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四：群雄逐鹿之五：劉文靜攻占潼關與王世充洛北慘敗

公元617年十一月初九（丙辰），唐公李淵攻克了長安。十一月十一（戊午），瓦崗義軍領袖李密用計殺了原來的頭領翟讓。

十一月十五（壬戊），李淵預備了法駕迎立隋煬帝楊廣的孫子代王楊侑在天興殿即皇帝位。楊侑那年十三歲。他宣布大赦，改元為義寧，遙尊隋煬帝為太上皇。十一月十七（甲子），李淵從長樂宮進入長安。隋恭帝楊侑於是任命他假黃鉞、使持節、負責朝廷內外軍事的大都督、尚書令、大丞相，進封唐王。他還讓武德殿作為丞相府，把丞相府頒發的公文從原來的教改稱令，並讓李淵每天都在虔化門處理政事。十一月十八（乙醜），榆林、靈武、平涼、安定各郡都派使者來請求重新任命。次日，隋恭帝下詔，規定軍國機務，事無大小，文武設官，位無貴賤，憲章賞罰，全部由丞相府決定。隋恭帝隻負責郊祀天地，和四季對祖先的祭祀。朝廷於是設置丞相府的官屬，任命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何潘仁讓李綱入見，李淵將他留下，讓他專門掌管選拔官吏的事務。李淵又任命前考功郎中竇威為司錄參軍，讓他製定禮儀。竇威是竇熾的兒子。李淵將長安府庫的所有東西都拿來賜給功臣，因此造成國家的費用不足。右光祿大夫劉世龍獻策認為：“如今義軍有好幾萬人，都在京師，致使柴草昂貴而布帛不值錢。我們可以將六街和苑中的樹砍了當柴薪賣掉，再買進布帛，這樣就可以得到幾十萬匹。”李淵聽從了他的建議。十一月二十二（己巳），李淵封李建成為唐世子，李世民為京兆尹和秦公，李元吉為齊公。

河南各郡全都依附李密，隻有滎陽太守郇王楊慶和梁郡太守楊汪還堅持為隋朝守城。李密寫信去招撫他們，跟他們陳述禍福利害，還說：“大王的家世，本來住在山東，原姓郭氏，也並非楊氏宗族。雖說芝焚蕙歎，物傷其類，但其實你們並不同宗。”當初，楊慶的祖父楊元孫很早就成了孤兒，跟隨母親郭氏寄養在舅舅的家族裏。當隋文帝楊堅的父親楊忠跟從周文帝宇文邕在關中起兵時，楊元孫還在鄴城。他擔心被北齊的高氏殺害，便冒姓郭氏，所以李密才這麽說。楊慶收到李密的信後惶恐不安，當即在滎陽投降了李密，並改姓郭氏。

十二月初七（癸未），李淵追諡他祖父襄公李虎為景王；父親仁公李眪為元王，夫人竇氏為穆妃。

薛舉派他兒子薛仁果入寇扶風，唐弼占據汧源抗拒他。薛舉派使者去招降唐弼，唐弼於是殺了他早先擁立的傀儡李弘芝，向薛舉請降。薛仁果趁他因此沒有防備，襲擊並攻破汧源，兼並了唐弼的部眾。唐弼帶著幾百部從騎馬到扶風請降，扶風太守竇璡殺了他。薛舉的勢力因而日益強大，號稱有部眾三十萬，陰謀奪取長安。他聽說丞相李淵已經占領了長安，便進圍扶風。李淵派李世民帶兵進攻薛舉，又派薑謩和竇軌一道兵出散關，安撫隴西軍民；還派左光祿大夫李孝恭去招撫慰問山南地區；派府戶曹張道源去招撫慰問崤山以東地區。李孝恭是李淵堂兄的兒子。

