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六：高宗為政之十六：唐高宗泰山封禪與李義府雟州病故

乾封元年即公元666年正月初一（戊辰），唐高宗李治在泰山南麵祭祀昊天上帝（皇天），以唐高祖和唐太宗配饗。第二天，他登上泰山，密封玉牒，將上帝的玉冊藏放在玉匱，配帝的玉冊藏放在金匱，都用金繩纏起，用金泥封住，蓋上玉璽，藏在一個石匣裏，完成了封禪儀式。正月初三（庚午），唐高宗下到社首山祭祀皇地祗（後土），以太穆太皇太後（唐高祖皇後）和文德皇太後（唐太宗皇後）配饗。唐高宗首獻。祭獻完畢後，執事人紛紛退下。宦官們舉著帷幔，武皇後升壇開始亞獻。帷幔都是用錦繡做成的。斟酒，在俎豆（祭祀用的兩種器皿）裏裝祭品，登壇頌歌，用的都是中宮宮人。次日，唐高宗下了禪壇。正月初五（壬申），唐高宗登上朝覲壇，接受朝賀；大赦天下，改元為乾封，紀念這一隆重的封禪儀式。三品以上的隨從文武官員，以及隻來朝覲的漢人夷人州牧、和隻在朔望上朝的致仕老人，都賜爵一等，四品以下七品以上加官一階，八品以下加官一階，轉勳一次（凡有軍功的授以勳官。勳官最高一階稱為上柱國，正二品，需要經十二轉才能達到。最低一階為武騎尉，等於從七品，隻需一轉）。先前，朝廷從未給官員普遍加階加轉的先例，都必須是有功勞或考核後才敘進。到了五品三品，還必須奏報皇帝後才能進止。到這時才開始有普遍加階的先例。到了唐高宗末年，穿緋色官服（五品以上）的滿朝皆是。

除此之外，唐高宗還給百歲以上的老人版授下州刺史，婦人郡君；九十和八十歲以上也有其他的名譽職位。朝廷還給齊州免稅一年半，管嶽縣免稅二年；禦駕經過的地方，今年不用交納租賦。唐高宗還讓天下人歡宴七日。正月初六（癸酉），唐高宗大宴群臣，演奏《九部樂》，賜給他們不同數量的物品，宴會到快天黑時才散。正月初九（丙子），皇太子李弘也宴請東宮臣屬。次日，因為先前恩薄，太子為他們普遍進爵進階，還賜給男子古爵。唐高宗還下令在兗州境內修建紫雲、仙鶴、萬歲三座道觀，封巒、非煙、重輪三座寺廟；在全國其他各州修建道觀和寺廟各一所。

當時大赦，隻有被長期流放的人不許回家。李義府因此憂憤過度，發病去世。李義府是瀛州饒陽人，他祖父曾任梓州射洪縣丞，所以家在永泰。貞觀八年（634），劍南道巡察大使李大亮因為李義府很會寫文章，便上表薦舉了他。他在對策時表現出色，填補了門下省典儀的空缺。黃門侍郎劉洎和侍書禦史馬周都稱讚並推薦了他，李義府因此當上了監察禦史。唐太宗後來又敕令讓李義府以本官去侍奉晉王李治。當李治入主東宮後，他升任太子舍人，加授崇賢館直學士，和太子司議郎來濟都以文翰知名，當時人們稱他們為來、李。李義府曾獻上一篇《承華箴》，文采並茂。太子將它上呈給唐太宗，唐太宗優詔賜給他布帛四十匹，又讓他參與撰寫《晉書》。唐高宗即位後，他升遷中書舍人。永徽二年（651），他兼修國史，加授弘文館學士。唐高宗將要立武昭儀為皇後時，李義府曾暗中極力讚同，並因此很快就官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賜爵廣平縣男。

