力。王播於是奏請京畿內的軍鎮將士,出入京師時不許攜帶兵器;諸王駙馬以及其他權貴的家人,也不許在京畿內試用鷹犬之類遊獵的用具。唐憲宗下詔準奏,此後京師的奸盜現象得以平息。元和六年三月,他轉任刑部侍郎,兼任諸道鹽鐵轉運使。王播長於吏治,即使案幾上的文件堆積如山,他剖析處理起來也得心應手。狡黠的胥吏想要欺騙他,無不被他揭露而失敗。當時天下多難,司法部門議罪量刑時,條目繁雜。王播預備了前後法令的格條,放在座位的旁邊。凡是需要他判決的,他處理的速度之快,猶如神使。當時的屬僚無不歎服不暇。元和十年四月,他改任禮部尚書,照樣兼領轉運使。先前,李巽讓程異出任江淮院官,程異又很精通貨幣。當王播兼領轉運使後,奏請程異為副使。當王師討伐吳元濟時,朝廷派程異乘坐驛馬前往江淮一帶。程異成功地征收了那裏的賦稅,對平定吳元濟之亂出了大力。當皇甫鎛當權用事時,擔心王播得到重用,便請求讓程異兼領轉運使事務,隻讓王播守本官而已。元和十三年,王播出任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
唐穆宗即位後,皇甫鎛被貶。王播累次上表請求回到京師。長慶元年(821)七月,朝廷征他回來,拜他為刑部尚書,再次兼領鹽鐵轉運等使。同年十月,他兼中書侍郎和平章事,照樣兼領轉運使。長慶中年,朝廷內外的權臣,大多屍位素餐。王播靠掌管銅鹽等財政大權得以位居輔弼大臣,專門以逢迎拍馬為能事,而朝廷的安危和進退,他都一言不發。那時河北再次反叛,朝廷在那裏用兵。剛好裴度自太原入宮覲見,朝野的輿論都認為裴度是宰輔大臣,不應該身居朝外。翌年三月,唐穆宗將裴度留下重新參知政事,然後任命王播取代裴度為淮南節度使、檢校右仆射,照領轉運使。王播於是請求攜帶鹽鐵大印赴任,上都院的大印,也請另外賜給。唐穆宗準奏。王播到了淮南,剛好遇上旱災和荒年,還發生人吃人的現象。他征稅不足,便設法搜刮百姓,造成民間嗟怨。
唐敬宗即位後,就地加他為銀青光祿大夫和檢校司空,罷免了他的鹽鐵轉運使。當時護軍中尉王守澄當權用事。王播自從失去錢利大權後,廣求奇珍異寶,讓心腹官吏在內結交王守澄,作為自己的內助。王守澄利用閑暇向唐敬宗啟奏,說王播有才,於是唐敬宗召他到延英殿應對。諫議大夫獨孤朗、張仲方,起居郎孔敏行、柳公權、宋申錫,補闕韋仁實、劉敦儒,拾遺李景讓、薛廷老等人,請求到延英殿當麵奏陳王播的奸邪,說他交結寵幸,想以此求得重用。天子年齡幼小,沒有采用他們的進言。自此,議論紛然不息。翌年正月,王播重新兼領鹽鐵轉運使。王播取得舊職後,便在銅鹽專賣上做文章,巧立名目地增加賦斂,作為月進。名為羨餘,其實是稅收的正額,一心希望以此得到高升,也不在乎人言。當時揚州城內官河水淺,遇到天旱時漕運船隻往往擱淺。王播於是奏請,自城南閶門西麵的七裏港開鑿運河向東,彎彎曲曲地經過禪智寺橋,通往舊官河。運河開鑿得頗深,給航運帶來很大好處。他所開鑿的運河長十九裏,工程和材料都不用台省出錢,全由地方自備。後來揚州的漕運暢通,後人對此頗為依賴。
