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十三：前秦滅燕之四：傷天害理的秦王苻生

當前秦在關中站住腳跟的同時，前燕也在中原地區戰勝了取代後趙的冉魏而成為北方最大的割據勢力。

當初，前燕君主慕容俊父親燕王慕容皝驚奇兒子慕容霸的才幹，所以給他取名叫霸，準備讓他當世子，後來因為大臣們因長幼有殊而諫止，但對他的寵愛恩遇依然超過世子。因此慕容俊非常嫉惡他，並因為慕容霸曾從馬上摔下跌斷牙齒，把他更名叫慕容缺。不久因為這名字應了某個讖文，又把他改名叫慕容垂。慕容垂後來升任侍中，負責留台事務，遷徙去鎮守龍城。慕容垂施展獨當一麵的才能，大得東北地區的人心，取得大治。慕容俊便對他愈發嫉惡，於是又把他召回朝裏。

慕容俊庶伯父慕容翰的兒子樂陵太守慕容鉤，和青州刺史朱禿共同治理厭次。慕容鉤仗恃自己宗室的身份，經常陵侮朱禿。朱禿不勝忿怒，在公元354年秋七月偷襲慕容鉤，把他殺了後，往南逃奔鮮卑的段龕。

同年八月二十三，前燕大調兵眾。因為發詔大調兵的這天是丙戌日，所以叫“丙戌舉”。

九月，有人告狀說黃門侍郎宋斌等人陰謀奉已故冉魏皇帝的兒子冉智為主反叛，於是宋斌與冉智等人都被殺了。十月，慕容俊臨幸故都龍城，直到第二年即355年夏四月才回到薊城。先前，幽冀一帶的百姓都以為慕容俊打算東遷回到龍城，於是互相驚擾，有些地方結夥自保。大臣們請求討伐，慕容俊道：“這幫小民趁著朕東巡，所以相惑為亂。如今朕既然回來了，不久便會自動平息，用不著出兵討伐。”於是僅僅命令朝廷內外戒嚴。

這時，東晉的蘭陵太守孫黑、濟北太守高柱、建興太守高甕以及前秦的河內太守王會和黎陽太守韓高都在他們的郡裏投降前燕。當初，慕容俊的車騎大將軍範陽公劉寧屯據蕕城，投降了苻氏的前秦，到這時，劉寧也帶了二千戶人家前來薊城歸罪，慕容俊既往不咎，拜他為後將軍。

給事黃門侍郎申胤上奏說：“名尊禮重是先王的製度。帝王的冠冕儀式，各代或有不同。漢朝因為蕭何曹參不同於其他大臣的特殊功勳，所以他們可以帶劍穿鞋上殿，入朝時也不用一步一趨，即所謂‘劍履上殿，入朝不趨’。世人要沒有這樣的巨大功勞，則不應該有這樣特殊的禮儀。至於東宮，基本也采用同樣的禮儀，魏晉以來都一樣，大臣拜見太子時都不穿鞋。如今皇儲過於謙虛，禮儀和百官一樣，過於卑下，有違朝廷的儀式。太子有統禦天下的重任，卻和各位封王一齊遠遊，這不是區分貴賤的辦法。祭祀或者朝慶時，太子應當身服正式的九文袞衣，頭戴九旒冠冕。現在又正值仲冬，常看不到月亮，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在這時去做。這個月通常關閉關卡，停止商旅，君王和帝後也不出省四方。《禮記》說：‘是月也，事欲靜，君子齊戒去聲色。’隻有《周官》一書裏記載過天子上南郊祭祀，大奏音樂的事。有人認為那是因為特殊事件，並非一般的朝饗節日，所以大奏音樂。做帝王的應當謹小慎微，禮從其重。”還講了一大堆關於禮儀的繁瑣事情。

慕容俊說：“像劍履不趨這樣的事情，交給太常去商議。太子身服袞衣，頭冠九旒，顯然超越了級別，幾乎跟皇上一樣，是不可行的。冠服等等事情，都可以詳細製定。”

