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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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係列十四:涇原兵亂之十五:陳少遊愧懼而死與群臣反對複用盧杞

(2018-05-01 15:35:36) 下一個


興元元年即公元784閏十月初九(丁醜),李晟在鳳翔殺了涇原節度使田希鑒和其他參與殺害前節度使馮河清的將佐。


吏部尚書兼同平章事蕭複奉使自江、淮一帶回朝,與李勉、盧翰、劉從一一道覲見唐德宗李適。李勉等人退下後,唐德宗將蕭複單獨留下。蕭複跟唐德宗進言說:“陳少遊兼有將相的位任,卻首先敗壞臣子的氣節。韋皋是他幕府的下僚,卻獨建忠義。臣請求讓韋皋取代陳少遊鎮守淮南,讓善惡得以彰明昭著。”唐德宗同意了,並很快派中使馬欽緒去拜見劉從一,跟他輕聲耳語後離去。宰相們回到內閣。劉從一去見蕭複,問他道:“馬欽緒剛才向我宣旨,讓我和蕭公商議早上談的事情,並要立即上奏實行,但千萬不能讓李勉和盧翰知道。敢問到底是什麽事嗎?”蕭複說:“唐堯和虞舜貶黜和提拔大臣時,內有百官四嶽,外有州牧侯伯,全都參與,因此為政和諧。既然賜給朝臣官爵,就必須和他們共商國事。假使李勉和盧翰不勝任宰相的職位,就應當罷免他們。他們既在相位,朝廷的政事,怎能不同他們商議,而要單獨隱瞞這事!這是當今最大的弊病。早上主上已講過這話,我當麵就陳奏說不能這麽做。沒想到聖上的意思仍然這樣。我不在乎和劉公上奏實行這事,但害怕會逐漸養成習慣,所以不敢相告。”最終沒將這事告知劉從一。劉從一把這事奏報唐德宗,唐德宗很不高興。蕭複於是上表辭去相位。十一月二十八(乙醜),蕭複因此罷相,改任左庶子(《舊唐書》說宰相蕭複三次上章請求罷免,唐德宗才答應)。


劉洽攻克汴州時,得到《李希烈起居注》,裏麵記載說:某月某日,陳少遊上表歸順。陳少遊得知後,既慚愧又害怕,因此生了重病。十二月初八(乙亥),淮南節度使、檢校司空、平章事陳少遊病故。


陳少遊是博州人,他祖父陳儼曾任安西副都護,父親陳慶曾任右武衛兵曹參軍,因陳少遊而被累次追贈,最後成為贈工部尚書。陳少遊幼年時就聰明善辯,最初學習《莊子》、《列子》、《老子》。他當崇玄館學生時,眾人推舉他講解經文。當時有些私下自習經義的同列,期望在升坐日相互提問責難。那天,陳少遊恭敬地提起衣擺,登上講台,音韻清晰,能言善辯,觀看的人無不矚目。他所引用的文句,全都兼有其他含義,其他學生都不能應對,因此深受大學士陳希烈的感歎讚賞。又因為同姓,所以陳希烈待他十分優厚。考試及第後,他補任渝州南平令,在任上很有政績。至德中年(757左右),河東節度使王思禮奏請他為參謀,經累授他出任大理司直、監察殿中侍禦史、節度判官。寶應元年(762),他入朝出任金部員外郎,很快又授任侍禦史和回紇糧料使,不久就改任檢校職方員外郎。糧料使兼任檢校郎官,就是從陳少遊開始的。翌年,仆固懷恩奏請他為河北副元帥判官、兵部郎中、兼侍禦史。他很快又升遷晉州刺史,改為同州刺史,但並未赴任視事,又曆任了晉、鄭二州刺史。陳少遊理政,擅長隨機應變,當時人們都認為他辦事幹練。然而他喜歡厚斂財貨,交結權貴,所以頻頻獲得遷擢。沒多久,澤潞節度使李抱玉上表請求派他為副使、禦史中丞、陳鄭二州留後。