唐文宗即位後,就地加他為檢校司徒。大和元年(827)五月,他自淮南入宮覲見,進獻了大小銀碗三千四百枚、綾絹二十萬匹。同年六月,他官拜尚書左仆射兼同平章事,照樣出任轉運使。大和二年,他進封太原公和太清宮使。這年正月,他身患喉腫,突然去世,終年七十二歲。唐文宗為他取消三日朝會,追贈他為太尉。王播出自平常門第,靠文辭自立。他能夠升上清顯高位,說明還是很有能力的。然而他隨勢沉浮,缺乏士人的操行;靠奸邪進取,君子為他感到可恥。然而他天性勤於吏事;轉運使的事務非常繁忙,滿屋子的胥吏等著他做決定,簿書堆滿了案幾,換了其他人都無法勝任,而王播卻舉重若輕,辦起事來輕車熟路。
王播死後,唐文宗在正月二十一(丙申)即任命太常卿王涯為吏部尚書,出任諸道鹽鐵轉運使。正月二十六(辛醜),他任命尚書左丞元稹為檢校戶部尚書,出任武昌軍節度和鄂嶽蘄黃安申等州觀察使。兩天後,他任命前陝虢觀察使王起為左丞。
興元士兵的數量有常額。南詔國撤兵後,唐文宗下詔,將新招募的士兵都裁員了。二月初十(乙卯),李絳將新兵全部召來,根據詔旨曉諭他們後將大家都遣送回家,並賜給一定的廩麥。新兵們都怏怏不樂地退下。他們去向監軍辭行時,監軍楊叔元平時忌恨李絳不肯巴結自己,便故意賜給他們一些小恩小惠,去激怒他們。士兵們果然上當,於是大喊大叫著跑去搶掠武庫的兵器,然後跑到節度使的衙門鬧事。李絳當時正和幕僚賓佐飲宴,沒有防備,隻好跑到北城樓去。有人勸他縋下城牆逃走,李絳說:“我身為元帥,豈可逃去!”於是命令推官趙存約趕快離開。趙存約說:“我深受明公的知遇之恩,怎能這麽做!”牙將王景延和亂兵力戰而死,李絳和趙存約以及觀察判官薛齊都被亂兵殺害。亂兵接著屠殺了李絳一家。
李絳字深之,是趙郡讚皇人。他曾祖父李貞簡和祖父李剛都在宰邑官位上去世。他父親李元善曾任襄州錄事參軍。李絳進士及第,登宏辭科,被授予秘書省校書郎。秩期滿後,他補任渭南尉。貞元末年,他官拜監察禦史。元和二年(807),他以本官出任翰林學士,沒多久又改任尚書主客員外郎。一年後,他轉任司勳員外郎。元和五年,他升遷本司郎中兼知製誥。他都不離內職,孜孜不倦地以匡諫朝廷為己任。唐憲宗即位後,叛臣李錡在浙西舉兵抗拒朝命。李錡伏誅後,朝廷打算將沒收的家財運回長安。李絳上言說:“李錡凶狡叛戾,僣越奢侈,索求無度。他克扣盤剝六州百姓,積累了種種罪行,害苦浙西一道的百姓。朝廷本來因為他的叛亂才出兵討伐,目的是為了安息一方民眾。如今用車輛運送錢帛回宮,讓四海全都知曉。這並非是所謂‘式遏亂略,惠綏困窮’的做法。還希望陛下垂下天慈,將這些財物都賜給本道,代替貧下農戶今年的租稅;那麽萬民將欣戴朝廷,四海也會歌詠陛下。”唐憲宗十分嘉許他的上言。當時中官吐突承璀自從唐憲宗還是藩王時就得到恩寵,成為神策的護軍中尉。他在安國佛寺豎立《聖政碑》,大興工程,還請翰林學士起草碑文。李絳上言說:
