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十：兩魏相爭之六：竇泰馬牧澤身死與高歡沙苑慘敗

公元536年十二月中旬，東魏丞相高歡率軍大舉討伐西魏，翌年即公元537年春正月，高歡在蒲阪駐軍，修造了三座浮橋，打算渡過黃河。西魏丞相宇文泰駐軍在廣陽。他跟部將們說：“賊兵想從三麵拖住我們，修造了浮橋表示決心渡河。其實他們隻是想要牽住我軍，好讓竇泰得以西進而已。高歡自從起兵以來，經常讓竇泰擔任前鋒。他的部眾多數是精銳士卒，經常打勝仗，所以養成一股驕氣。我們現在去襲擊竇泰，一定能夠打敗他。一旦擊敗竇泰，那麽高歡就將不戰自退。”部將們都說：“賊兵就在眼前，我們卻舍近就遠。如果有什麽閃失，將會後悔莫及！不如分兵抵禦他們。”宇文泰說：“高歡兩次攻打潼關，我軍都堅守那裏，不肯越出灞上一步。現在他又大舉而來，一定以為我們仍會堅守不戰，因此必然輕視我們。趁此機會出兵襲擊，還怕不能打敗他們！賊兵雖然修造了浮橋，但未必會馬上渡河。不出五天，我一定會擊潰竇泰！”行台左丞蘇綽和中兵參軍代人達奚武也都這樣認為。

正月十四（庚戌），宇文泰回到長安，部將們仍然各持己見。宇文泰隱瞞了他已經決定的計策，而征求族子直事郎中宇文深的意見。宇文深說：“竇泰是高歡的一員驍將。如果現在我們派大軍攻打蒲阪，那麽高歡在那裏堅守，而竇泰率軍前來救援，我們將裏外受敵，這是自取危亡。不如挑選精銳輕騎潛往小關。竇泰性情急躁，必定前來決戰，而高歡秉性持重，未必馬上會來相救。那時我們用重兵猛攻竇泰，一定可以拿下他來。一旦拿下竇泰，那麽高歡的勢頭就大受挫折；我們再回軍進擊，一定可以打敗他們。”宇文泰興奮地說：“我正是這麽想的。”於是揚言說要去保衛隴右。

次日，宇文泰在謁見了魏文帝元寶炬後秘密率軍東出，於正月十七一早就來到了小關。竇泰突然聽說西魏大軍前來，急忙從風陵渡趕來。宇文泰兵出馬牧澤襲擊竇泰，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東魏將士死傷殆盡，竇泰也戰敗自殺。宇文泰派人將他的首級送到長安。高歡因為黃河冰層太薄，無法趕赴相救，隻好拆了浮橋率軍撤退，讓儀同三司代人薛孤延為殿後。薛孤延率軍在後麵拚死抵禦，一天裏砍斷了十五把大刀，總算保護東魏大軍安全撤退。宇文泰也率軍回去。

同時，東魏司徒高敖曹從商山轉戰而進，所向無敵，於是開始進攻上洛（今陝西商洛）。郡人泉嶽及其弟弟猛略與順陽人杜窋等人密謀翻出城牆響應東魏大軍。洛州刺史泉企得知他們的陰謀，便殺了泉嶽和猛略。杜窋逃到了高敖曹那裏。高敖曹讓他擔任鄉導進攻上洛。高敖曹被流矢射中，有三支箭貫穿他的身子。他昏迷了很長時間，醒來後又躍身上馬，脫下甲胄巡城。泉企堅守了十來天，他兩個兒子泉元禮和泉仲遵也奮力作戰，抵禦強敵。泉仲遵後來眼睛被箭矢射中，無法再戰，上洛城最終還是投降了。泉企見到高敖曹時說：“我是力屈，並非心服。”高敖曹接著任命杜窋為洛州刺史。高敖曹傷勢嚴重，說：“隻可惜無法見到季式成為刺史。”高歡聽說後，當即任命高敖曹的弟弟高季式為濟州刺史。