永泰二年(766),李抱玉又奏請他為隴右行軍司馬,拜檢校左庶子,照樣兼任中丞。那年,他又被任命為桂州刺史和桂管觀察使。陳少遊因為嶺南偏避遙遠,想到近郡任職。當時宦官董秀掌管樞密,專權用事。陳少遊因此在他家的裏弄住宿,專門等候他下值回家。有天晚上董秀從宮裏回家時,陳少遊登門拜訪,裝作不經心地問他:“七郎家中有多少人?每月需要花費多少?”董秀說:“我長期愧任主上身邊的近職,家庭負擔的確很重。又遇上現在物價騰貴,一個月的開銷超過千餘貫。”陳少遊說:“這麽大的開銷,俸祿不夠幾天的開支,其餘看來得經常向外人借貸,才能周濟得過來。如果有人誠心提供需求,隻要七郎留心庇護,一定會效力的,這事簡單得很。我雖然沒什麽能耐,但可以為七郎提供全家的費用,每年能獻錢五萬貫。今天現有大半,還請七郎立即受納,其餘的我赴任後陸續送來。這樣貴人就可以不用為家裏的開銷費神,不是很好嗎?”董秀覺得陳少遊遠遠超過了他的期望,非常高興,因而和他結為深交。陳少遊說完後,哭著又說:“南方炎熱,還有瘴癘。但我不敢推辭,隻是擔心不能活著回來,再睹七郎的尊容。”董秀連忙說道:“中丞是位優秀人才,不應該去當遠官。請給我十天半月,希望能夠改變中丞的厄運。”當時陳少遊也已賄賂了元載的兒子元仲武。於是董秀和元載內外引薦,幾天後,朝廷就改任他為宣州刺史和宣歙池都團練觀察使。


大曆五年(770),他改任越州刺史、兼禦史大夫、浙東觀察使。大曆八年他升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和淮南節度觀察使。朝廷還加授他為銀青光祿大夫,封潁川縣開國子。他在任上盡心安撫綏靖,然而經常靠權謀為政,喜歡給人小恩小惠。所以他的胥吏也都盡職,百姓也很安定。當朝廷經曆了一係列動亂時,他奏請將本道的兩稅錢每一千增加二百。因此唐代宗下詔要求各道都照淮南道的辦法增稅,還將每鬥鹽提價一百文。陳少遊在十多年間,三次總領大藩鎮,都是全國殷實富饒的地區。所以他幾乎天天從事買賣貿易,斂聚了很多財寶,累計數以億計。他又多方賄賂權貴,非常看不起文雅清流的士人。他剛和元載勾結時,每年送他的金銀布帛約十萬貫,又經常賄賂當權用事的宦官駱奉先、劉清潭、吳承倩等人,於是皇帝聽到的都是讚美他的話。後來見到元載在相位的時間太久,因為過失和罪行逐漸受到猜疑,陳少遊便開始有意疏遠他。沒多久,元載的兒子元伯和被貶官到揚州,陳少遊表麵上和他結交,暗地裏卻讓人尋找他的過失,然後秘密奏聞朝廷。唐代宗以為他很忠誠,待他更加優厚。


唐德宗即位後,累次為他加官,陳少遊於是成為檢校禮部和兵部尚書。建中三年(782),李納反叛,陳少遊派軍隊收複徐、海等州,但很快又放棄了,退軍到盱眙。朝廷又加授他為檢校左仆射,賜實封三百戶食邑。那年,唐德宗又任命他為同平章事。關播曾擔任陳少遊的賓僚,盧杞早年也和他一同在仆固懷恩的節度使府共事,所以他通過這兩人的關係得到宰相的官秩。