“陛下推行惟新的朝政,改革積累的弊病。全國民眾無不伸長脖子,天天盼望著陛下的德音。如今忽然要樹立這《聖政碑》,向天下人顯示陛下不夠寬廣的胸懷。《易紀》稱:‘大人者與天地合德,與日月合明。’陛下執契垂拱,勵精求治,豈能靠文字表彰聖德,以碑表讚揚皇猷?如果真要有所敘述,也有其他的表達方式。這麽做隻會虧損陛下的盛德,豈能是宣揚王道的辦法?所以自堯、舜、禹、湯、文、武以來,都沒有過建碑的事。到了秦始皇這荒逸的君主,首先實行煩酷的苛政,然後才有罘、嶧的石碑,宣揚他誅伐的功績,紀錄他巡幸的足跡;剛好被百王所恥笑,萬代所譏諷;至今被稱為失道亡國的君主,陛下豈能和他相比擬!陛下繼承高祖和太宗的鴻業,發揚貞觀和開元的仁政,為了天下大治而忘記進食,從諫如流;固然可與堯、舜、禹、湯、文、武並駕而行,又怎能去重複秦始皇暴虐不經的事情,而自損陛下的聖政?近來,閻巨源請求樹立紀聖功碑,陛下很清楚這事是否適宜,所以沒有允許。今天忽然下令樹立此碑,與前事頗為乖違。何況此碑既然樹在安國寺,那就不得不敘述記載遊觀佛寺和廟堂裝飾等事。敘述遊觀佛寺則違背治理國家的宗旨,記載廟堂裝飾又跟理政毫不相關;固然不是哲王所應當做的事。此碑,臣還是請求陛下聖恩下特令予以取消。”
唐憲宗覺得很有道理,這聖政碑也就不再樹立了。李絳後來到浴堂北廊奏對,極力反對宦官的放縱專恣和藩鎮進獻的事。唐憲宗非常憤怒,厲聲地說:“你的論奏何必如此過分?”李絳上前一步,繼續奏論不已,說:“臣的諫言,對臣不利,但對國家有利。陛下不覺得臣愚昧,讓臣處於陛下的心腹之地。臣豈能明明看到這事有虧陛下的聖德,損害朝廷的清明,而為了愛惜自己的身子而不進言?抬頭望著屋頂私下感歎,那是臣辜負陛下。如果不顧自己可能遭到的禍患,盡誠論奏,在旁得罪幸臣,對上冒犯聖旨,因此獲罪,那是陛下辜負臣。況且臣和宦官們素不相識,又沒有嫌隙,隻是覺得他們威福太盛,將會損害聖朝,所以臣不敢不論罷了。要使臣緘默,那並非社稷的福祉。”唐憲宗見他說得這麽真誠懇切,這才改容慰勉勸喻他說:“愛卿為朕盡到臣子的氣節,人們很難出口的話,愛卿全都說了,使朕聽到了無法聽到的話,真是位忠正誠節的大臣。他日到正殿上朝,也須如此。”李絳拜謝皇恩後退下。唐憲宗當即宣召宰臣,讓他們為李絳改官。於是朝廷授任他為中書舍人,照兼翰林學士。翌日,唐憲宗當麵賜給他金紫官服,還親自為李絳選擇一麵很好的牙笏賜給他。
前後朝臣裴武、柳公綽、白居易等人,有些被奸人所排擠陷害,特加貶黜。李絳總是上呈密疏為他們申辯,結果他們都獲得寬宥。當鎮州節度使王士真死時,朝廷準備出兵討伐,收回成德。李絳深刻陳述行不通的原因。因為李絳盡心匡護朝政,唐憲宗每有大事要找人谘詢時,經常召他前來協商。元和六年,他還是因為宦官的緣故,被罷免了翰林學士,守戶部侍郎兼判本司事務。曾在一次應對時,唐憲宗問他:“戶部近有所進獻,隻有愛卿沒有。為何?”李絳說:“將戶部的錢進獻給內藏,等於是用公家的物品收買陛下的私恩。”唐憲宗感到驚訝,更加嘉許他的正直。當時吐突承璀得到的恩寵無人可比。那年,唐憲宗準備起用李絳為宰相。敕令下達的前一日,唐憲宗將吐突承璀支出朝廷出任淮南監軍。翌日,他降下製令,任命李絳為中書侍郎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同列宰相李吉甫喜歡諂媚,善於逢迎唐憲宗的旨意。李絳為人耿直,多所規諫,所以和李吉甫不和。