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一：北魏崛起之六：拓跋珪稱帝與執政

公元398年春，北魏王拓跋珪在占領了後燕的大部分地盤後回到雲中。

六月十六（丙子），拓跋珪命令群臣商議國號。大家都說：“周秦以前，都是從諸侯升為天子，因而用原來的國號作為天下的國號。漢氏以來，很多稱帝的人原來連寸土的資本都沒有。而我們國家百代相承，在代北開基，從而占有華夏。所以應當用代為國號。”黃門侍郎崔宏說：“當年商人並不固定居住在一個地方，所以有殷商兩個稱謂。代國雖然是舊邦，但它的生命力卻在於維新。陛下登基之時，已經更名稱魏。而魏是大名，其百姓也是神州之上的國民。因此我們還應當照樣稱魏。”拓跋珪同意了。

不久，拓跋珪遷都到平城（今山西大同），開始營建宮室和宗廟，設立社稷。宗廟每年在春分、夏至、秋分、冬至，以及臘月舉行五次祭祀。

八月，拓跋珪命令有司確定京畿的範圍，標明京師裏的道路裏弄，審察並落實度量衡。他還派使者到各個郡國去巡視，舉奏不法的地方官吏，然後親自加以考察，決定是罷黜還是提拔。

九月，原燕將張驤的兒子張超收羅聚集了三千多家人占據南皮，自稱烏桓王，抄掠北魏諸郡。拓跋珪命令庾嶽去討伐他。

十一月二十三（辛亥），拓跋珪命令尚書吏部郎鄧淵設立官製，協調音律；儀曹郎清河人董謐製定禮儀；三公郎王德製定律令；太史令晁崇考查天象；吏部尚書崔宏總負責，將這些製度永久化。鄧淵是前秦名將鄧羌的孫子。

十二月初三（己醜），魏王拓跋珪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天興。他還命令朝野上下都束發加帽；追尊遠祖拓跋毛以下二十七人皆為皇帝；追諡六世祖拓跋力微為神元皇帝，廟號始祖；祖父拓跋什翼犍為昭成皇帝；廟號高祖；父親拓跋寔為獻神明皇帝。北魏原來的風俗是，孟夏去祭祀上天以及東廟，季夏率領眾人到陰山去除霜，孟秋則去西郊祭祀上天。到這時，他們才開始依仿古製，製定郊外宗廟的朝饗禮樂，然而隻有孟夏的祀天皇帝才親自出行，其餘多數是讓有司代攝其事。拓跋珪又采用崔宏的提議，自稱是黃帝的後裔，以土德為王。他還遷徙六州二十二郡的守宰和地方豪傑二千家人到都城來，並把東自代郡，西至善無，南起陰館，北達參合的廣袤地盤，定作京畿之內；京畿之外的地方稱作四方和四維，安置八部師加以監督。

這年，仇池公楊盛派使者來歸附北魏，拓跋珪封楊盛為仇池王。

翌年即公元399年正月十四（庚午），拓跋珪北巡，分別命令大將軍常山王拓跋遵等人率領三軍從東道出長川，命令鎮北將軍高涼王拓跋樂真等人率領七軍從西道出牛川，拓跋珪親自率領大軍從中道出駮髯水去攻打高車。

二月初一，魏軍大破高車二十餘部，俘獲七萬多人，繳獲三十餘萬馬匹，一百四十餘萬頭牛羊。衛王拓跋儀另外率領三萬騎兵深入絕漠地帶一千餘裏，打敗他們的七個部落，俘獲二萬餘人，繳獲五萬餘馬匹，二萬餘頭牛羊。高車諸部大為震動。

二月二十四，北魏征虜將軍庾嶽在出征四個多月後在勃海打敗並殺了張超。

這期間，拓跋珪在牛川之南舉行盛大圍獵，用高車人作為包圍，周長達七百餘裏。他們將那裏的禽獸驅趕進包圍圈，然後讓拓跋珪盡情射獵。他接著南抵平城，讓俘虜來的高車人修築鹿苑，廣度達數十裏。三月初三（己未），拓跋珪回到平城。