建中四年十月,唐德宗被朱泚之亂逼到奉天避難。度支汴東兩稅使包佶當時人在揚州,還不知道這事。包佶的判官崔沅急忙去報告陳少遊。包佶當時征到的總賦稅錢帛約有八百萬貫。陳少遊覺得叛軍占據京師,未必能當即收複,便脅迫度支,想要扣留下這些財物。他先使判官崔某到包佶那裏強行索取他的出納簿冊,並要求他提供二百萬貫錢財用以資助軍費。包佶答道:“相公所要的財物,必須有朝廷的敕命。”不肯給他。崔某勃然大怒道:“中丞(其實陳少遊這時已是宰相了)如果得到他要的,那麽你就是劉長卿。不然的話,你就成了崔眾了。”劉長卿曾任租庸使,當年被吳仲孺所困。崔眾當時因為舍不得給軍隊發糧餉,結果被李光弼殺了。所以崔某這麽說。包佶大為恐懼,不敢堅持不給,因此本該轉運到京師的錢糧,全被陳少遊奪走了。包佶親自前往拜謁,但被陳少遊攔住了,反而對他長揖後將他送走。包佶覺得自己闖禍了,便逃往白沙。陳少遊又派判官房孺重新召他回來。包佶更加害怕,借口說要前往巡檢,匆忙地渡過長江,把妻兒都藏匿在裝文件的箱子裏。到了上元,他又被韓滉拘留。包佶起先有兵三千,用以守衛財貨,讓高越和元甫率領,也都被陳少遊全奪走了。剩下的跟隨包佶渡過長江,又被韓滉扣留。包佶隻帶著一些胥吏前往江、鄂等州。包佶將他寫給唐德宗的奏折放在彈丸裏,告發陳少遊脅迫強取財物的事。剛好陳少遊的使者也到了朝廷,唐德宗便問他道:“陳少遊強行奪取包佶的財物,有這事嗎?”使者說:“臣當時也許已經離開揚州了,所以不知道這事。”唐德宗說:“陳少遊是國家守衛方麵的藩臣,也許為了防範其他盜賊,供用軍旅的需求,即使拿了也沒事。”當時朝廷和地方隔絕,朝命很難下達地方。全國各地得知這事,都大吃一驚,藩臣們都覺得聖上十分變通,明見萬裏。陳少遊後來聽說了,也才放心。


當李希烈攻陷汴州,聲言要襲取江淮時,陳少遊非常恐懼,急忙派參謀溫述由壽州向李希烈暗送款誠,還說:“我將讓濠、壽、舒、廬等州盡快解除壁壘,收起兵戈盔甲,靜候大王的指示。”陳少遊又派巡官趙詵到鄆州去和李納聯係。那年,李希烈僣號稱帝,派部將楊豐帶著他的赦書奔赴揚州。楊豐到了壽州,被刺史張建封的偵察候騎捕獲。張建封當著兩名宦官中使以及陳少遊判官許子瑞的麵,在廳堂上痛責楊豐後把他殺了。李希烈得知後勃然大怒,當即任命他的大將杜少誠為仆射兼淮南節度使,命令他先去平定壽州,然後去奪取廣陵。張建封在霍丘修建堅固的柵寨,嚴加守備,杜少誠最終無法進軍。後來包佶回到朝廷,將陳少遊強奪財賦的事情詳細奏報給唐德宗。陳少遊大為恐懼,於是上表,說他奪走的包佶財貨,全是供應軍隊的急需,現在請求根據具體數目交還朝廷。然而州府殘破,府庫空虛,他隻好和心腹孔目官等人設法加管內百姓的租賦,才湊足這筆錢。陳少遊的事前麵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這時他死了,終年六十一歲。朝廷還追贈他為太尉,賜給家人布帛作為喪事禮物,安葬祭祀也根據平常對大臣的禮儀。


陳少遊死後,淮南大將王韶想自稱留後,並讓將士推舉自己掌管軍事,還想縱兵大掠。韓滉派使者去跟他說:“你要膽敢作亂,我將即刻全軍渡江殺了你!”王韶他們怕了,隻好作罷。唐德宗得知這事後非常高興,跟李泌說:“韓滉不光安定了江東,又能安定淮南,真是大臣的材料。愛卿真可算是知人!”