李義府外貌似乎溫良恭謹，和人說話時總是麵帶微笑，然而內心常懷妒忌，心理陰暗。掌握權要後，他想要別人依附自己，誰稍微忤逆了他的旨意，他就馬上想法陷害人家。所以人們說李義府笑中有刀；又因為他貌似柔軟卻會害人，所以人們也叫他“李貓”。顯慶元年（656），他以本官兼任太子右庶子，進爵為侯。洛州有個婦人淳於氏，因為通奸罪被關在大理寺。李義府聽說她的姿色，便交代大理丞畢正義放她出來，給她安排住宅，當他的情婦，特意為她開脫了罪名。大理卿段寶玄懷疑其中的原因，奏報了這事。唐高宗下詔調查這事，畢正義畏罪自縊而死。侍禦史王義方在宮廷上指控李義府的罪行，還說他是因為自己的容貌被劉洎和馬周所喜歡，所以才得到提拔，言詞十分猥褻。唐高宗非常憤怒，當即將王義方貶為萊州司戶，而不過問李義府奸淫和濫用職權的罪行。李義府責問王義方道：“王禦史妄相彈奏，難道沒有愧疚嗎？”王義方答道：“仲尼隻當了七天的魯司寇，就在兩觀之下誅殺了少正卯。我王義方擔任了十六天的禦史，不能在雙闕之前除去奸邪，的確十分愧疚。”

不久李義府又兼任太子左庶子。顯慶二年，他取代崔敦禮為中書令，兼檢校（代理）禦史大夫，監修國史、依然還是學士；不久又加授太子賓客，進封河間郡公。顯慶三年，朝廷又追贈他父親李德晟為魏州刺史，包括嬰兒的他幾個兒子也都並列清顯。唐高宗還下詔為他建造甲第，對他的榮寵無人能比。然而李義府貪得無厭，與母親和妻子以及諸子和女婿賣官鬻獄，因此人們紛紛向他行賄，他的門庭若市。他還安置心腹，廣樹朋黨，傾動朝野。當初，杜正倫任中書侍郎，李義府隻是個典儀。到這時他和杜正倫同為中書令。杜正倫因為自己資曆老得多，便不服李義府。中書侍郎李友益暗中和杜正倫想共同對付李義府，一直在尋找時機。李義府知道後暗中讓人上呈密封奏事，告發這事。杜正倫於是和李義府在朝堂上爭辯，各有曲直。唐高宗因為大臣不和，嚴厲責備了雙方，將李義府貶為普州刺史，杜正倫貶為橫州刺史，李友益發配峰州。顯慶四年，朝廷重新召李義府兼任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自餘官封如故。

龍朔元年（661），他因為母親去世丁憂去職，但翌年就起複為司列太常伯、同東西台三品。李義府不久就請求改葬他祖父，並在永康陵旁營建墓地。三原令李孝節私自征用民夫和車牛，為李義府載土築墳，晝夜不息。於是高陵、櫟陽、富平、雲陽、華原、同官、涇陽等七縣，都因為李孝節的緣故，怕得罪了李義府，也全都征用民夫和車牛幫他修建墳墓。高陵令張敬業恭勤怯懦，受不了這事，竟然死在任所。當李義府為祖父的改葬舉行儀式時，王公以下的官員爭著贈送物品。送葬隊伍的羽儀、導從、靈車、器服，無不窮奢極侈。會葬那天，送葬車馬和祖奠供帳，從灞橋直到三原，七十裏間，相繼不絕。自唐高祖武德以來，王公葬送的盛況可算前所未有。李義府本來並無鑒別人才的能力，隻不過仗怙武後的勢力，專以賣官為能事，敘用的官員非但不能勝任，也經常越次，所以人們對他怨聲載道。當時殷王李旭輪剛出生，朝廷又任命李義府兼任王府長史。龍朔三年，他升任右相，殷王府長史和吏部尚書不變。李義府入宮則諂言自媚，出去則肆意奸宄，朝廷百官都怕他，沒人敢指責他的過錯。唐高宗也知道他的罪過，曾私下告誡李義府說：“聽說愛卿的兒子和女婿都很不謹慎，犯了很多罪過。朕也曾為愛卿掩飾，沒有公開責難。愛卿應該警戒他們，千萬不要讓他們繼續下去。”李義府勃然變色，臉和脖子漲得通紅，然後慢慢問道：“都是誰跟陛下這麽說的？”唐高宗說：“隻當朕自己說的，何必問從哪裏聽來的！”李義府奸笑著全不當回事，緩步離去。唐高宗也寬厚地容忍了他。