高敖曹打算進入藍田關，高歡派人告訴他說：“現在因為竇泰全軍覆沒，人心惶惶，你應當盡快撤退回來。路途險惡，賊兵強盛，你隻要自身安全回來就好了。”高敖曹不忍心拋下部眾，率軍力戰，結果全軍安全撤退回來。他把泉企和泉元禮帶在身邊，但泉仲遵因為傷勢太重而無法隨行。泉企私下告戒兩個兒子說：“我已經沒多少日子好活了。你們倆的才器足以立功，千萬不要因為我人在東邊，而失去了作為臣子的氣節。”泉元禮在路上找機會逃回西邊去了。泉企和杜窋雖然都是地方豪紳，但當地人都看不起杜窋而看重泉企。泉元禮和泉仲遵暗中聯接地方豪強，襲擊並殺死了杜窋，重新占有了洛州。西魏於是任命泉元禮世襲洛州刺史。

二月十九（乙酉），高歡因為並、肆、汾、建、晉、東雍、南汾、泰、陝九州發生霜旱，許多百姓因為饑荒而流離失所，便請東魏朝廷在災區開倉賑濟。

同時，西魏在槐裏發現失蹤已久的神璽，並因此大赦。

二月二十五（辛卯，通鑒作辛未，疑有誤），東魏將七帝的神像遷入新的太廟，也因此大赦。

同時，西魏太傅斛斯椿去世。夏五月，西魏任命廣陵王元欣為太宰，賀拔勝為太師，並於六月任命扶風王元孚為太保，梁景睿為太傅，廣平王元讚為太尉，開府儀同三司武川王元盟為司空。

東魏丞相高歡到汾陽的天池遊覽，發現一塊奇石，上頭隱隱地銘刻著“六王三川”四字。他請教跟從他的行台郎中陽休之，陽休之說：“六麽，是大王的字（高歡字賀六渾）；王麽，則指大王應當稱王天下。黃河、洛水、伊水是三川，涇河、渭河、洛水也叫三川。大王如果接受天命，最終應當擁有關中和洛陽。”高歡說："世上人有事沒事都經常說我要造反，更何況聽到這樣的說法！千萬要慎重，不敢胡說！“陽休之是陽固的兒子。行台郎中中山人杜弼趁機勸高歡接受禪讓，高歡舉起手杖把他打跑。

這期間，南梁沒什麽大事。這年春正月，梁武帝蕭衍到南郊祭祀，並大赦。二月二十一（丁亥），他又到皇家藉田耕作。兩天後他任命尚書左仆射何敬容為中權將軍，護軍將軍蕭淵藻為左仆射，右仆射謝舉為右光祿大夫。

這年六月，東魏派兼散騎常侍李諧出使南梁，並讓吏部郎盧元明和通直侍郎李業興作為副使。李諧是李平的孫子；盧元明則是盧昶的兒子。秋七月，李諧等人來到建康，梁武帝蕭衍引見了他們，並和他們交談。李諧他們都應對如流。他們出宮後，梁武帝戀戀不舍地目送他們，跟身邊的侍從說：“朕今天遇到了勁敵。你們這班人曾說北邊全無人才，那麽這些人又從何而來！”當時鄴下的風流人物，以李諧以及隴西人李神俊、範陽人盧元明、北海人王元景、弘農人楊遵彥、清河人崔贍為首。李神俊名挺，是李寶的孫子；王元景名昕，是王憲的曾孫。他們在史書裏都用字稱呼。崔贍是崔淩的兒子。

當時南北通好，雙方來往一定得用俊乂人才相誇，因此受命接待對方來客時，一定得挑選當時的名士，沒有才氣的人都得不到機會。每次南梁使者來到鄴都，整個都城都會為之傾動，貴族豪門的子弟總是打扮得華麗光彩，聚集圍觀。他們也都出手闊綽地贈送禮物給來使，使者下榻的旅館總是門庭若市。到朝廷設宴招待來使那天，高歡的世子高澄在鄴都當政。他經常讓身邊親信去偷偷觀看。如果有人一言製勝，高澄會為之拍手稱快。東魏使者到建康也是一樣。

同時，獨孤信請求回到北方的西魏，梁武帝也答應了他。獨孤信的父母都在山東，因此梁武帝問他問要回哪裏。獨孤信說：“侍奉君主的人不敢因為顧念私親而懷有貳心。”梁武帝覺得他懂得大義，便送給他很豐厚的禮物資送他回去。獨孤信和楊忠都回到了長安，並上書謝罪。西魏因為獨孤信有平定三荊的大功，升遷他為驃騎大將軍，加授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其他原來的官爵如故。宇文泰喜愛楊忠的勇敢，便將他留在自己的帳下。