同時,朝廷追贈蕭定為太子太師,並任命壽州刺史張建封為濠壽都團練使。


十二月十三(庚辰),唐德宗任命刑部侍郎杜亞為揚州長史兼淮南節度使,取代陳少遊。同時,他還加授韓滉為平章事兼江淮轉運使。韓滉每月都派人運送江、淮的穀粟布帛到貢府,朝廷賴以生存。唐德宗派到那裏去慰勞問候的使者絡繹不絕,對韓滉的恩遇開始加深。


十二月十八(乙酉),渾瑊率軍和李懷光在乾坑交戰,但官軍敗績。


十二月二十一(戊子),唐德宗任命吏部郎中崔造為給事中,並於三天後任命諫議大夫陸贄為中書舍人,照樣兼任翰林學士,並下詔規定,翰林學士的朝服和班序,必須和諸司負責製誥的官員一樣。


這年,蝗蟲遍布全國各地,將草木吃得精光,隻是不吃水稻。全國發生嚴重饑荒,餓死的屍體滿路都是。


也在這年,陳王李珪去世。他是唐玄宗第二十五子,初名李渙,開元二十三年(735)七月封王,翌年三月改名叫李珪。


貞元元年即公元785年春正月初一(丁酉),唐德宗登禦含元殿,接受朝賀。禮儀完畢後他宣布製書大赦天下,改元為貞元。朝廷也取消了榷稅(即專賣稅)。


次日,長安有大風雪,天氣異常寒冷。去年秋季螟蝗災害嚴重,冬季又出現幹旱,到這時是風雪和嚴寒。相繼的災害和天氣導致餓死和凍死的百姓滿路都是。


正月十一(丁未),唐德宗任命饒州刺史盧鸑為福州刺史兼福建允察使。


正月十七(癸醜),太子太師魯郡公顏真卿被李希烈殺害的噩耗傳到京師,唐德宗因此追贈顏真卿為司徒,為他取消五天的朝會,諡號文忠,並特授他兒子顏頵和顏碩等人為官。


新州司馬盧杞遇到大赦,改任吉州長史。他跟人說:“我一定會再次入朝得到重用。”沒多久,唐德宗果然起用他為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那天當值,本應起草任命盧杞的製書。他拿著詔令跟盧翰和劉從一說:“盧杞當了三年宰相,假借主上的名義到處誣陷,導致陰賊叛變。他又排斥忠良,朋附他的人無不唾手而青雲直上,得罪他的人顧盼之間就深陷溝壑。他傲慢狠毒,違背德操,亂了天常。皇上鑾輿顛沛流離,海內民眾瘡痍滿目,這都是盧杞造成的。他有幸免於誅戮,隻是被貶黜而已。近來已經被遷移到內地,現在為何這麽匆忙又要把他升遷到大郡當刺史!恐怕這樣做會讓天下人失望。隻能靠相公堅持上奏反對,這事才能有救。”但盧翰他們聽了很不高興,便命令其它他舍人起草製書。次日即正月十九(乙卯),製書寫好後,袁高執意不肯下傳,並上奏說:“盧杞窮凶極惡,朝廷百官對他疾惡如仇,六軍將士無不要生吞其肉。陛下為何還要重新起用他!”但唐德宗不聽。


諫官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等(通鑒說是補闕陳京和趙需等人)上疏說:“吉州長史盧杞,外表裝作節儉簡樸,內心則包藏奸佞邪惡。他專擅大權三年,朝廷百官都亂了秩序。他厭惡正直人士,亂了國家害了百姓。天地神祗都知道的他的罪惡,華夏和蠻貊也共同拋棄這一惡人。以前的事情,陛下也都清楚。自從盧杞為相以來,要官大臣,經常好幾個月不敢奏聞;朝廷百僚,總是提心吊膽而惴惴不可終日。當京邑淪陷,皇帝的乘輿流離,陛下恍然大悟,這才將他拋棄在遙遠荒野,還下製說:‘忠讜壅於上聞,朝野為之側目。’於是忠良激勵自勉,內外歡欣鼓舞。今天陛下又重新起用他為饒州刺史,讓眾臣大失所望,都覺得很不適宜。臣聽說君主之所以臨禦萬民,靠的是為政;萬民之所以擁載君主,靠的是人心。陛下果真要對這一巨奸複加榮寵,必定會失去萬民之心。還乞求收回聖慈,立刻停止這一新的任命。”奏疏上呈後,唐德宗沒有答複。