十二月十七（癸巳），李世民到扶風攻打並擊潰了薛仁果，把他追趕到壟坻後才回去。薛舉大為恐懼，征求他的屬臣道：“自古以來曾有投降的天子嗎？”黃門侍郎錢唐人褚亮說：“趙佗歸漢，劉禪仕晉，不都是投降的天子嗎？近世的蕭琮，至今還很顯貴。轉禍為福，自古以來就都有過。”衛尉卿郝瑗上前進言說：“陛下不應該這麽問！褚亮的話又何等荒謬！當年漢高祖屢次經曆失敗和逃亡，蜀先主（劉備）也丟失過他的妻子，但後來都成就了大業。陛下怎能因為一戰失利，就匆忙地要做亡國的打算！”薛舉也後悔地說：“我不過用這辦法試探試探你們而已。”於是厚賞郝瑗，用他為謀主。

平涼留守張隆於十二月十九（乙未），河池太守蕭瑀以及扶風和漢陽郡於十二月二十一（丁酉）相繼來降李淵。李淵任命竇璡為工部尚書和燕國公，蕭瑀為禮部尚書和宋國公。

再說薑謩和竇軌進軍到長道，被薛舉打敗，隻好帶兵回來。李淵派通議大夫醴泉人劉世讓安撫召集唐弼的剩餘部眾。劉世讓和薛舉的部隊相遇，結果戰敗，被薛舉俘虜。

李孝恭打敗朱粲。部將們請求將俘虜全都殺了，但李孝恭說：“不能這麽做。如果這樣，今後誰還肯投降！”於是從金川直到巴、蜀一帶，李孝恭的檄文所至，前來歸降或依附的多達三十餘州。

屈突通與劉文靜相持了個把月。屈突通又派桑顯和在夜裏偷襲劉文靜的兵營。劉文靜和左光祿大夫段誌玄全力苦戰，終於把桑顯和打敗，俘虜了他的全數部眾。屈突通的勢力因此日益衰竭。有人勸屈突通投降，他哭著說：“我事奉了兩代君主，得到的恩遇非常優厚。食用人家的俸祿而在困難時背棄人家，我不能做這樣的事！”他總是摸著自己的脖子說：“我要為國家受此一刀！”他慰勞勉勵將士，末曾不慟哭流淚，人們也因此感懷於他。丞相李淵派他的家僮去招降他，屈突通立即就把家僮殺了。當聽說長安失陷，自己的家屬都被李淵俘虜之後，他留下桑顯和鎮守潼關，自己帶兵東出，將要前往洛陽。屈突通剛剛離去，桑顯和就在潼關投降了劉文靜。劉文靜派竇琮等人率領輕騎和桑顯和追擊屈突通，在稠桑趕上他。屈突通結下陣營自固。竇琮派屈突通的兒子屈突壽前往勸諭，屈突通罵道：“這賊人來幹什麽！以前我和你是父子，今天和你卻是仇敵！”便命令身邊的隨從向屈突壽射箭。桑顯和對屈突通的部眾喊話說：“如今京城已經失陷，你們都是關中人，究竟要到哪裏去！”他的部眾於是全都放下兵仗投降。屈突通知道完了，隻好下馬向著東南方下拜了兩次，號哭道：“臣已經竭盡全力了。不敢辜負國家，這點天地神祗可以鑒明。”軍人將屈突通押送到長安，李淵任命他為兵部尚書，賜爵蔣公，兼任秦公的元帥府長史。

李淵派屈突通到河東城下招降勸諭堯君素。堯君素見到屈突通，悲不自勝，屈突通也淚流滿襟，然後跟堯君素說：“我軍已敗，義旗所指，莫不響應。形勢已經如此，你還是應該及早歸降。”堯君素說：“你身為國家大臣，主上將關中全盤委托給你，代王也將社稷交付給你，你怎能辜負國家而投降敵人，反而來幫他們充當說客！你所乘的駿馬，就是代王賜給的，你有什麽臉麵乘坐！”屈突通說：“哎呀，君素，我是竭盡了全力後才來的！”堯君素說：“我現在尚未竭盡全力，你又何必多說！”屈突通慚愧地退下。