宇文深勸宇文泰奪取恒農。八月十四（丁醜），宇文泰率領李弼等十二員大將討伐東魏，任命北雍州刺史於謹為前鋒，攻打並占領了盤豆。八月二十五（戊子）西魏大軍抵達恒農，兩天後就攻拔了該城，還生擒了東魏陝州刺史李徽伯，俘虜了他的八千將士。

當時河北許多城池都依附東魏。宇文泰的左丞楊檦自稱說他父親楊猛曾擔任過邵郡白水令，和那一帶的豪傑很熟悉，便請求前往勸降他們，並趁機奪取邵郡。宇文泰答應了。楊檦於是和地方豪紳王覆憐等人舉兵，收捕了邵郡太守程保以及縣令四人，把他們都殺了，並上表舉薦王覆憐為郡守，然後送信去勸說那一帶東魏城堡的守軍投降。僅僅個把月之間，很多東魏城堡都歸附了西魏。東魏任命東雍州刺史司馬恭鎮守正平。西魏司空從事中郎聞喜人裴邃打算攻打他，司馬恭得悉後當即棄城逃走。宇文泰於是任命楊檦代行正平郡事務。

當時梁武帝修建長幹寺的阿育王塔時，發現了佛爪和佛發以及舍利。八月二十八（辛卯），梁武帝臨幸長幹寺，設置了無礙（佛教術語，意思是通達自在毫無障礙）筵食，並宣布大赦。

九月，柔然為西魏入侵東魏的三堆。高歡派兵反擊，柔然隻好退走。

東魏行台郎中杜弼覺得很多在位的文武官員貪汙腐敗，便請求高歡對他們治罪。高歡說：“杜弼你過來，我跟你說說！天下貪汙的習俗已經很久。如今督將的家屬多數都在關西，宇文黑獺常派人過來招誘他們，所以人心的去留未定。江東還有那個吳翁蕭衍，專門喜歡搞那些衣冠禮樂，中原士大夫都把他們當作正統所在。我如果急著整肅綱紀，而不是好好安撫他們，隻怕這些督將們都跑去依附宇文黑獺，而士大夫們則都跑去投奔蕭衍。有名的人物都流散了，那還叫什麽國家！你應該耐心等待，我不會忘記這事。”

高歡準備出兵抗拒西魏，杜弼請求先除去內賊。高歡問他內賊是誰，杜弼說：“就是那些掠奪百姓財產的功臣豪門。”高歡沒有回答，隻是讓軍士全都張弓搭箭，舉刀按槊，羅列在大道兩旁，然後讓杜弼從中間走過。杜弼嚇得戰戰兢兢，渾身冒汗。高歡於是慢慢跟他解釋說：“他們搭箭不射，舉刀不砍，按槊不刺，你還嚇得魂飛魄散，膽戰心驚。這些功臣無不身犯鋒鏑，百死一生。他們雖然有的貪心卑鄙，但也幹了不少大事，怎能把他們當作常人看待！”杜弼於是磕頭致歉，表示自己想得不夠周到。

高歡每次號令軍士，總是讓丞相屬代郡人張華原宣旨。他跟鮮卑人宣旨意時則說：“漢人都是你們的奴仆：男人為你們耕種，婦女為你們紡織，供給你們糧食和棉帛，為你們提供溫飽。你們為何還欺淩他們？”跟漢人他則這麽說：“鮮卑人是你們的客人，得到你們的一斛穀粟、一匹絹布，為你們殺敵，讓你們生活安寧。你們為何還嫉妒他們？”

