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四：宋魏並存之十七：王玄謨去世與宋明帝當政

泰始四年即公元468年正月十三（己未），宋明帝劉彧前往南郊祭祀並宣布大赦。

同時，北魏汝陽司馬趙懷仁率軍入侵武津，宋豫州刺史劉勔派龍驤將軍申元德擊潰他，又在汝陽台東殺了北魏於都公閼於拔，還繳獲他們的運輸車一千三百乘。北魏再次入侵義陽，劉勔派司徒參軍孫台瓘打敗他們。

淮西平民賈元友上書，陳述討伐北魏和攻取陳、蔡（今河南宛丘和滎陽一帶）的策略。明帝將他的奏折給劉勔看，劉勔上言說：“賈元友稱‘虜主幼弱，內外多難，天亡有期’。臣認為魏虜自從去冬以來，不斷蹂躪陛下的國土，盤踞在多個郡縣，造成百姓或死或亡。今春以來，他們還連接幾座城池威逼我們。國家尚且無法收複失地，哪還有閑暇消滅魏虜！賈元友所說的，多數是荒誕的牛皮，狂妄的誇張，全非事實。說的容易，做的很難。臣私下以為，自從元嘉以來，北方的粗人經常幹預國政，他們帶著老小回到朝廷，無不勸說主上北伐。而主上也從來都聽信他們，但每次都弄得貽笑大方，後悔莫及。邊境一帶的百姓，從來都隻看強弱。王師到了那裏，他們送茶送飯歡迎我們。一旦看到我們退兵，便趁火打劫，到處襲擊我們。我們先後領教過多次，也不是一兩回的事。”明帝這才作罷。

北魏大將尉元派使者去遊說東徐州刺史張讜，張讜因此在團城降魏。北魏任命中書侍郎高閭和張讜同為東徐州刺史，任命李璨與畢眾敬同為東兗州刺史。尉元又派人去遊說兗州刺史王整和蘭陵太守桓忻，王整和桓忻也都投降了北魏。北魏於是封尉元為開府儀同三司、負責徐、南、北兗三州軍事的徐州刺史，出鎮彭城。北魏還召薛安都和畢眾敬入朝到平城，以上賓的禮儀對待他們，他們的多位隨從也都封侯，賜給宅第，俸祿也很優厚。

慕容白曜包圍曆城將近一年，總算在二月十四（庚寅）攻拔了東城。三天後，崔道固綁了自己出降。慕容白曜派崔道固的兒子崔景業和劉文曄一同前往梁鄒去勸降，劉休賓因此而出城投降。慕容白曜將崔道固和劉休賓及其僚屬全送往平城。

二月二十五（辛醜），宋明帝任命前龍驤將軍常珍奇為負責司、北豫二州軍事的司州刺史。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攻打他，常珍奇戰敗後隻帶著少數隨從騎馬逃到壽陽。

二月二十九（乙巳），車騎大將軍曲江莊公王玄謨去世。王玄謨字彥德，是太原祁人。他的六世祖父王宏曾任東漢河東太守和綿竹侯，因為其堂叔司徒王允之難而棄官遷往新興，成為新興和雁門太守。王玄謨幼年時就不合群，他大伯王蕤有鑒別人才的專長，常笑著跟人家說：“這孩兒氣概高亮，有太尉彥雲（曹魏大臣王淩）的風度。”宋武帝劉裕在徐州時，選拔他為從事史，和他交談時發現他有驚人的才幹。謝晦為荊州刺史時，聘王玄謨為南蠻行參軍兼武昌太守。謝晦被殺時，他因為隻是隨從而沒受牽連。元嘉中年，他填補長沙王劉義欣鎮軍中兵將軍的空缺，兼領汝陰太守。當時北魏攻陷滑台，俘虜了守將朱修之。王玄謨上疏說，這一失敗“不光是天時，也因為人事。虎牢和滑台，豈隻是缺乏良將，根本也不牢固。之所以根本不牢固，都是因為百姓害怕服役遠征。臣請求在西陽的魯陽和襄陽的南鄉，發動士兵分為兩道，直取淆關和澠池。這樣，出征的士兵就沒有因為遠出而思鄉的問題，將士也因為得到休整而感懷。如果想以江東的民眾去經營虎牢和洛陽一帶，那將因為道路遙遠而很難取勝。”王玄謨每次上呈北伐的策略時，宋文帝劉義隆總要跟殷景仁說：“聽到王玄謨的陳述，總使人有封狼居的願望。”他後來成為興安侯劉義賓的輔國司馬兼彭城太守。劉義賓去世後，王玄謨上表認為彭城是水陸二道的要塞，請朝廷派皇子前來負責州事，文帝因此派劉駿即後來的孝武帝出鎮彭城。