當初，對五項禮儀的注釋，都是代代相沿，辦理喜事和喪事也都有明文。太常博士蕭楚材和孔誌約覺得皇室的喪禮是預料之外的事，並非臣子應當提到的。李義府覺得很有道理，因此把喪事的部分全都刪除燒毀了。李義府顯赫之後，又自稱說家族出自趙郡，開始和各個李氏望族攀親帶故，因而很多無賴也都前來依附，利用他的權勢，下拜跪伏著認他為堂兄堂叔的很多。給事中李崇德最初也和李義府攀親，但當李義府被貶為普州刺史時，又把他從族譜裏除名了。李義府得悉後懷恨在心。當他重新回朝當宰相時，便讓人誣陷李崇德，最後李崇德下獄，並被逼自殺。當初，貞觀中年時，唐太宗命令吏部尚書高士廉、禦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人，以及全國各地熟悉門閥士族的士大夫去修撰《氏族誌》，共一百卷，對豪門的升降去取，當時人們都覺得十分公允。朝廷於是頒布給各州，收藏為永久模式。李義府因為他的家族書裏沒名，這時便上奏請求修改這書，還專門委任禮部郎中孔誌約、著作郎楊仁卿、太子洗馬史玄道、太常丞呂才重新修撰。孔誌約等人便提建議要求：“皇朝五品以上的官員，都應當升為士流。”於是因為軍功升為五品兵卒出身的人，也都列入書限，還把《氏族誌》改名為《姓氏錄》。因此許多正統士大夫都恥於和這些人為伍，還把這書稱為“勳格”。李義府並上奏沒收全國的《氏族誌》，把它們都燒了。關東原來北魏和北齊的大姓，雖然都已淪落衰敗，但還互相矜持自大，在他們之間聯姻。李義府為兒子向他們求婚，居然被拒絕。於是他上奏，要求隴西李氏等七家，相互間不許通婚。

陰陽占候人杜元紀為李義府家看風水，說他住的地方有獄氣，應該花錢二千萬做厭勝巫術才好消災。李義府信了，因此更加急切地聚斂財富。李義府當時正為母親服喪，朝廷為他提供朔望（初一十五）的哭假。李義府便趁機微服與杜元紀在淩晨出了城東，登上古塚查看風水，哀禮全都廢了。於是人們都說他到處查看風水，暗中有反叛的心思。李義府又派他兒子右司議郎李津，去召長孫無忌的孫子長孫延，跟他說：“幫你弄了個官職，幾天裏詔書就會出來。”五天後，朝廷果然授任長孫延為司津監。李津因此向長孫延勒索了七百貫錢。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上表揭發了李義府的罪狀，唐高宗下製，讓司刑太常伯劉祥道與侍禦和詳刑共同調查這事，並命令司空李世勣監理。結果舉報屬實。唐高宗因此下製說：“右相、行殷王府長史、河間郡公李義府，泄漏禁中的談話；利用朝廷給他任命官員的權力賣官；勾結占候風水人士；無視朔望的哀禮。他蓄意邪惡，收受賄賂，的確玷汙了衣冠士族；他縱容惡人，嫉妒賢能，多年虧欠了為政之道。因為任用了多年，朕不忍心對他加以重罰，但必須將他流放遠方，用以肅清朝廷倫常。現將李義府除名，長久發配巂州。他兒子太子右司議郎李津，專門仗恃權門，肆無忌憚，以奸淫為能事，賄賂無厭，交遊非人，還暗中泄露朝廷機密。也應當對他明確刑罰，將他擯棄荒裔。現將李津除名，長久發配振州。”李義府次子率府長史李洽、千牛備身李洋、女婿少府主簿柳元貞等人，也都仗勢受贓，一同被除名，長久發配延州。李義府一家被流放後，朝野莫不稱慶，當時人們有句順口溜說：“今日巨唐年，還誅四凶族。”四凶指的就是李洽和柳元貞等四人。還有人做了個《河間道行軍元帥劉祥道破銅山大賊李義府露布》的捷報張貼在交通要道。李義府先前曾多次霸占人家的奴婢，到他失敗後，這些奴婢全都逃散，各歸其家。《露布》裏聲稱“混奴婢而亂放，各識家而競入”，指的就是這事。

李義府死時五十多歲。他有文集三十卷，流傳於世；他還著有《宦遊記》二十卷，但很快就流失了。自從李義府被流放後，朝臣們每天都擔心他重新回朝。聽說他死了，大家都鬆了口氣。