當時鮮卑人都看不起漢人，但隻怕高敖曹。高歡號令將士時，經常使用鮮卑話。但當高敖曹在列時，他則總是改用漢語。高敖曹從上洛回來後，高歡重新任命他為軍司、大都督，統領七十六員都督。他還任命司空侯景為西道大行台，和高敖曹以及行台任祥、禦史中尉劉貴、豫州刺史堯雄、冀州刺史萬俟洛一道在虎牢整頓軍隊。有一次，高敖曹和北豫州刺史鄭嚴祖正在一起玩一種叫“握槊”的棋盤遊戲，劉貴派人前來召鄭嚴祖過去。高敖曹不讓他走，反而用枷鎖鎖住使者。使者威脅說：“給我上枷容易，為我脫下就難了。”高敖曹一怒之下，用刀就著木枷砍斷了使者的脖子，說：“這有什麽難的！”劉貴也不敢跟他計較。第二天，劉貴和高敖曹一道談論軍事，外麵有人進來匯報說，很多治理河工的民夫都在水裏淹死了。劉貴說：“不值錢的東西，死就死了，有什麽好匯報的！”高敖曹怒不可遏，拔刀就要殺了劉貴。劉貴逃回到自己的軍營，高敖曹擊鼓鳴號，集合部隊要攻打劉貴。後來經過侯景和萬俟洛的調解和勸慰，這事才算了了。高敖曹曾到相府謁見高歡，但守門的不讓進。高敖曹張弓就把他射殺了。高歡知道後也不責怪他。

閏九月初二（甲子），梁武帝任命武陵王蕭紀為負責益、梁等十三州軍事的都督兼益州刺史。

同時，東魏丞相高歡率領二十萬大軍從壺口直趨蒲津，還派高敖曹帶兵三萬前往河南。當時關中大鬧饑荒，西魏丞相宇文泰手下的將士不滿萬人，這期間正在恒農尋找糧食，已經五十多天了。他聽說高歡即將渡過黃河，急忙率軍入關，於是高敖曹包圍了恒農。高歡右長史薛琡勸高歡說：“西麵的賊人連年饑饉，所以冒死前來陝州，想奪取這裏倉庫的存糧。如今高敖曹已包圍了陝城，那裏的庫糧出不去了。所以我們隻要派兵守住各個要道，千萬不要和他們進行野戰。待到麥秋時節，他們的民眾自然就會餓死，到那時還怕元寶炬（即西魏文帝）和宇文黑獺不肯投降！因此希望明公千萬不要渡河。”侯景說：“這次大舉出征，聲勢極大，萬一不能戰勝，一時將很難收斂。不如分成二軍，相繼而進。前軍如果戰勝，後軍則可以全力以赴。前軍如果失敗，後軍則可以跟上接應。”高歡不聽，照樣從蒲津渡過黃河。

宇文泰派人去告戒華州刺史王羆。王羆跟使者說：“有老羆當道躺在這裏，貉子哪能過得去！”高歡來到馮翊城下，責問王羆道：“你為何不及早投降！”王羆大聲喊道：“這座城池就是王羆的墓穴，死生都在這裏。要死你們就來吧！”高歡知道一時攻不下他，隻好涉過洛水，到許原西麵駐軍。宇文泰來到渭南，征召各州兵馬，但都沒來。他又打算進擊高歡，但部將們都覺得眾寡不敵，請求等到高歡進一步西進後，看看他的勢頭再做決定。宇文泰曰：“高歡如果來到長安，那麽一定會導致人心惶惶。現在趁他遠道而來，新來乍到，我們可以攻打他們。”於是他當即在渭水上建造浮橋，讓將士帶上三天幹糧，輕騎渡過渭水，讓輜重車輛從渭南沿著渭水西進。

十月初一（壬辰），宇文泰大軍抵達沙苑，距離東魏軍隻有六十裏。部將們都感到害怕，隻有宇文深獨自向宇文泰慶賀。宇文泰問他原因，宇文深答道：“高歡坐鎮安撫河北，深得人心。如果他靠此自守，對付他將很不容易。如今他孤軍深入，搶渡黃河，而這卻不是他的部眾樂意幹的事。隻因為高歡為痛失竇泰感到恥辱，所以剛愎自用，拒諫而來。這正是所謂憤懣之兵，可以一戰拿下他們。事情的道理如此昭然若揭，為何不該慶賀！希望明公賜給我一柄節仗，我將發動王羆的兵馬截斷他的退路，那時他將全軍覆沒，片甲不留。”宇文泰派須昌縣公達奚武去偵察高歡的部隊。達奚武帶上三個隨從騎兵，全都穿著高歡將士的戎服。到黃昏時，他們在離高歡的軍營幾百步的地方下馬，暗中聽取並得到了東魏的軍號。然後他們上馬走遍各個軍營，裝作是巡夜將官的樣子，一旦發現違法的將士，還往往鞭打責罰他們。在詳細了解了對方的軍情後，達奚武他們安全回來。