王玄謨在北伐失敗後，差點被他上司輔國將軍蕭斌處斬，幸虧沈慶之再三勸阻說：“佛狸（魏世祖拓跋燾）威震天下，控弦百萬，豈是王玄謨所能抵擋得了。”王玄謨知道自己即將被殺前，夢見有人告訴他說：“朗誦《觀音經》一千遍即可免死。”醒來後，他果然朗誦了一千遍。第二天即將行刑，他還誦經不已，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傳呼停刑。他接著被派往守衛確磝。江夏王劉義恭時任征討都督，認為確磝守不住，便下令他回來。在退兵路上他被魏軍追殺，手臂中了流矢。元嘉二十八年（451）正月，他回到曆城。劉義恭寫信給他說：“聽說失敗是勝利之母。你臂上的金瘡，難道不是將來獲得金印的征兆嗎？”

元凶（太子劉劭）弑殺文帝篡位時，王玄謨是益州刺史。劉駿起兵時，王玄謨派濟南太守垣護之帶兵赴義。劉駿即位成為孝武帝後，升他為徐州刺史，加授都督。但此後他又經曆了幾次升降。孝武帝喜歡侮辱群臣，根據他們的相貌特征，給他們取各種難聽的外號。柳元景和垣護之也是北方人，但孝武帝卻隻叫王玄謨為“老傖”即北方佬。王玄謨後來又升遷為平北將軍、恢複徐州刺史和都督。當時江北饑饉嚴重，王玄謨將自家的十萬斛私穀和一千頭牛捐獻賑災。孝武帝去世後，他和柳元景等人同時接受顧命。當時朝政出自多門，王玄謨因過於嚴厲正直不被相容，朝廷因此改任他為青冀二州刺史兼都督。前廢帝劉子業殺了顏師伯和柳元景等人後，日益瘋狂悖謬。他內征王玄謨為領軍將軍。王玄謨的子侄都勸他稱病不去，王玄謨說：“我受先帝的厚恩，豈能因畏禍而不肯奉召？”到底還是去了。

宋明帝即位後，對他十分禮遇。當時全國各地都反叛，明帝以王玄謨為大統帥率領水軍南討。因為他的腳疾，明帝讓他乘車出入宮廷，很快又任命他為車騎將軍兼江州刺史。建安王劉休仁在赭圻時，親手賜給他諸葛亮的筒袖鎧。王玄謨秉性嚴肅苛刻，對部下很少恩典，而將軍宗越禦下更為嚴苛殘酷。將士們背地裏這樣說他們：“寧作五年徒，不逢王玄謨。玄謨猶自可，宗越更殺我。”王玄謨死時八十一歲。

這年三月，慕容白曜進圍東陽（今山東恩縣西北六十裏）。同時，明帝任命崔道固兄長的兒子崔僧祐為輔國將軍，派他帶兵數千從海道去救曆城。崔僧祐抵達不其城時，聽說曆城已經失陷，便投降了北魏。

這期間，交州刺史劉牧去世。交州人李長仁殺了劉牧從北邊帶來的部曲造反，自稱刺史。廣州刺史羊希派晉康太守沛郡人劉思道討伐反叛的俚族人。劉思道違反節度而失利，羊希派人收捕他。劉思道率領他的部眾進攻州府，結果羊希兵敗而死。龍驤將軍陳伯紹帶兵討伐俚人後回來，出擊劉思道，將他生擒後殺了。羊希是羊玄保兄長的兒子。

