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九：庾氏當權七：庾亮去世與晉成帝崩駕

公元339年七月下旬（庚申日），東晉三朝元老王導去世，終年六十四歲。晉成帝在朝堂舉哀三日，派遣大鴻臚持節全權監護喪事。禦贈車馬帽服的禮儀，一切都依照漢博陸侯（霍光）以及安平獻王（司馬懿三弟司馬孚）當年的標準。王導安葬時，朝廷贈給九遊轀輬車、黃屋左纛、前後羽葆鼓吹、武賁班劍一百人，去世的中興名臣沒人能和他相比。晉成帝頒布冊書（相當於訃告）高度讚揚王導自從晉元帝和晉明帝中興以來為朝廷作出的卓越貢獻。並說當他聽到王導死訊時，‘震慟於心’。認為他失去王導，就如同殷商失去伊尹，西周失去周公召公一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表達他悲懷！晉成帝隨即派遣謁者仆射任瞻為王導取諡為始興文獻公，祠以太牢。

王導簡約樸素，清心寡欲。他作為輔相曆經了晉元帝，晉明帝，和晉成帝三世，自家的倉庫裏竟然沒有多餘的穀物，穿衣也不在乎是否絲綢。自漢魏以來，一般隻為有爵位的人賜死後諡名，因此即使位高德重，如果死前沒有爵位，一概不加諡名。王導因此上疏說：“武官有爵位必定得到諡名，而沒有爵位的公卿大臣都得不到諡名，這就失去了加諡製度的本意。”朝廷聽從了他的建言。此後沒有爵位的公卿偶爾也得到諡名，都是由於王導的倡議。

自從漢魏以來，大臣們不拜山陵。王導因為和晉元帝司馬睿的關係最初密切得就像一般人之間一樣，並非隻是君臣而已。所以司馬睿每次進級，總是和王導一道拜謁山陵，表示不勝的哀戚。於是後來朝廷下詔讓百官拜陵，也是從王導開始的。

當初，王導和庾亮共同推薦丹楊尹何充給晉成帝，請用他為自己的副手，而且說：“臣死之日，願陛下升任何充為內侍，那麽社稷就安全了。”於是朝廷加何充為吏部尚書。比及王導去世後，朝廷任命庾亮為丞相、揚州刺史、負責尚書事務。庾亮再三推辭。王導去世的第二天，朝廷就任命何充為護軍將軍，庾亮的弟弟會稽內史庾冰為中書監兼揚州刺史，參與尚書事務。

庾冰擔當了重任後，不分晝夜地處理政務，禮賢朝士，升擢後進，於是得到朝廷內外大臣們的交口稱讚，都認為他是位賢相。當初，王導輔政時，傾向於寬恕；庾冰則比較依賴威刑。丹楊尹殷融勸諫他，庾冰說：“即使像前任丞相那樣的賢相，都承受不了自己的寬弘，何況像我這樣的人！”範汪跟庾冰說：“近來天象錯位，足下應當盡量做好消除和防禦的準備。”庾冰說：“玄虛的天象豈是我能預測的？我隻能勤勉盡到人事而已。”庾冰又想法落實戶口，發現了沒有注冊戶口的一萬多人，全用以充實軍用。

晉成帝下詔讓朝廷再次評論庾冰的功勞，庾冰上疏謙讓道：“臣的門戶不幸，缺乏才幹卻得以參政，結果為國家造成很大困難和危機，也禍及自己的家族。如果晉室典明律法，臣的家族可能已被誅殺很久了。而由於當時顛沛流離，刑法憲章暫時鬆弛，因此致使臣等人再次得到機會為國出力。作為願意以身徇國的大臣，臣等因而努力奮鬥，立功於大罪之後，建義於顛覆之餘，這是臣等之所以再次受到重用的原因，也是王法不再追究臣等往日罪過的原因。陛下對臣等的厚恩，可說是非常弘厚了，臣等又豈能再計較這些功勞而接受封賞！願陛下曲降恩澤，哀恕由中，命令有司部門，惠準臣的乞求，那麽愚臣的願望就得到滿足了。”晉成帝準奏。庾冰執政非常認真，近乎繁細，後來又日益矯情違章，有時嚴厲，有時寬縱，處理事情有點隨心所欲，置律令於不顧。