三月初八（甲子），拓跋珪將尚書省分為三十六曹以及外署，總共安置了三百六十曹，讓八部大夫負責。吏部尚書崔宏總領三十六曹，就像通常的尚書令和仆射一樣統領事務。他還安置五經博士，把國子太學生員增加到三千人。

拓跋珪問博士李先道：“天下什麽東西最好，可以增益人的心智？”李先答道：“沒什麽東西比書籍更好。”拓跋珪問道：“書籍共有多少，又怎樣可以集中弄到？”李先答道：“自從有文字以來，代代都有增益，一直到現在，書籍的數目估計不可勝計。如果人主喜歡，還怕不能集中弄到！”拓跋珪於是命令各個郡縣收索書籍，全部送往平城。

當初，秦王苻登的弟弟苻廣率領三千部眾依附南燕王慕容德，慕容德任命他為冠軍將軍，讓他們駐紮在乞活堡。後來苻廣自稱秦王，出兵攻打並擊敗南燕北地王慕容鍾。當時，慕容德占據的滑台勢孤力弱，介於晉魏之間，領土不足十城，部眾不過一萬。慕容鍾戰敗後，原先依附慕容德的部落很多都叛離慕容德去依附苻廣。慕容德於是留下魯陽王慕容和守衛滑台，自己率領部眾討伐並殺了苻廣。慕容和的長史李辨本來就有反叛的念頭，這時便趁慕容德討伐苻廣之際，殺了慕容和，在滑台投降北魏。北魏行台尚書和跋在鄴城，於是率領輕騎親自從鄴城去接應他。但和跋到了後，李辨又反悔了，閉門拒守。和跋派尚書郎鄧暉去遊說他，李辨這才開門迎納和跋，和跋於是將慕容德的宮人和府庫的財寶全搶走了。慕容德派兵進攻和跋，但被和跋打敗。和跋又打敗慕容德部將桂陽王慕容鎮，俘獲了一千餘人。陳、潁一帶的民眾多數都歸附了北魏。

南燕右衛將軍慕容雲找機會殺了李辨，率領將士家屬二萬多人逃出滑台去投奔慕容德，南燕三軍無不歡慶。慕容德打算反攻滑台，尚書潘聰勸他放棄滑台，到青州另圖發展。於是慕容德率軍往南，兗州北部邊境的各個郡縣都投降了他。慕容德後來在青州呆了下來，因此他的國家就被史學家稱作南燕。

三月二十（丙子），拓跋珪派建義將軍庾真和越騎校尉奚斤去攻打並擊敗了庫狄、宥連、侯莫陳三個部落，一直追殺到大峨穀，在那裏安置了衛戍之後才回來。

六月，北魏前河間太守範陽人盧溥率領自己的部曲數千家，到漁陽尋找糧食，於是占有那裏的幾個郡。秋七月初五（己未），這時已即位為後燕王的慕容盛派使者拜盧溥為幽州刺史。

同時，後秦齊公姚崇和鎮東將軍楊佛嵩入寇洛陽，東晉河南太守隴西人辛恭靖閉城固守。雍州刺史楊佺期派使者向北魏常山王拓跋遵求救。拓跋珪派散騎侍郎西河人張濟作為拓跋遵的從事中郎到楊佺期那裏回禮。楊佺期問張濟道：“魏軍討伐中山時，帶了多少兵馬？”張濟答道：“四十多萬。”楊佺期說：“以魏的強盛，消滅小羌人（指後秦）真沒問題。況且晉和魏，本來就是一家人。如今既然結好，我也沒什麽好隱瞞先生的。我們這裏兵弱糧寡，洛陽得救與否，靠的隻是大魏而已。如果洛陽得以保全，朝廷必有厚報。如果實在守不住，與其讓羌人得到，真還不如讓大魏得到。”張濟回去以後如實向拓跋珪匯報。八月，拓跋珪派太尉穆崇率領六萬騎兵去救洛陽。