被長期圍困的東都物價大漲，一鬥米要三錢，城裏餓死的人多達什之二三。

十二月二十四（庚子），王世充軍士有人投降了李密。李密盤問他道：“王世充的部隊都在幹些什麽？”軍士答道：“近來看到他招募了更多的士兵，又犒勞將士，不知什麽原因。”李密跟裴仁基說：“我差點中了王世充這奴才的詭計了，光祿你知道嗎？我長久不出兵，王世充的糧草馬上就要枯竭。他求戰不得，所以招募士兵，犒勞將士，隻是準備在天黑偷襲我們的倉城而已。我們必須加緊準備。”於是命令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當、齊郡公孟讓帶兵分別進駐倉城周圍，嚴陣以待。當夜三鼓，王世充的兵馬果然來到。王伯當先和他遭遇，但出師不利。王世充的兵馬來到陵城，總管魯儒打退了他，王伯當又收集殘兵殺了過來，結果王世充大敗。義軍殺了他的驍將費青奴，隋軍戰死或淹死的多達千餘人。王世充屢次和李密作戰，總無法取勝。越王楊侗派使臣去慰勞他，王世充向他訴苦說兵馬太少，經過多次戰鬥也已非常疲憊。楊侗於是派出七萬兵馬充實他的力量。

再說，劉文靜等人往東攻城 略地，奪取了弘農郡，於是平定了新安以西地區。

十二月二十八（甲辰），李淵派雲陽令詹俊和武功縣正李仲袞出征巴、蜀地區，全部征服了那裏。

十二月二十九（乙巳），方與賊帥張善安襲擊並攻陷了廬江郡，趁機渡過長江，到豫章去歸附林士弘。林士弘懷疑他的誠意，便將他安置在南塘上。張善安因此懷恨在心，襲擊並攻破了林士弘，燒了他的外城後離去。林士弘遷居到南康。蕭銑接著派他部將蘇胡兒偷襲並占領了豫章。林士弘退保餘幹。

同時，隋煬帝在江南的丹陽修築宮殿，準備在那裏遜位。有烏鵲飛到宮殿的幄帳造巢，趕都趕不走。

翌年即公元618年正月初一（丁未），隋恭帝楊侑下詔，讓唐王劍履上殿，讚拜不名（佩劍穿靴朝見，朝見時也不用自報姓名）。

唐王攻克長安後，用書信勸諭各個郡縣，於是東自商洛，南盡巴蜀，全國各地的郡縣長吏以及盜賊首領、氏羌酋長，爭著送子弟入朝拜見李淵，並請求歸降。有司部門忙著回信，每天都有上百封。

王世充得到東都的兵馬後，到洛北出擊李密，打敗了他，接著進駐鞏北。正月十五（辛酉），王世充命令各路大軍建造浮橋，渡過洛水進擊李密。浮橋先建成的部隊先出發，所以部隊前後不一。虎賁郎將王辯攻破李密的外柵，李密營中發生恐慌驚擾，即將潰散。但王世充不知情，卻吹號角收軍。李密趁機率領敢死隊衝上去，結果王世充大敗，爭著過橋，落進水裏淹死的有一萬多人。王辯也戰死了，王世充僅僅逃得性命，洛北的各路隋軍全都潰散。王世充不敢回到東都，隻好往北逃奔河陽。當天夜裏，疾風暴雨，天氣又冷，將士徒步涉水，衣服全都濕透了，路上凍死的又數以萬計。王世充獨自帶著幾千人來到河陽，把自己關進監獄請罪。越王楊侗派使者赦免了他，召他回東都，還賜給他金銀布帛和美女，想安定他的情緒。王世充收羅殘兵敗將，又得到一萬多人，進駐含嘉城，再不敢出城作戰了。

李密乘勝進據金墉城，修好了城門和矮牆以及廬舍，在那裏居住下來。義軍的鉦鼓之聲，東都都能聽到。沒過多久，李密擁兵三十萬，在北邙布陣，南逼上春門。正月十九（乙醜），金紫光祿大夫段達和民部尚書韋津出兵抗拒。段達望見李密的兵馬非常強盛，極為恐懼，便帶兵先回去了。李密趁機縱兵進攻，結果隋軍潰散，韋津也戰死了。於是偃師和柏穀以及河陽的都尉獨孤武都、代理河內郡丞柳燮、職方郎柳續等人各自率領所部投降了李密。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人一道派使者奉表向李密勸進，李密的部屬裴仁基等人也上表請他正位。李密說：“東都尚未攻下，不能談論這事。”