當時輿論都覺得李吉甫和吐突承璀勾結,所以李絳更加厭惡他。李絳生性剛直,不能容忍別人的過失,因此經常和李吉甫爭論,大多朝臣都站在李絳一邊。唐憲宗察覺李絳忠正自立,所以李絳的論奏,他大多都應允。唐憲宗曾跟李絳說:“卜筮的事,很少術士精通這門學問,總是或中或不中。近日的風氣似乎更為崇尚這事。為何會這樣?”李絳說:“臣聽說先古的哲王無不畏懼天命,不敢恣意行事。邦國出現有疑問的大事時,他們總要先和公卿士庶商議,然後才使用卜筮,兩部分都通時才實行。近代的習俗浮誇虛偽,都想靠僥幸求福。正當行事又擔心陷入危境,有時靠邪謀希望得到安寧;遲疑困惑時,便以為靠巫術數字就能決定。於是那些愚夫愚婦,利用時日和鬼神,進行欺詐牟利,混雜一些道聽途說,用來影射一些新近的小事,搞得神神秘秘的。近來,習俗喜歡巫術,這的確是個弊端。陛下的聖旨所及,其實就有別於邪說的源泉。隻要將這些邪說擱置一邊,不用理它,這弊端自然就平息了。”
另一天,他在延英殿應對,唐憲宗說:“朕讀了《玄宗實錄》,見到開元的大治和天寶的大亂。這事發生在同一朝代,治和亂卻如此相反。這是什麽原因?”李絳答道:“臣聽說大治來源於居安思危,而大亂來源於隨心所欲。玄宗自天後的朝代後就出居藩王的宮邸,恪守官職,在朝外接納當時的賢能,知道百姓的艱難。登基之初,任用姚崇和宋璟。他二人都是忠誠鯁直的上等人才,一心都在輔助明主之上。明皇趁著求得大治的初衷,也勵精聽納他們的進言。所以當時名賢在位,左右前後,都因此崇尚忠正。於是君臣交融,內外寧謐。開元二十年(732)以後,李林甫和楊國忠相繼當權用事,專門引用偽善諂媚的士人,分別占據重要職位,取媚於上。因此玄宗再也聽不到直言。他的嗜好和欲望轉為強烈,又因為國用不足,於是奸臣用興利遊說他,武夫用開邊鼓動他。因此天下騷動,奸盜趁隙,終於導致兩都傾覆,四海沸騰,乘輿流離失所,幾乎難以恢複。這都是因為小人的啟導,縱逸生驕導致的。至今朝廷還不得不在兩河駐軍,西麵的封疆也全都喪失;民戶凋零,府藏空虛。這都是因為天寶的喪亂,以至於此。朝廷的安危和大治大亂,關鍵其實都在當時君主的行為。陛下總是思考著如何增廣見識,親自閱覽國史,留意其中的精髓,了解教化的根源。這實在是天下人的無比幸運。”
唐憲宗又說:“大凡人們辦事,經常擔心情理不通。已經發生的失誤,追悔的確很難。古人在這方麵,有什麽辦法嗎?”李絳答道:“辦事出現過失差錯,即使聖哲都難以避免。所以天子要得到諍臣,好匡正自己的過失。因此君主在內心想求得大治,臣子在外頭談論正道,在動亂發生之前就達到治理,在禍患萌芽之前就予以消除。君主或許有所過失,臣子則進諫予以匡正,所以上下同體,猶如手足對於心膂,交相使用,最終導致康寧。這也是常理,並非難以辦到的事。然而自我矜持,袒護過失,是人之常情。古人看重改過不吝和從善如流,正是因為如此。臣等位備宰輔,無所貢獻,隻要陛下肯讓臣等直言,那麽端士賢臣,必當自願效力。”唐憲宗說:“朕提擢重用愛卿等人,所希望的就是你們的直言。你們各自應當盡心盡力,毫無隱瞞,以匡正朕做得不夠的地方。不用顧慮朕會袒護自己的過失!”