八月，朝廷再次將丞相改為司徒。同時，郗鑒重病不起，將府上的事情托付給長史劉遐，上疏請求退休，還說：“臣所統領的百姓成分錯綜複雜，多數是北方人，要麽是當年被迫遷徙到南方的，要麽是新近歸附的。他們懷念故土，都有落葉歸本的心願。臣為他們宣示國恩，講解去留的好壞，給他們田宅，因而逐漸得到安定。聽說臣病重，他們全都人心惶惶。這些人一旦北渡長江，必定會產生反叛的心理。太常臣蔡謨，平簡貞正，是眾望所歸。臣以為可以任命他為都督兼徐州刺史。”朝廷於是下詔任命蔡謨為太尉軍司，加侍中。

一個多月後（辛酉日），郗鑒去世，終年七十一歲。晉成帝整天都在朝堂痛哭，同時派遣禦史持節全權處理喪事，追贈全部依照溫嶠的標準。晉成帝頒布冊書高度讚揚郗鑒，並說他聽到郗鑒死訊時，‘震悼於厥心’。並追贈他為太宰，諡為南昌文成公，祠以太牢。

當初正值永嘉年間大動亂時，郗鑒在鄉裏十分窮困。鄉人因為他的名聲和德望，輪著招呼他到家裏吃飯。當時他兄長的兒子郗邁、外甥周翼都還年幼，郗鑒常常帶著他倆去就食。鄉人說：“我們境況也都不好，因為先生是賢人，因此想一塊幫助你，隻怕無法照顧到其他人。”郗鑒於是獨自前往。用餐時，郗鑒把飯含在口裏兩邊，回來後吐出來給兩個小孩吃，靠這樣才得以生存，然後一同渡過長江。郗邁後來位至護軍，周翼成為剡縣令。郗鑒去世時，周翼追思郗鑒撫育的大恩，便解職而歸，睡在草墊子上為他服喪達三年之久。

晉成帝依照郗鑒的遺言，任命蔡謨為征北將軍負責徐、兗、青三州的軍事、徐州刺史，假節。

當時左衛將軍陳光請求討伐後趙，朝廷於是下詔派陳光進攻壽陽。蔡謨上疏道：“壽陽城小而且堅固。從壽陽到琅邪，有許多座城池和壁壘，互相都看得見。一城被攻，眾城必救。而且，王師在路上得走五十多天，前鋒還沒到，軍旅的聲音早就傳到敵人那裏。賊兵的郵差，一天可以跑一千裏。那時河北的部騎，有足夠的時間來救壽陽。古代像白起、韓信、項籍那樣勇猛的將領，還依靠破釜沉舟，背水而陣的戰術。如今陳光卻打算把戰船停泊在水渚，然後帶兵攻城，前頭麵對強敵，後麵還回頭張望歸路。這是兵法的大忌。如果攻城一時未拔，胡寇的大軍突然來到，我擔心陳光會像春秋時晉國的荀桓子(即荀林父）那樣不知所為而慘敗，搞得所謂‘舟中之指可掬’，戰船裏到處都是被砍斷的手指。如今陳光所率領的都是殿中的精兵，應當讓他們有征無戰。而今如果讓他們進駐在堅固的城池下頭，用我們的強兵攻擊敵寇的一般城邑，即使得到該城也沒多大利益，也不足以損傷敵人。但一旦失敗則害處很大，足以增添敵寇的信心。我擔心這並非什麽良策。”朝廷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當初，陶侃在武昌，他屬下有人認為應當分兵衛戍江北的邾城。陶侃每次都不作答複，而建議的人卻屢言不巳。陶侃有次渡江到北邊狩獵，趁便告訴屬下將佐道：“我之所以設險防禦敵寇的原因，正是因為長江的原故。邾城隔在江北，內部沒有什麽依賴，外頭和群夷接壤。夷人那裏有很多有利可圖的東西，而晉人貪利，一定會弄得夷人不堪忍受，必然就會招引賊虜入寇。這就是致禍的緣由，而不但不是禦寇。況且孫吳時為了衛戍此城，用了三萬兵馬。如今即使派兵守衛，也無益於江南。假如羯虜有可乘之機，這裏也不是我們可以依賴的地方。”

比及庾亮出鎮武昌，終究還是決定派毛寶和樊峻去衛戍邾城。後趙王石虎覺得這威脅到了他的安全，便任命夔安為大都督，率領石鑒、石閔、李農、張貉、李菟等五位將軍，率兵五萬入寇荊揚二州的北部，其中的二萬步騎專門進攻邾城。毛寶求救於庾亮，庾亮認為邾城堅固，不肯為他增兵。