公元355年六月十五，前秦皇帝苻健因病去世。次日，太子苻生即位，大赦，改元壽光。群臣上奏說：“依照禮法，必須過了今年才能改元。”苻生大怒，一定要追究誰是首先提出這一奏章的大臣。結果發現是右仆射段純，苻生居然把他殺了。

苻生尊母親強氏為皇太後，立妃子梁安的女兒梁氏為皇後。他還任命他嬖幸的臣子太子門大夫南安人趙韶為右仆射，太子舍人趙誨為中護軍，著作郎董榮為尚書。

苻生封衛大將軍苻黃眉為廣平王，封前將軍苻飛為新興王。他倆都是他平時喜歡的。苻生還征大司馬武都王苻安領太尉；同時任命晉王苻柳為征東大將軍兼並州牧，出鎮蒲阪；任命魏王苻廋為鎮東大將軍兼豫州牧，出鎮陝城。

當初，苻生的部將強懷在和桓溫作戰時死在疆場，他的兒子強延還來不及被封賞時苻健就死了。苻生出遊時，強懷的妻子樊氏在路上攔住他的乘輿上書，訴說強懷的忠誠英烈，請求封賞他的兒子。苻生大怒，當即將樊氏射殺。

中書監胡文和中書令王魚跟苻生說：“近來有彗星出現在大角星宿，熒惑（火星）進入東井（即井宿）。大角即是帝座；東井則是秦地。這一天象意味著不出三年，國家必有大喪，大臣要被殺死。希望陛下修德消災！”王魚的本意是要苻生多做些好事。不料苻生說：“皇後與朕對臨天下，她的死可以應驗國有大喪的天象。毛太傅、梁車騎、梁仆射都是受遺詔輔政的顧命，可以應驗大臣被殺的天象。”九月，苻生殺了梁後以及毛貴、梁楞、梁安。毛貴是梁後的舅舅。右仆射趙韶和中護軍趙誨，都是洛州刺史趙俱的堂弟，很受苻生的寵幸，苻生便任命趙俱為尚書令。趙俱因病再三推辭，跟趙韶和趙誨說：“你們倆難道不顧祖宗，想幹滅門的事情？毛、梁他們有什麽罪，卻把他們殺了？我有什麽功勞，又可以代替他們？你們倆好自為之吧，我可以死了！”便很快就因為憂慮而死。

苻生於是任命辛牢為尚書令，趙韶為左仆射，尚書董榮為右仆射，中護軍趙誨為司隸校尉。

前秦丞相雷弱兒本是南安羌人的酋長，性格剛直。他認為趙韶和董榮亂政，總是公開在朝廷上指責他們，見到他們也經常恨得咬牙切齒。趙韶和董榮便在苻生麵前大講雷弱兒的壞話，苻生便殺了雷弱兒及其九個兒子和二十七個孫子。於是許多羌人開始離心離德。苻生雖然還在居喪期間，但遊獵荒飲跟平常一樣，照常自得其樂。他總是帶著彎弓，佩著露刃的刀劍，召見大臣。錘鉗鋸鑿，所有可以害人的工具，他都備置在身邊。即位沒幾天，後妃和公卿以下甚至奴仆，就被他殺了五百多人。從截斷腿脛和拉斷脅骨，直到鋸掉項頸和刳掉胎兒，什麽酷刑都有。

秦司空王墮秉性剛峻。右仆射董榮和侍中強國都是靠佞幸進入高層，王墮對他們疾惡如仇，每次上朝，見到董榮從不跟他說話。有人跟王墮說：“董君正受到無比的寵幸。明公應當稍微屈尊跟他搞好關係。”王墮說：“董龍是什麽雞狗，可以讓國士跟他說話！”公元356年春正月，適逢有天象的變化，董榮和強國便趁機跟苻生說：“現在天譴很嚴重，陛下應當殺一兩個尊貴的大臣應驗天變。”苻生說：“尊貴大臣？好像隻有大司馬和司空而已。”董榮和強國說：“大司馬是國家的至親，殺不得。”苻生便殺了王墮。王墮行刑時，董榮問他說：“今天還敢把董龍比作雞狗嗎？”王墮圓睜雙目痛斥他。洛州刺史杜鬱是王墮的外甥，左仆射趙韶很嫉惡他，便在苻生麵前講他壞話。苻生便借口他有貳心，想投靠東晉，也把他殺了。