諫官又議論說:“盧杞蒙蔽天聽,紊亂朝典。國家的動亂和危亡,都是由於重用盧杞造成的,所以他可算是官府和民間的巨大蠹蟲,朝廷內外的遺棄廢物。自從得知陛下對他再加擢用,忠良痛骨,士庶寒心。臣昨天披肝瀝膽,上聞陛下,冒死進諫,隻希望能挽回聖上的決定,大快群臣的心情。至今大家都還誠懇急切地期待,卻尚未見到陛下的聖旨。外頭的輿論騰沸,甚至行路的人們也無不驚訝嗟歎。一個人的品行低劣,竟然一至於此。還乞求陛下俯從眾望,永棄奸臣。他有幸免遭誅夷,就足以表明陛下對他的恩德和寬貸。對他特加榮寵,恐怕會成為禍亂的根源。臣等愧列諫司,今天不得不陳述這也許是狂妄和盲目的直言。”


正月二十一(丁巳),袁高再次在正殿論奏。唐德宗說:“盧杞巳經曆了兩次大赦。”袁高說:“大赦隻是原宥了他的罪行,但不能擔任刺史。”陳京等人也爭辯不巳,說:“盧杞執政時,朝廷百官經常就像刀架在脖子上那般難受。今天如果重新起用,那麽奸黨都將紛紛複起了。”唐德宗勃然大怒,左右侍從都嚇得避開,大多進諫的大臣也都退下。陳京環顧著眾人說:“趙需你們千萬不要退下。這是國家大事,應當以死諫諍。”唐德宗的怒氣這才稍解。次日在延英殿,唐德宗問宰相們道:“讓盧杞當個小州刺史,行嗎?”李勉說:“陛下如果想要,即使大州也可以給他。隻是天下人因此大失所望,那又該怎麽辦!”唐德宗感慨地說:“大家都說盧杞奸邪,朕怎麽都不知道?”李勉說:“盧杞的奸邪,天下人都清楚;唯有陛下不知。這正是他奸邪的地方!”唐德宗默然了良久。


正月二十六(壬戌),唐德宗正式任命盧杞為澧州別駕,便讓人轉告袁高說:“朕慢慢思考了愛卿的話,的確至為恰當。”又跟散騎常侍李泌說:“朕已準了袁高的奏折。”李泌說:“近些日子外人私下議論,將陛下比作漢桓帝和漢靈帝。臣今天親承陛下的聖旨德音,因此知道堯、舜也未必趕得上陛下!”唐德宗聽了很高興,慰勉了他。袁高是袁恕已的孫子。盧杞沒多久就死在澧州。


盧杞字子良,是已故宰相盧懷慎的孫子。他父親盧奕在天寶末年任東台禦史中丞,洛陽被安祿山攻陷時,盧奕守護本職而遇害。盧杞靠門蔭最初成為清道率府兵曹。朔方節度使仆固懷恩聘他為掌書記、試大理評事、監察禦史,但因病免職。後來他入朝補任鴻臚丞,接著升遷殿中侍禦史、膳部員外郎,然後出任忠州刺史。到了荊南後,他前去拜謁節度使衛伯玉,衛伯玉很不喜歡他。盧杞因此稱病回歸京師,曆任刑部員外郎和金部吏部二郎中。


盧杞相貌醜陋,臉色發藍,人們見到他都跟見到鬼似的。他能吃苦,不以穿衣破舊和粗茶淡飯為恥,所以人們以為他能繼承盧懷慎清廉的節操,所以沒能看清他的內心。盧杞頗有口才,後來出任虢州刺史。建中初年(780),唐德宗內征他為禦史中丞。當時尚父郭子儀生病,朝廷百官都到他府邸探望慰問,郭子儀也從不讓伺候自己的姬妾回避。當聽說盧杞到來,郭子儀急忙屏退了她們,獨自靠著桌幾接待他。盧杞離去後,家人問他為何這麽做,盧子儀說:“盧杞形象醜陋而內心險惡。姬妾們見到後一定會笑出聲來。一旦此人當權,我們家族就全完了。”