同年九月，石閔在沔陰打敗晉兵，殺了東晉將軍蔡懷。夔安和李農也攻陷了沔南。石宣的部將朱保則在白石大敗晉兵，殺了鄭豹、談玄、郝莊、隨相、蔡熊等五位晉將。張貉攻陷了邾城，東晉將士陣亡了六千人。毛寶和樊峻突圍出走，不幸都淹死在長江裏。

當初，毛寶在武昌時，部下一位軍人在市場上買得一隻白龜，長約四五寸。後來慢慢養大，軍人即把它放生到江中。比及邾城陷落後，養龜人身被鎧甲，手持大刀，自己投於水中，忽然覺得好像是落在一塊石頭上，認真一看，竟是自己先前所養的白龜，已長到五六尺長。白龜將軍人送到東岸，因此得免一死。

夔安進據胡亭，接著入寇江夏。東晉義陽將軍黃衝和義陽太守鄭進都投降了後趙。夔安進而包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出戰，大破後趙軍隊，殺死敵軍五千多人，夔安方才退兵。後趙軍隊接著劫掠了漢東一帶，強迫七千多戶人家遷到幽冀地帶。

當時，庾亮還上奏請求遷鎮石城。聽說邾城陷落，毛寶死了，庾亮痛哭了一場，北伐的事隻好作罷。庾亮上表陳述謝罪，自己要求貶職三等，暫行安西將軍。朝廷下詔恢複他的職位，同時任命輔國將軍庾懌為豫州刺史，負責宣城、廬江、曆陽、安豐四郡的軍事，假節，出鎮蕪湖。

年底，朝廷任命驃騎將軍琅邪王司馬嶽為侍中兼司徒。

公元340年春正月初一（庚子日），庾亮去世，享年五十二歲。朝廷追贈他為太尉，諡名為都亭文康侯。庾亮的喪車抵達建康後，晉成帝的車駕親臨現場。比及下葬時，朝廷又贈給他永昌公印綬。庾亮弟弟庾冰上疏說：“臣對先前的事情頗有了解，也曾聽到臣的長兄庾亮對臣等說的事，因此對這件事總是耿耿於懷。臣屢次自我陳述請罪，已經將近十年了。這並不是因為臣喜歡謙讓而不恭肅，實在是因為先前的國難（指蘇峻之亂）確實是由於臣的門戶引起的。後來因為先帝神靈的保佑，加上朝廷戰略戰術兼備，因此那場戰爭並沒有持續太久，凶殘的強敵就被消滅了。要說靠的是人事，則功歸聖主；要說靠的是運氣，則勝非人力。至於說庾亮等人，因為聖上的寬宏，才得以盡忠盡職，要不然有什麽辛勞好說！有什麽功勞好賞！經曆了這事件後庾亮感到傷感挫折，覺得他的罪責超過平叛的大功，所以陛下優詔允許他自貶。庾亮確實是無時不思量自效以報答天恩，卻沒想到身居聖世，這微小的誌向竟沒有實現，因而非常哀恨，痛貫心膂。本著臣對長兄的了解，謹希願陛下頒發明詔，賦予他先前得到的恩典，那麽庾亮將死而不朽。”晉成帝準奏。

庾亮將下葬時，何充前來與遺體告別，歎道：“這就像埋一株玉樹在泥土中，真使人情不能已！”當初，庾亮所乘的馬中有一匹叫的顱的馬。殷浩認為這馬不利於主人，便勸庾亮把它賣了。庾亮說：“怎麽好將讓自己不放心的東西轉給他人！”殷浩慚愧而告退。庾亮在武昌時，諸如殷浩等佐吏，曾經乘著秋色晚上一道前去登南樓。後來沒想到庾亮也來了。大家都準備起身回避。庾亮緩緩說道：“各位先生稍等，老子對這裏興趣不淺。”便在胡床上和殷浩等人一塊坐著談詞詠詩。庾亮的坦率和立身處世，大多都是如此。

庾亮去世後，朝廷任命負責尚書事務的護軍將軍何充為中書令。同時任命南郡太守庾翼為負責江、荊、司、雍、梁、益六州軍事的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假節，取代庾亮出鎮武昌。當時人們都懷疑庾翼年齡太輕，是否能繼承他的長兄。庾翼細心治理政事，在軍事和行政方麵都很嚴明，在短短幾年之間，他的轄區公私充實。人們因而無不盛讚他的才幹，於是自黃河以南百姓都懷著歸附朝廷的心願。當時東晉江南一帶賦役太重，百姓紛紛從海道前往廣州。廣州刺史鄧嶽趁機大搞鼓風熔爐，雖然原先的目的是鑄造錢幣，但南方各個少數民族因此卻懂得如何鑄造兵器。庾翼上表陳述說，江東一帶是國家的主要依靠，如今因為侵擾不已，逃逸的百姓逐漸增多，夷人經常利用空隙為自己盈利。如果讓他們知道鑄造兵器的好處，將來會一發不可禁止。