正月初四，苻生在太極殿宴請群臣，讓尚書令辛牢監酒。酒到大醉時，苻生怒道：“哪裏有強迫人家喝酒，現在卻還有人坐著沒醉這樣的事！”便拿起弓箭射辛牢，當場把他射殺了。大臣無不懼怕，沒人膽敢不醉。於是倒地的倒地，失冠的失冠，一個個都醉得一蹋糊塗。苻生這才心滿意足。

前秦事情先按下。當初，鮮卑酋長段蘭的兒子段龕因為冉閔之亂，聚眾集中在東邊的廣固，自稱齊王，後來又向前燕稱籓，慕容俊便封他為鎮北將軍。公元355年十月，段龕給慕容俊寫了封信，非難他稱帝的行為。慕容俊大怒，便於同年十一月任命慕容恪為大都督，陽騖為副，出兵攻打段龕。

慕容俊因為段龕勢力正強，跟慕容恪說：“如果段龕派遣軍隊據守在黃河沿岸讓你渡不了河，那麽你可以直接攻取呂護，然後就回來。”慕容恪分別派遣輕軍先來到黃河上，準備了舟楫，然後觀察段龕的動向。段龕弟弟段羆，既驍勇又有智謀。他跟段龕建議道：“慕容恪善於用兵，加上人數眾多，如果聽任他渡過黃河，進軍到城下，恐怕我們即使乞降，他也未必接受。所以我請求兄長堅守廣固，我率領精銳到黃河沿岸據守。僥幸打勝了，兄長可以率領大軍上來，必有大功。如果不勝，不如早點投降，還可以弄個千戶侯當當。”段龕不聽。段羆再三請求，段龕一怒之下，居然把他殺了。

十二月，高句麗王釗派遣使者前往前燕送上人質和貢品，同時請求放了被前燕囚禁的母親。慕容俊同意了，派遣殿中將軍刁龕送釗的母親周氏回歸她的國家，同時任命釗為征東大將軍兼營州刺史，封樂浪公。

同年，上黨人馮鴦驅逐前燕太守段剛，占據安民城，自稱太守，接著派使者赴建康向東晉請降。

公元356年春正月，慕容恪帶兵順利渡過黃河，到了離廣固一百多裏外的濟南附近。段龕率領三萬大軍出戰。慕容恪在淄水大破段龕，生擒他弟弟段欽，殺了他的右長史袁範等人。段龕謀臣閭蔚受了重創。慕容恪聽說他很賢能，便派人召他，但閭蔚已經死了。段龕的士卒投降的多達一千人。段龕自身逃脫，回到廣固堅守，慕容恪進軍包圍了廣固。

二月初，慕容恪派部將去招撫段龕屬下的幾個城池。不久，段龕的徐州刺史王騰帶著部隊投降，慕容恪任命王騰以原職回去駐守陽都。少數民族索頭單於薛雲也投降了慕容恪。

也在這一時期，前秦君主苻生聽說西涼王張祚被殺，而繼任的張玄靚年齡幼小，便命令征東大將軍晉王苻柳派遣參軍閻負和梁殊出使西涼，並寫信給西涼王張玄靚。西涼的權臣張瓘新近剛輔政，害怕秦師來進攻，便以張玄靚的名義派遣使者向前秦稱藩。前秦也就依張玄靚所稱的官爵授給他（閻負和梁殊出使前涼的故事祥見“張氏治涼”係列）。