盧杞在糾察和彈劾以及朝廷顧問期間,論奏時經常讓唐德宗滿意,因此升遷為禦史大夫。十來天裏,他又成為門下侍郎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身居相位後,他忌賢妒能,像狗一樣迎人而吠,暗中相害。對那些不肯依附自己的人,必定要致之死地而後快,靠建起權勢和樹立威嚴來長久維持他的大權。楊炎因為盧杞相貌醜陋,毫無學識,卻跟他一同身處台司,所以心裏很不樂意。盧杞因此在唐德宗麵前大講他的壞話,楊炎結果被發配到崖州。唐德宗到奉天避難時,崔寧流著眼淚談論時事,盧杞得知後非常嫉惡他,也到唐德宗那裏進讒,誣告崔寧和朱泚盟誓,所以才姍姍來遲,結果崔寧被殺了。盧杞也嫉惡顏真卿的直言,故意派他奉詔出使李希烈,結果顏真卿果真被李希烈害死。當初,京兆尹嚴郢和楊炎有矛盾,盧杞於是提擢嚴郢為禦史大夫,利用他搞倒楊炎。楊炎被貶斥死後,他又厭惡嚴郢,想把他搞掉。宰相張鎰忠誠正直,也很有才,得到唐德宗的信任,所以盧杞也忌惡他。後來朱滔和朱泚弟兄不睦,朱泚的判官蔡廷玉想要離間朝廷和朱滔的關係,所以朱滔在論奏時,請求朝廷殺了蔡廷玉。蔡廷玉被貶官後,殿中侍禦史鄭詹派官吏監送,結果蔡廷玉在水裏淹死了。盧杞趁機上奏說:“臣擔心朱泚會懷疑這是陛下的旨意(指蔡廷玉之死)。還請求朝廷讓三司審理鄭詹。又有,禦史的所作所為通常都是稟承禦史大夫的命令。所以請求朝廷一並對嚴郢進行審理。”鄭詹和張鎰關係很好,每次見到盧杞白天在睡覺,他總要到張鎰那裏聊聊,結果被盧杞知道了。他日,盧杞假裝睡得很熟,鄭詹果然來和張鎰閑談。盧杞突然進入張鎰的閣中,鄭詹急忙起身躲避盧杞。盧杞立刻說有密事相告,張鎰隻好說:“殿中鄭侍禦在這裏。”盧杞假裝十分驚愕地說:“剛才說的話,他人本來是不應當聽到的。”當時三司正在調查鄭詹和嚴郢,案件尚未審理結束盧杞就上奏殺了鄭詹,並將嚴郢貶為驩州刺史。張鎰很快也被罷相,出鎮鳳翔。他就是如此陰險毒辣。李揆是很有德望的老臣,盧杞擔心唐德宗重新起用他,便派他出使西部的吐蕃。天下人無不為此扼腕痛惜,也感到憤慨,然而都不敢說什麽。戶部侍郎兼判度支杜佑,本來深得唐德宗的恩顧,但也被盧杞挑撥,被貶為饒州刺史。