江夏相謝尚曾多次前往庾翼那裏谘謀軍事。他曾經和庾翼一道射靶，庾翼說：“你如果擊中靶心，我將賞你鼓吹器樂。”謝尚果然應聲中的，庾翼即刻將自己的那副鼓吹器樂送給他。

庾亮去世後不久，朝廷便任命左光祿大夫陸玩為侍中兼司空。

作為東晉藩國的前燕君主慕容皝在公元339年底派長史劉翔前往請求封燕王。劉翔在路上顛沛流離，直到公元341年二月才抵達建康（劉翔的故事詳見“前燕崛起”中慕容皝章節）。在劉翔的雄辯下，大部分大臣似乎被劉翔說動，準備正式授予慕容皝燕王的爵位，隻有劉翔的姊夫尚書諸葛恢還有異議。劉翔羈留在建康一年多，但朝議終於定不下來。

劉翔便跟中常侍彧弘寫信，進一步說明封慕容皝為燕王的重要性，尤其在抑製後趙不斷增長的勢力方麵。彧弘為他向晉成帝進言，晉成帝有答應的意向。適逢慕容皝上表指責庾氏兄弟擅權，又寫信給庾冰，責備他當國掌權，卻不能為國雪恥。庾冰十分害怕，便和何充一道上奏請求同意慕容皝的請求。不久，朝廷正式任命慕容皝為大將軍、幽州牧、大單於、燕王，負責河北所有軍事。

劉翔疾恨江南士大夫的驕奢縱飲的風尚，曾趁著朝廷貴人宴會上的集聚，跟何充等人說：“四海動蕩已經曆經三紀了，宗社成為廢墟，黎民生靈塗炭，這正是朝廷焦慮，忠臣畢命的時候。而諸位官員花天酒地，肆情縱欲，以奢靡為榮，以傲誕為賢。聽不到剛正耿直的話，看不到征伐立功的事，你們到底用什麽來尊奉君主，安濟百姓！”何充等人聽後十分慚愧。

後來朝廷終於下詔派遣兼大鴻臚郭烯持節前往棘城冊封燕王，與劉翔等人一道北上。

公元341年三月，皇後杜氏去世。夏四月，將杜皇後安葬在興平陵。同時朝廷下詔，要求北方渡江南下的王公以下直至庶人，都要取消原定的僑民身份，和江東原來的地方人口一樣落實戶口，和他們一樣交納稅收，取消了他們所謂的白籍身份。

八月，東海王司馬衝去世。

十二月，興平伯陸玩去世，終年六十四歲。陸玩字士瑤，很有器量，二十歲弱冠時就有美名，賀循總是稱讚他的清允公平。司馬睿聘他為丞相參軍。當時王導剛來到江東，想籠絡地方豪族，便向陸玩的女兒求婚。因為王導和自己年齡相仿，陸玩於是答道：“小土丘上長不出鬆柏，香草和臭草也不長在一塊。我雖然不怎麽樣，但大義不允許我成為亂倫的開始。”王導隻好作罷。陸玩曾拜訪王導，在他的府第吃了些奶酪，卻因為不適而生病。他寫信給王導說：“我雖是吳人，卻險些成為了北佬的鬼了。”他輕視權貴的程度竟然如此。

後來王敦請陸玩擔任自己的長史，以延誤軍期為借口強迫他上任。陸玩不得已隻好從命。王敦之亂平定後，尚書令郗鑒覺得王敦手下的佐吏不能勸阻王敦的奸惡，便提議將他們全部免官禁錮。後來因為溫嶠上表申明其中道理，陸玩因而不得連坐。他後來又官拜侍中，升遷為吏部尚書。比及蘇峻造反，朝廷派遣陸玩和他兄長陸曄一道守衛宮城。陸玩暗中勸說匡術歸順朝廷，因此功封興平伯。陸玩後來轉任尚書令。

晉成帝要任命陸玩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陸玩再三陳訴謙讓，稱自己已年過六十，智力有限，疾患深重，體力也一天不如一天。但晉成帝堅持要他就任。