當初，北魏奮武將軍張袞因他的謀略得到拓跋珪的信任和重用，並把他當作心腹。拓跋珪讓他舉薦中州士人，張袞於是推薦了盧溥和崔逞，拓跋珪都重用了他倆。後來拓跋珪包圍中山，長久無法攻下，又缺乏軍糧，便向群臣問計。崔逞當時擔任禦史中丞，建議道：“必要時成熟的桑果可以補充軍糧。貓頭鷹吃了桑果叫聲都不一樣了，詩人曾經讚美過。”拓跋珪雖然采納了他的建議，聽任百姓用桑果充當軍糧交租，然而卻認為崔逞太過傲慢，內心很討厭他。

後秦人入寇襄陽時，東晉雍州刺史郗恢寫信向北魏常山王拓跋遵求救，提到：“賢兄虎步中原。”拓跋珪認為郗恢擅自對他稱兄道弟，沒有君臣之禮，便命令張袞和崔逞寫回信，一定要刹刹對方的威風。張兗和崔逞卻尊稱晉安帝為貴主。拓跋珪非常生氣地說：“叫你們盡力貶低他，你們卻稱他作‘貴主’，怎麽比得上‘賢兄’！”崔逞投降北魏時，因為當時天下大亂，擔心自己沒了後代，便讓妻子張氏和四個兒子都留在冀州，自己獨自和幼子崔賾前往平城。結果留下的妻兒都投奔南燕。拓跋珪借此嚴厲責備崔逞，甚至賜他自盡。這時盧溥又受到後燕的任命，侵掠北魏的郡縣，還殺了魏幽州刺史封遝幹。拓跋珪於是認為張袞所舉薦的皆非其人，便將張袞貶黜為尚書令史。張袞於是閉門不再與人來往，隻是在家親手校訂經史書籍，一年多後鬱鬱而終。

後燕王慕容寶兵敗時，他的中書令兼民部尚書封懿投降了北魏。拓跋珪任命封懿為給事黃門侍郎兼都坐大官。拓跋珪問封懿有關燕氏的舊事，封懿應對的有點疏忽怠慢。拓跋珪顯然很不高興，也將他棄置在家，不予重用。

九月，拓跋珪任命穆崇為豫州刺史，出鎮野王。十二月十三（甲午），後燕燕郡太守高湖帶著三千戶人家降魏。高湖是前燕名臣高泰的兒子。

這年，劉衛辰的兒子劉文陳降魏；拓跋珪將宗室成員的女兒嫁給他，並拜他為上將軍，賜姓宿氏。

公元400年春正月，北魏材官將軍和跋在遼西襲擊盧溥。正月初七，和跋打敗並生擒了盧溥和他兒子盧煥，送到平城，被車裂處死。後燕王慕容盛派廣威將軍孟廣平去救盧溥，但沒來得及，隻是殺了北魏的遼西守宰後撤軍回去。

當初，拓跋珪娶了劉頭眷的女兒，對她寵愛超過後宮其他妃妾，生了兒子拓跋嗣。攻克中山後，他俘獲了後燕王慕容寶的幼女，打算立她為皇後。他依照燕人的做法，鑄造劉氏和慕容氏的金像占卜吉利，結果劉氏金像沒鑄成，而慕容氏的鑄成了。三月初八（戊午），北魏立慕容氏為皇後。