唐德宗剛即位時,提擢崔祐甫為相。崔祐甫推行仁政,用法頗為寬大,以弘揚唐德宗的旨意,所以建中初年朝廷政聲良好,朝堂也十分平和,全國各地都盼望著出現貞觀大治。當盧杞為相後,他勸唐德宗用法家的刑名整治天下。當初,李希烈請求出討梁崇義,梁崇義伏誅而李希烈反叛,占據了整個淮西和襄、鄧的郡邑。恒州的李寶臣死後,他兒子李惟嶽要求得到藩臣的節鉞,於是和田悅締結聯盟抗拒王師。於是河北和河南連年兵戈不息。度支使杜佑估計各道須用軍費每月高達一百多萬貫,京師庫存的錢財和穀廩支持不了數月。但如果能得到五百萬貫,那麽就可以支撐半年,估計就足夠朝廷用兵了。盧杞於是讓戶部侍郎趙讚判度支,趙讚也無計可施,便和他的同黨太常博士韋都賓等人商量如何搜刮民財。他們覺得財富都集中在富商手裏,錢財超過萬貫的富人,留下一萬貫作為產業,剩下的全由官府借貸,用以供給軍隊,這樣就可以得到五百萬貫。唐德宗答應了,於是和富商約定好罷兵之後用公家錢財償還。敕令下達後,京兆少尹韋禎監督執行,手段嚴峻。長安尉薛萃帶兵乘坐車輛,到處搜刮民間的財富。一旦覺得富商自報的財產不實,當即嚴加拷打,讓人們無法忍受冤屈和痛苦,不少人因此自縊而死,京師民眾惶惶不可終日,猶如被盜賊搶掠一般。即使如此,搜刮了富戶的田宅和奴婢等等之後,也才得到八十八萬貫。他們又到富人家裏翻箱倒櫃,把典當錢和存貨,以及儲存的穀粟麥子等,也都借走四分之一,還把人家的櫃子地窖封了起來。長安商人為此罷市,成千上萬的百姓簇擁著在路上攔下宰相的馬隊喊冤。盧杞起初雖然還想寬慰並向他們解釋,後來民眾越來越多,他隻好快馬逃回去了。估算了就此租賃和借貸得來的錢財,總共也才二百萬貫。唐德宗知道百姓怨聲載道,於是下詔取消了這一政策。然而王師還在外頭征戰,每天都需要軍餉的饋贈。


翌年六月,趙讚又請求所謂稅間架和算除陌。稅間架即所有房屋每兩架為一間,分為三等:上等每間征稅二千,中等一千,下等五百;全部由地方官吏拿著筆當場進入百姓的房屋計算。如果隱瞞一間,杖責六十,告發的人則賞錢五十貫文。除陌法則是所有的貿易,每貫買賣原來征稅二十,現在加到五十;隻給物品或兩物交換的,折合價錢計算。官府給市場主人和牙子(類似經紀人)發放印紙,由他們登記做買賣人的交易額,第二天就開始算稅錢。自己作貿易而不用經紀人的,官府將檢驗他們的私人帳簿,他們也必須報告說有私人帳簿。每隱瞞一百文交易額的將被沒收;二千的杖責六十;告發的人賞錢十貫文,由被告家裏出。新法實行後,市場主人和牙子得到專權,經常隱瞞欺盜,所以官府的收入一半都不到,還鬧得抱怨之聲到處都是。那年十月,涇原士兵冒犯宮闕,亂兵在市場上大喊道:“我們不搶你們商人的辛苦錢了!也不稅你們的間架和除陌錢!”當時人們怨聲載道,涇原亂兵趁機謀亂。所以說唐德宗流亡到奉天,都是盧杞導致的。天下人不論賢與不肖,都將盧杞看作仇敵。


唐德宗在奉天被朱泚攻圍,李懷光從魏縣率軍赴難。有人跟王翃和趙讚說:“李懷光累次感歎憤慨,覺得宰相決策嚴重失當,度支部門對租賦橫征暴斂,京兆尹克扣軍糧,這才導致主上的乘輿流離失所。這都是你們三臣的罪過。如今李懷光功勳彪炳,聖上必然對他推誠置信,詢問他朝政的得失。如果讓他進宮講話,你們不全完了嗎!”王翃和趙讚將這話轉告盧杞,盧杞非常驚駭恐懼,於是私下上奏說:“李懷光的勳業,是宗廟社稷的依賴。臣聽說賊兵對他聞風喪膽,全都失去了堅守的信心。如果利用他的兵威,我們可以一舉擊破賊兵。今天如果答應他前來朝覲,陛下必然得賜宴,賜宴則必然導致稽留,那將使得賊兵得以回到京城,從容準備防守事務,那時恐怕就難以對付了。不如命令李懷光乘勝進收京城,如此勢如破竹的機會,千萬不能錯過。”唐德宗覺得有理,便下詔讓李懷光率軍進駐便橋,定期和諸軍齊頭並進。李懷光勃然大怒,因此產生反叛的異誌,而唐德宗這時才意識到被盧杞坑了。結果輿論喧騰,全都歸咎於盧杞,唐德宗不得不將他貶為新州司馬,也將白誌貞貶為恩州司馬,趙讚貶為播州司馬。盧杞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


要想知道唐德宗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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