不久因為王導、郗鑒、庾亮相繼去世，朝廷內外都以為三位良臣既然已經去世，國家急需人才，而以陸玩的德望，應當升遷侍中兼司空，配給羽林四十人。陸玩就任後，有人登門拜訪，向他要了杯酒，然後把酒灑在柱梁之間，罵道：“當今缺乏人才，居然把你當作柱石。千萬不要把人家的棟梁給玩倒了！”陸玩笑道：“一定聽取先生有益的勸誡。”接著又歎息著跟賓客們說：“以我為三公，是天下沒有人才了。”大家都認為這是他出自肺腑的話。陸玩雖然榮登公輔，卻謙讓而不肯聘用助手和下屬。晉成帝聽說後勸他，陸玩不得已而從命，所聘請的也都是一些貧寒和曆來有道行的人士。陸玩長期輔佐帝王，經常因為自己的老成持重被主上敬重，加上他秉性通雅，不以名位取人，對後生循循善誘並提攜他們，就像平民一般謙恭，因此很多官員都得到他的蔭庇。

公元342年正月，豫州刺史庾懌送了一壇酒給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覺得酒裏有毒，便先給狗喝，結果那隻狗當場死亡。王允之因此秘密上奏朝廷。晉成帝歎道：“大舅已經亂了天下，小舅難道又想重蹈覆轍！”二月，庾懌飲鴆自殺。

庾翼在武昌，經常遇到怪誕的事情，便打算轉移到樂鄉去。征虜長史王述寫信給庾冰說：“樂鄉離武昌有一千多裏。我們幾萬的將士，一旦移動遷徙，再興建城牆，將會勞民傷財。而且到江州還得逆流數千裏，對軍隊和官府的供應，難度要增加好幾倍。況且武昌確實是江東鎮戍的中心，不但僅僅是防禦長江上遊的敵人而已。一旦發生危急，靠駿馬奔跑，告急不難。如果移鎮樂鄉，它遠在西陲，一旦江東有難，很不容易相救。鎮守方嶽的重將，固然應當居住在要害的地方，控製內外形勢，讓時刻覬覦我們的敵人摸不準。當年秦二世擔心‘亡胡’（胡亥）的讖言，最終成為劉邦項羽滅秦的資本。西周厭惡‘檿弧’（桑木做的弓）的謠言，最終導致褒姒之亂。所以正人君子，應當光明正大地走直道。對那些所謂禳災避禍的無稽之談，應全不當一回事。現在正應當決定怎樣做才對，為社稷的長久利益盤算。”朝議也同意王述的看法，庾翼隻好作罷。

五月初，晉成帝身體感到不適。六月初六，晉成帝一病不起。有人偽造尚書符令，敕令宮門守衛不讓宰相入宮。大臣們聽說後，無不大驚失色。庾冰說：“這一定不是真的。”於是派人追問，果然是假的。晉成帝的兩個兒子司馬丕和司馬弈都還在繈褓之中。庾冰認為自己兄弟掌權時日太久，擔心晉成帝去世後，親戚的關係越來越疏遠，容易被他人挑撥離間，便總是勸晉成帝說，因為國家有強敵在外，應當立年長的人為君；因此請求晉成帝讓他的同母親弟琅邪王司馬嶽為嗣，晉成帝也就同意了。中書令何充反對說：“父子相傳，是先王的舊典。改變這一原則很少不導致動亂的。所以周武王不傳位給他聖人般的弟弟，並不是因為不喜歡他。今天如果真讓琅邪王即位，那麽小皇子怎麽辦！”庾冰不肯。於是朝廷下詔，任命司馬嶽為嗣君，同時任命司馬弈繼任琅邪王。兩天後，庾冰和何充以及武陵王司馬晞、會稽王司馬昱、尚書令諸葛恢同時接受顧命。第二天（癸巳日），晉成帝去世，年僅二十二歲。晉成帝司馬衍字世根，因為年幼即位，受製於舅舅庾氏兄弟而長期無法親政。比及年長，十分留心政事，注意簡樸節約。他常常想在後園修建一座射擊的廳堂，但聽說造價要四十兩黃金，便覺得勞力和費用太高而作罷。晉成帝的雄武程度，雖然不如他前頭的帝王，但頗有勤儉節約的品德。

六月初十（甲午日），琅邪王司馬嶽即皇帝位成為晉康帝，大赦天下。一個多月後，晉康帝封晉成帝的兒子司馬丕為琅邪王，司馬弈為東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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