那年秋季,魏博節度使田季安去世,他兒子田懷諫幼弱,軍中擁立大將田興(後改名田弘正),讓他主持軍事。田興最終帶著魏博六州的地盤歸附朝廷。對魏博這事的處理和經營,都是出自李絳的謀略。當時教坊忽然說他們得到密旨,要給宮裏找些良家女子以及衣冠士族另外府第的女妓,造成京師囂然。李絳跟同列宰相們說:“此事會極大損害聖上的名德,必須有所論諫。”有人說:“這隻是陛下個人嗜好和欲望的閑事,自有諫官會論奏。”李絳說:“相公平常不喜歡諫官談論政事,現在遇到這件難事即推給諫官,能這麽做嗎?”因此極力主張向唐憲宗論奏。次日在延英殿,唐憲宗舉著手跟李絳說:“昨天見到愛卿奏折裏所談論選妃子的事。要不是愛卿盡忠於朕,怎能提到此事?朕都不知道外間的事,這都是教坊的罪過。他們沒有理解朕的原意,才一至於此。朕因為丹王以下四王,院中都沒有服侍。朕讓教坊在樂工中以及鄉閭裏找些自願的女人,多給些錢帛,隻要四人,四王各給一人。他們沒有理解朕的用意,結果便出了這事。朕已下令處罰他們。他們找來的女人,都已經放回去了。要不是愛卿上言,朕哪裏會知道這一過失?”
元和八年,唐憲宗封他為高邑縣男。李絳因為足疾,請求免去拜任接受章綏的儀式。元和九年,他罷免參知政事,改授禮部尚書。元和十年,他作為檢校戶部尚書出任華州刺史,但沒多久,又入朝成為兵部尚書。後來他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元和十四年,他成為檢校吏部尚書,出任河中觀察使。河中原來的體製是節度使,皇甫鎛嫉惡李絳,所以隻任命他為觀察使。元和十五年,皇甫鎛獲罪,李絳於是再次成為兵部尚書。
唐穆宗即位後,改任他為禦史大夫。唐穆宗沉湎於遊獵行幸,李絳在延英殿懇切進諫,但他不能采用。李絳因病辭職,再次改任兵部尚書。長慶元年(821),他轉為吏部尚書,並於同年加授檢校尚書右仆射,兼判東都尚書省事,出任東都留守。長慶二年正月,他成為檢校本官、兗州刺史、兗海節度觀察待使。長慶三年,他重新成為東都留守,並於長慶四年就地加授檢校司空。
寶曆初年(825),他入朝成為尚書左仆射。寶曆二年九月,昭義節度使劉悟去世,遺表請求讓他兒子劉從諫世襲官位,昭義的將吏還到宮闕請求。李絳密奏請求朝廷盡快任命靠近澤潞四麵的將帥一人出任昭義節度使,並讓他倍道兼程到潞州赴任,使劉從諫還沒來得及抗拒朝命時,新使就到了。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到那時,潞州的軍心自然有所維係,而劉從諫既然沒了名位,自然也就無法發號施令。當時宰相李逢吉和王守澄都已接受了劉從諫的賄賂,一道請求讓劉從諫擔任留後。唐敬宗因此沒有采用李絳的進言。
李絳以正道進退,因此名望傾於一時。然而他過於剛正,嫉惡如仇,賢能與不肖分得太過明顯,所以被那些不正派的黨徒忌恨。他又曾和禦史中丞王播相遇在路。照理中丞必須回避仆射,而王播不肯回避。李絳因此上奏談論這事,唐敬宗下敕命令中書門下兩省詳細討論,結果大家都認為李絳的觀點是對的。李逢吉支持王播,厭惡李絳,於是朝廷罷免了李絳仆射的職位,改授他為太子少師,分司東都。
唐文宗即位後,征他入朝為太常卿。大和二年(828),他以檢校司空出任興元尹兼山南西道節度使。李絳後來的事前麵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他被亂兵殺害時,終年六十七歲。
二月十三(戊午),楊叔元的奏折抵達朝廷,說李絳招募新兵,導致動亂。二月十五(庚申),唐文宗任命尚書右丞溫造為山南西道節度使。當時,三省官員無不上疏,為李絳喊冤。諫議大夫孔敏行將楊叔元故意激怒亂兵的事實具體上奏,唐文宗這才醒悟,為李絳的死發感到震驚和哀悼,並下製追贈他為司徒,還讓所司部門擇日備禮冊命,送給他家喪事的賻禮布帛三千段和米粟二百碩。
要想知道唐文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