四月初四（己卯），朝廷再次減免郡縣的一半田租，同時改封東海王劉禕為廬江王，山陽王劉休祐為晉平王。明帝因為前廢帝叫劉禕為驢王，所以將廬江封給他。

同時，劉勔在許昌打敗魏兵。

北魏任命南郡公李惠為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負責關右軍事的雍州刺史，進爵為王。

五月十一（乙卯），魏顯祖拓跋弘到崞山打獵，經過並停留在繁畤，直到五月十七（辛酉）才回宮。六月，北魏任命昌黎王馮熙為太傅。馮熙是太後的兄長。

七月十七（庚申），宋明帝任命驍騎將軍蕭道成為南兗州刺史。八月十五（戊子），他任命南康相劉勃為交州刺史。他還任命沈文秀的弟弟征北中兵參軍沈文靜為輔國將軍，派他統領高密等五郡的部隊從海道去救東陽。到不其城時他們被魏軍阻斷，隻得保城自固。魏軍無法攻克。八月十八（辛卯），朝廷分出青州部分郡縣設置東青州，任命沈文靜為刺史。

九月初九（辛亥），北魏立皇叔拓跋楨為南安王，拓跋長壽為城陽王，拓跋太洛為章武王，拓跋休為安定王。

十月初一，日食。宋明帝發動各州兵馬北伐。

十一月，交州的李長仁派使者到朝廷請降，自貶為代行州府事務。朝廷答應了。

十二月，魏軍攻拔不其城，殺了沈文靜，接著進入東陽西城。

義嘉之亂（即尋陽之亂。孝武帝第三子建安王劉子勳在尋陽稱帝，改元為義嘉）時，巫師請求發掘修寧陵，殺戮玄宮裏埋葬的太後（孝武帝母親）作為賭咒。這年，朝廷改葬因之受損的昭太後。

先前，中書侍郎和舍人都是啟用名流擔任。宋文帝最早啟用寒士秋當，孝武帝則士大夫和庶民混雜啟用，所以巢尚之和戴法興等都當上了中書。到明帝即位後，用的全是身邊小人。遊擊將軍阮佃夫、中書通事舍人王道隆、員外散騎侍郎楊運長等人，一道參預政事，權力僅次於皇上，甚至超過當時的巢和戴。阮佃夫尤其恣意橫行，順從他的人即刻得到封賞，冒犯他的人馬上大禍臨頭。他還大肆收受賄賂，賄款在二百匹絹布以下的連謝都不回。他的園林住宅和飲食宴會，超過各位封王；他的歌妓樂工以及服裝擺飾，甚至皇宮也比不上他。朝廷大臣不論貴賤，無不爭相巴結討好他。他的奴仆也越次升官，他的管車人居然官至虎賁中郎，馬夫也當到員外郎。

泰始五年即公元469年正月二十三（癸亥），宋明帝到皇家籍田耕作，並宣布大赦。

沈文秀守衛東陽，魏兵包圍了他達三年之久，而城外沒有任何救援。將士晝夜抗戰，甲胄裏都生了蟣虱，但沒人有離叛的打算。正月二十五（乙醜），魏軍總算攻拔東陽。沈文秀脫下戎服，理正衣冠，取來所持的節杖坐在州府書房內。魏兵來了，問道：“沈文秀在哪裏？”沈文秀厲聲答道：“我就是！”魏兵捉住他，剝去他的衣冠，將他綁送慕容白曜。他們讓他向慕容白曜下拜，沈文秀說：“我們各為兩國大臣，哪有下拜的道理！”慕容白曜將衣冠還給他，並為他設宴，然後將他鎖上送交平城。魏顯祖羅列他的罪狀後寬恕了他，但待他為下賓，給他破爛衣衫和一般食物。後來又尊重他的不屈不饒，稍微增加了對他的禮數，拜他為外都下大夫。到這時，青冀二州的地盤全部被北魏占有。二月初九（己卯），北魏任命慕容白曜為負責青、齊、東徐三州軍事的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進爵濟南王。慕容白曜撫禦有方，東邊的民眾得以安居樂業。

北魏自從天安（466）以來，年年鬧旱災和饑荒，再加上爭奪青州和徐州的戰爭，使太行山以東的百姓不堪賦役的重負。魏顯祖因而命令根據百姓的貧富，建立三等交賦稅的製度。每等又分為三品：上三品的交給京師平城，中三品的交給其他州，下三品則隻交給本州。另外，根據北魏原來的製度：在平常賦稅之外，還有十五種雜稅，到這時全部取消，於是百姓的日子稍微得到改善。