五月二十，拓跋珪出巡，往東抵達涿鹿，往西來到馬邑，還視察了灅源。

十二月，北魏太史屢次上奏說天文乖亂。拓跋珪親自閱覽占星術的書籍，多數都說當時的天象意味著改王易政。拓跋珪於是下詔鼓勵臣下，認為帝王的承繼自有天命，不可妄自幹預。他又多次更改官名，想以此杜塞防止災異。儀曹郎董謐獻上《服餌仙經》，拓跋珪於是安置仙人博士，建立神仙作坊，開始煮煉長生百藥，並封了西山專門為煉丹提供柴薪。丹藥煉成後，他命令死罪犯人試服，結果多數人都吃死了，毫不靈驗。但拓跋珪依然相信，仍然訪求不已。

拓跋珪經常認為後燕王慕容垂讓兒子們分別占據重要藩鎮，致使權柄下移，最後導致國敗家亡，所以很不讚成這一做法。博士公孫表秉承他的旨意，送上《韓非》一書給拓跋珪，勸他以法製統禦下屬。左將軍李粟秉性簡慢，經常對拓跋珪不夠恭敬，在朝廷上任意咳嗽吐痰。拓跋珪於是將他以前的過錯累計起來算總賬，把他殺了。大臣們無不感動震撼寒栗。

公元401年四月十一（辛卯），北魏取消鄴城的行台，在原行台統轄的六郡設置相州，任命庾嶽為刺史。秋七月，北魏兗州刺史長孫肥率領步騎二萬南侵許昌，往東一直來到彭城。東晉將軍劉該投降了他。

十二月十二（辛亥），拓跋珪派常山王拓跋遵和定陵公和跋率領五萬大軍到高平攻打後秦大將沒弈幹。四天後，北魏虎威將軍宿遝幹討伐後燕，進攻令支。十二月二十六，後燕中領軍慕容拔來救。

翌年即公元402年正月初三（壬申），宿遝幹攻拔令支並在那裏安置了衛戍。正月初八，慕容拔大軍抵達令支，打敗了北魏的衛戍。宿遝幹逃走，但北魏新任命的遼西太守那頡則被俘。後燕便任命慕容拔為幽州刺史，出鎮令支，任命中堅將軍遼西人陽豪為遼西太守。

正月十九（戊子），北魏材官將國和突攻打並擊敗了黜弗和素古延等部落。當初，拓跋珪派北部大人賀狄幹獻馬一千匹向後秦求婚，後秦王姚興聽說拓跋珪已立慕容氏為皇後，便扣留了賀狄幹，並拒絕了拓跋珪的求婚。沒弈幹、黜弗、素古延，都是後秦的屬國，而北魏攻打他們，所以自此秦魏有了矛盾。正月二十一（庚寅），拓跋珪舉行盛大閱兵，並命令並州各郡在平陽的乾壁積累軍糧，以防備後秦。

柔然王社侖和後秦關係良好，於是派部將去救黜弗和素古延。正月二十二，和突迎擊並擊潰了柔然軍隊，社侖隻好帶領他的部落遠遁漠北，奪了高車的地盤移居到那裏。斛律部大人倍侯利進攻社侖，但被柔然人打敗，倍侯利投奔了北魏。社侖於是到西北出擊匈奴的殘部日拔也雞，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吞並了他們各部。柔然因此兵強馬壯，在大漠北方稱雄，他們的地盤西至焉耆，東接朝鮮，南臨大漠，旁邊的小國也都隸屬他們。社侖於是自稱豆代可汗，並開始建立部隊等級和軍紀：以千人為軍，軍裏設有將軍；以百人為幢，幢裏設有帥長。攻城勇敢先登的賜以俘獲的獎品，畏縮不前的則用石頭擊碎腦殼處死。

二月十四（癸醜），北魏常山王拓跋遵等人抵達高平，沒弈幹拋棄了他的部眾，帶著幾千騎兵和劉勃勃逃往秦州。魏軍追到瓦亭，但沒趕上，隻好盡數繳獲了他府庫的蓄積，以及四萬餘馬匹和九萬餘頭其他牲畜，然後將那裏的民眾遷徙到代都。北魏平陽太守貳塵再次入侵後秦的河東，後秦京城長安大為震動，關中的許多城池白天也都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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