東晉將軍劉度進攻在盧氏的前秦青州刺史王朗。前燕將軍慕輿長卿則進入軹關，進攻在裴氏堡的前秦幽州刺史強哲。苻生派前將軍新興王苻飛抗拒劉度，派建節將軍鄧羌抗拒慕輿長卿。苻飛還沒到盧氏劉度就已經退走了。鄧羌和慕輿長卿在裴氏堡南大戰，結果大破燕軍，俘獲了慕輿長卿，殺死了二千七百多燕軍將士。

三月，苻生征長安周圍三輔的民眾去修造渭橋。金紫光祿大夫程肱上疏極力諫阻，認為這樣做會妨礙農耕。苻生把他殺了。

夏四月，長安起大風，刮倒了很多房屋，把許多樹木連根拔起。前秦宮中無故驚擾，有人喊賊兵來了。宮門白天也緊緊關閉，五天後才又打開。苻生追究出亂喊賊兵來了的人，把他的心髒給挖了出來。左光祿大夫強平諫道：“前不久出現日蝕，最近又刮起颶風，加上經常的水災旱災，甚至獸災也沒有平息。這些都是因為陛下不肯用心在政事上，使自然失去了和氣所引起的。希望陛下善待平民百姓，忘掉別人細小的嫌隙，包容他人巨大的過錯，致敬宗廟社稷，禮遇公卿大臣。也希望陛下去掉秋霜般的威嚴，垂下三春般的恩澤，那麽奸回的小人就不會再來，妖魔鬼怪也會自動消失。乾靈和神祗將會保祐皇家，永葆無窮的美滿。”苻生大怒，居然鑿穿強平的頭頂把他給殺了。衛將軍廣平王苻黃眉、前將軍新興王苻飛、建節將軍鄧羌，都認為強平是苻生生母強太後的弟弟，叩頭再三諫阻，但苻生不但不理，還把苻黃眉外派去左馮翊，把苻飛外派去右扶風，把鄧羌外派去擔任鹹陽太守。苻生因為愛惜這些驍將的勇猛，所以都不殺他們。五月，太後強氏因為憂鬱憤恨而去世。前秦諡名她為明德皇後。

六月，苻生下詔說：“朕受皇天之命，君臨萬邦。自從嗣統以來，即使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也不至於現在這樣，誹謗朕的話，煽滿天下！朕殺的人不過一千，而居然說朕殘忍暴虐！現在人多得比肩都是，沒什麽希罕。當今世道，正應當嚴峻刑罰，你們可奈何得了朕！”自從去春以來，潼關以西，直到長安，道上虎狼橫行。它們白天出現在大道上，夜晚則出現在房屋邊。這些野獸不吃牲畜，專門吃人，總共傷害了七百多人。農民都荒廢了耕田和桑植，相聚在住房裏，而這些野獸的為害並不停息。秋七月，前秦群臣上奏請求禳祛災害。苻生說：“野獸餓了就要吃人，飽了自然就停了，有什麽好禳祛的！況且上天難道不愛百姓嗎？正因為犯罪的人太多，所以上天幫助朕殺了他們！隻要不犯罪，何必怨天尤人！”

苻生在去阿房的路上，遇到一對兄妹一塊在趕路。他居然逼迫兄長非禮妹妹。這對兄妹不答應，苻生大怒，竟然把他們都殺了。苻生一次在鹹陽故城宴請群臣，來的比較遲的，都被他殺了。

苻生有一次夜裏棗吃得太多，第二天一早起來生了病。他召太醫令程延來診斷。程延說：“陛下沒有其他毛病，隻是棗吃了太多而已。”苻生怒道：“你不是聖人，怎麽知道我吃棗了！”也把他殺了。（晉書則另有一說：苻生曾讓太醫令程延給他開一方安胎藥，並問他人參的好惡以及藥分的多少。程延說：“別看它們小小的沒什麽樣子，但挺管用的。”苻生以為他譏諷他的眼睛小，就把程延雙目鑿了出來，然後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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