正月十九（丙戌），唐高宗的禦駕離開泰山，於正月二十四（辛卯）抵達曲阜。他追贈孔子為太師，用二牲少牢致祭，並增修祠堂廟宇，還給孔氏子孫免除賦役。二月二十三（己未，通鑒作癸未為誤），禦駕來到亳州。唐高宗拜謁了老君廟，為他上尊號為太上玄元皇帝，並創建了祠堂，還在廟裏設置令、丞各一員。朝廷接著將穀陽縣改為真源縣，並讓縣內的宗姓（即李姓）免稅一年。三月十一（丁醜），禦駕抵達東都，停留了六日。三月十八（甲申），唐高宗臨幸合璧宮。夏四月初九（甲辰），唐高宗回到京師，先拜謁了太廟後才進城。

四月十五（庚戌），左侍極兼檢校（代理）右相陸敦信因年老多病辭職。朝廷拜他為大司成，兼任左侍極，但不再參知政事。

五月二十五（庚寅），朝廷開鑄乾封泉寶錢，以一當十，等待一周年後再將所有舊錢作廢。

高麗權臣泉蓋蘇文去世，他長子泉蓋男生取代他成為莫離支，開始掌握國政。他出巡諸城，讓他弟弟泉蓋男建和泉蓋男產負責留守事務。有人跟他的二弟說：“男生嫉惡二弟的威逼，想要除掉你們。不如先為自己打算。”二弟起初並不相信。後來又有人跟泉蓋男生說：“足下二弟恐怕兄長回去奪了他們的大權，因此想拒絕兄長進城。”泉蓋男生於是暗中派自己的親信前往平壤偵查，結果被二弟的人捉了。於是二弟用高麗王的詔命召泉蓋男生回來。泉蓋男生怕了，不敢回去。泉蓋男建於是自立為莫離支，發兵討伐泉蓋男生。泉蓋男生退保別的城池，派他兒子泉蓋獻誠到長安宮闕求救。六月初八（壬寅），朝廷任命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遼東道安撫大使，帶兵去救他；並任命泉蓋獻誠為右武衛將軍，讓他當鄉導。朝廷又任命右金吾衛將軍龐同善和營州都督高侃為行軍總管，左武衛將軍薛仁貴和左監門衛將軍李謹行為後援，一同出討高麗。

秋七月初一（乙醜），唐高宗改封殷王李旭輪為豫王，同時任命大司憲兼檢校太子左中護劉仁軌為右相兼檢校（代理）右中護。

當初，劉仁軌任給事中，參與調查畢正義事件，因此遭到李義府的怨恨，被支出擔任青州刺史。剛好遇上出討百濟，劉仁軌本應跨海運糧，但因為天氣原因不能及時出行。李義府派人催促，劉仁軌的船隊結果遭遇風暴沉沒了，很多民夫因此淹死。朝廷命令監察禦史袁異式前往調查這事。李義府跟袁異式說：“你能辦成這事，就不用擔心升不了官。”袁異式到了青州後，跟劉仁軌說：“使君和朝廷什麽人結了仇？應當及早為自己留條後路。”劉仁軌說：“我當官失職，國家有正常的刑法，袁公依法殺了我，我也不想逃命。但如果袁公為了滿足我的仇人而急著要處死我，那我私下的確心有不甘！”李異式於是將調查結果上奏朝廷。他即將回去時，還親自給劉仁軌上了枷鎖。調查報告到了朝廷後，李義府跟唐高宗說：“不斬劉仁軌，無以向百姓謝罪。”舍人源直心說：“海上起了風暴，並非人力能夠控製的。”唐高宗於是命令將劉仁軌除名，以白衣從軍自我贖罪。李義府又暗示劉仁願，讓他殺了劉仁軌，但劉仁願不忍心下手。當劉仁軌升任大司憲後，袁異式十分害怕，很不自安。劉仁軌把一杯酒灑在地上，發誓說：“我劉仁軌如果還記掛往日的事情，就像這杯裏的酒一樣！”劉仁軌參知政事後，袁異式很快就升遷詹事丞。當時人們議論紛紛。劉仁軌聽說後，立刻又舉薦他為司元大夫。監察禦史杜易簡跟人說：“這正是所謂‘矯枉過正’！”

八月初八（辛醜），司元太常伯兼檢校（代理）左相钜鹿男竇德玄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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