高歡聽說宇文泰來了，便於十月初二（癸巳）率軍前來會戰。西魏軍的候騎告訴宇文泰高歡大軍馬上就到了，宇文泰於是召集部將商議對策。開府儀同三司李弼說：“彼眾我寡，決不能在平地上列陣。離這裏往東十裏有個叫渭曲的地方，我們可以先去占據那裏，再等待時機。”宇文泰聽從了他的建議，背水東西為陣，讓李弼負責右翼，趙貴負責左翼，並命令將士全都按下長戈埋伏在蘆葦中，約定聽見鼓聲後才出來。下午三時左右，東魏兵來到渭曲。都督太安人斛律羌舉說：“宇文黑獺發動全國兵力前來，要決一死戰。他就好比一頭狂犬，也許真能咬傷人。況且渭曲這裏蘆葦很深，地麵又很泥濘，用力不上。所以我看不如緩兵，暫時和他相持，然後暗中分別派遣精銳去突襲長安。他的巢穴一旦傾沒，那時還怕不用一戰就拿下宇文黑獺？”高歡問道：“如果我們縱火焚燒，怎麽樣？”侯景說：“應當生擒宇文黑獺出示給百姓看。如果把他和他的部眾一塊燒死，誰還會相信我們！”都督彭樂鬥誌旺盛，請求出戰，說：“我們人數遠比他們多得多，一百人捉他一個，還怕打不贏！”高歡覺得他說的有理。

東魏兵望見西魏兵少，便爭著進擊，很快失去了陣容。兩軍即將相交時，宇文泰親自擊打戰鼓，將士全都踴躍奮起，於謹等六軍和他們聯合作戰，李弼等人又率領鐵騎橫向衝擊東魏軍隊，把他們從中斷絕為二，因此徹底擊潰了他們。李弼的弟弟李檦，身材短小精悍，卻勇猛無比。他每次躍馬陷陣，總是隱身在鞍甲之中。敵兵見到都說：“得趕緊避開這小孩！”宇文泰歎道：“有這樣的膽識和決斷，何必一定得有八尺之軀！”征虜將軍武川人耿令貴殺死殺傷了很多敵兵，自己的甲胄和衣裳被鮮血染透。宇文泰說：“隻要看看他的甲胄衣裳，就足知耿令貴的勇猛，何必清點他打死的敵兵屍體！”

彭樂戰前喝了很多酒，趁醉深入西魏大軍陣容。敵兵將他刺傷，腸子都流出來了。他把腸子塞進肚子，繼續作戰。高歡打算收集殘兵，明日再戰，便讓張華原用花名冊到各營清點剩下的士兵人數，但各營都沒人回應。張華原隻好回來稟報說：“大家都跑了，各營全都空了！”高歡還不肯走。阜城侯斛律金勸道：“眾心離散，不能再用了。主公應當盡快向河東撤退！”高歡坐在馬鞍上不肯動身，斛律金以馬鞭猛打高歡的坐騎，高歡這才快馬馳去。當夜，他們渡過黃河。當時船隻離岸很遠，高歡跨在一頭駱駝背上涉水上船，這才得以渡河。這一戰東魏喪失了甲士八萬人，丟棄鎧甲兵仗十八萬。宇文泰率軍追趕高歡，直到黃河邊上。他從戰俘中挑選了甲士二萬多人，將他們留下，把其餘的都放回去了。都督李穆勸道：“高歡已經嚇破了膽，我們應當盡速追趕，可以擒獲他的。”但宇文泰不聽，還是率軍回到了渭南。這時，他征召的士兵剛剛抵達，於是他讓他們到戰場上每人種棵柳樹以旌揚他的大捷和武功。

侯景勸高歡說：“宇文黑獺剛取得這次勝仗，一定會驕傲自大，必然不再防備。如果能派給我精騎二萬，我可以直接去幹掉他。”高歡把他的話轉告婁妃，婁妃說：“假如真像他說的那樣，侯景哪裏還會再回來！得到宇文黑獺而失去侯景，到底有什麽好處！”高歡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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