正月二十二（戊辰），唐王李淵封世子李建成為左元帥，秦公李世民為右元帥，都督十多萬大軍去救東都。

東都缺乏糧食，太府卿元文都等人招募自帶糧食前來守城的將士，為他們進位散官二品。於是拿著象牙笏來上朝的商人，不可勝數。

二月初四（己卯），唐王派太常卿鄭元璹帶兵出了商洛去進攻南陽，派左領軍府司馬安陸人馬元規進攻安陸及荊襄地區。

李密派房彥藻和鄭頲等人，東出黎陽，分道去招撫慰問各個州縣。李密還任命仍然忠於隋朝的梁郡太守楊汪為上柱國和宋州總管，寫了封親筆信給他，說：“當年在雍丘時，你曾追捕過我。射鉤斬袂那樣不計前嫌的事，以前不敢想象，但如今也許真就那樣了。”楊汪派使者和李密往來，互通情意，李密也盡力籠絡他。房彥藻寫信給竇建德，請他來見李密。竇建德回信給他，言辭謙卑，還附上厚禮，借口說羅藝南侵，他必須捍衛北方邊垂，謝絕了。房彥藻回來時，經過衛州，被賊帥王德仁襲擊後殺死了。王德仁有部眾數萬，占據林慮山，四出搶掠，成為四周州郡的禍患。

三月初四（己酉），唐公任命齊公李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都督十五郡的軍事，允許他見機行事。

隋煬帝到江都後，更加荒淫無度，宮中為一百多房屋，都布置得極為華麗，裏麵住著美人。他每天都讓一個房屋的美人當東道主接待自己。江都郡丞趙元楷掌管為他提供酒饌，隋煬帝和蕭後以及他寵幸的妃姬到各個房屋宴飲，酒杯從不離口。跟從他的一千多美女也都經常喝醉。然而隋煬帝見到天下危亂，也有點驚擾不能自安，退朝時總是頭戴幅巾，身穿短衣，拿著手杖，散步遊覽，走遍了亭台樓館，不到半夜不回來。他不停地觀看四周的景致，唯恐沒有看夠。

隋煬帝自己也懂得不少占卜看相之類的事，也愛學講吳語。他經常在夜裏設宴，抬頭觀看天象，然後跟蕭後說：“外間有不少人算計儂（南方話我），然而儂至少也可以當個長城公（陳叔寶），而你也可以成為沈後。我們還是一塊喝酒取樂吧！”於是倒滿酒，喝得爛醉。他也曾拿鏡子照著自己，看著它跟蕭後說：“好一個頭頸，誰將把它砍了！”蕭後驚訝地問他為什麽這麽說，隋煬帝笑著說：“貴賤苦樂，無不輪流更替，有什麽好悲傷的！”

隋煬帝見中原已經大亂，因此無心北歸，想遷都到丹陽，保據江東，於是命令群臣在朝廷商議這事。內史侍郎虞世基等人都認為是好主意，但右候衛大將軍李才極力反對，認為不行，還請隋煬帝禦駕盡早回到長安。他和虞世基爭得麵紅耳赤，幹脆甩袖子出了宮門。門下錄事衡水人李桐客說：“江東地方不好，天氣又很潮濕，加上土地狹小，朝裏得照顧主上萬乘，朝外還得供給三軍，民不堪命，我擔心最終還是得散亂。”禦史彈劾李桐客誹謗朝政。於是公卿們都迎合隋煬帝的意旨，說：“江東的百姓已經盼望陛下的駕幸很久了。陛下過江，親臨安撫，這是大禹當年南下做的事。”隋煬帝於是命令修建丹陽宮，準備遷都到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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