同時，宋河東人柳欣慰等人謀反，想立太尉廬江王劉禕為帝。劉禕自以為是明帝的兄長，而明帝和其他兄弟都看不起他，便和柳欣慰等人勾結聯係。征北谘議參軍杜幼文告發了他，因此朝廷於二月二十六（丙申）下詔降劉禕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鎮宣城。明帝派他的心腹楊運長領兵看住他。柳欣慰等人則被收捕後殺了。

三月，魏軍入侵汝陰，太守楊文萇打退了他們。

四月二十七（丙申），北魏大赦。五月，北魏將青州和齊魯一帶的民眾遷徙到平城，並將升城和曆城有名望的豪門安置在桑幹河（今河北西北部和山西北部）一帶，並設置平齊郡讓他們居住。其餘的民眾則都被當作奴婢分賜給朝廷百官。

北魏沙門僧統曇曜上奏提議說：“平齊郡有能力每年捐獻穀物六十斛給寺廟的人家，可以讓他們成為‘僧祇戶’；這些穀物則可以稱為‘僧祇粟’。遇到饑荒年景，可以利用它們為饑民賑災。”他又請求說：“可以讓犯重罪的人和官府的奴婢成為‘佛圖戶’，為各座寺廟掃灑。”魏顯祖全都批準了。於是僧祇戶和僧祗粟以及佛圖戶遍布北魏的州郡城鎮。

六月，北魏立皇子拓跋宏為太子。

六月初五（癸酉），宋明帝任命左衛將軍沈攸之為郢州刺史。明帝又讓有司部門上奏廬江王劉禕因為對朝廷很有怨言，請求嚴厲追究；但又假惺惺地下詔不同意。四天後，朝廷還是罷免了劉禕的官職和爵位，派大鴻臚持節奉詔前往譴責劉禕，趁機逼迫他自殺，然後將他兒子輔國將軍劉充明廢黜後流放到新安。

十月初一，日食。在這期間，北魏頓丘王李峻去世。十一月十二（丁未），北魏又派使者到建康來修好和親，於是雙方每年都有使臣來往。

閏十一月二十三（戊子），宋明帝任命輔師將軍猛陽為兗州刺史，開始將兗州州治設在淮陰。

十二月初四（戊戌），司徒建安王劉休仁解除了揚州牧的職位。劉休仁年齡和明帝劉彧相仿，關係曆來密切。前廢帝當政時，劉彧依賴他得以轉危為安。到泰始初年尋陽之亂時，全國各地起兵反叛，劉休仁親自冒著矢石，平定叛亂，建立大功，於是總領朝廷百官，也受到明帝的極大信任。但正因為如此，朝廷內外全都依附他，明帝便逐漸不高興了。劉休仁領悟了他的意思，便上表要求解除揚州的職位。十二月二十五（己未），明帝任命桂陽王劉休範為揚州刺史。

同時，朝廷將荊州的巴東和建平以及益州的巴西和梓潼四郡分出來設置三巴校尉，治所在白帝城。先前，三峽的蠻族和獠族年年鬧事，所以朝廷現在建立這一官府對付他們。明帝任命司徒參軍東莞人孫謙為巴東和建平二郡太守。孫謙上任前，朝廷命令他招募一千人跟隨他去。孫謙說：“這些異族民眾不肯賓服朝廷，是因為我們對待他們的方法不對。用不著征兵役浪費國家的費用！”因而堅決謝絕招募士兵。到了那裏後，孫謙廣泛開恩施信，結果蠻族獠族民眾欣然感懷，爭相貢獻金銀財寶給孫謙，但他隻是對他們撫慰曉諭，全部不肯接受。

臨海盜賊頭領田流自稱東海王，劫掠海鹽，並殺了鄞縣縣令，造成劉宋東麵地帶大為震動。

到這時，雖然宋魏並存的局麵依然不變，一股勢力正在劉宋的南朝崛起。要想知道宋魏後來情況和這一勢力的進展，請看下個係列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