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四：劉聰滅晉之二：攻陷兩京與賈疋複晉

公元310年夏七月，漢皇帝劉淵去世，太子劉和即位後即和衛尉西昌王劉銳，侍中劉乘，宗正呼延攸等人發動事變，殺了劉淵的兒子劉裕和劉隆，並打算殺害楚王兼大司馬劉聰以及北海王劉乂。劉聰挫敗了這場政變，接著殺了劉和即位成為漢皇帝。

十月，劉聰派兒子河內王劉粲和族弟始安王劉曜以及征東將軍王彌率領四萬大軍再次進攻洛陽。

晉並州刺史劉琨親自帶兵討伐匈奴酋長劉虎（也叫鐵弗虎）以及鮮卑白部，但進展不順。劉琨使者用謙卑的語言和優厚的禮物勸說另一位鮮卑酋長拓跋猗盧出兵相助。拓跋猗盧派他弟弟拓跋弗的兒子拓跋鬱律帶領二萬騎兵相助，於是劉琨大破劉虎和白部，屠殺了他們軍營的士兵。

拓跋猗盧接著和劉琨斬白馬發誓結盟，成為異姓兄弟。劉琨又上表推薦拓跋猗盧為大單於，將代郡封給他成為代公。不等朝廷詔令下來，拓跋猗盧便帶領部眾東進占據代地。

當時代郡屬於幽州，晉幽州刺史王浚不肯讓出代地，便派兵攻擊拓跋猗盧，結果被拓跋猗盧打敗。於是王浚和劉琨有了矛盾。拓跋猗盧因為封邑離他原來的地盤很遠，便帶領他部落的一萬多家人從雲中進入雁門，向劉琨索求陘北的地盤。劉琨管不住他，又想依靠他為援，便把樓煩、馬邑、陰館、繁畤、崞五縣的民眾遷徙到陘南，將這些地方都給了拓跋猗盧，於是拓跋猗盧越來越強盛。

拓跋猗盧為了感謝劉琨，提出願意出兵幫助他收複被漢占領的山西地盤。劉琨很高興，即刻上表給太傅司馬越，請朝廷出兵共同討伐劉聰和漢並州刺史羯族人領袖石勒。但是司馬越當時和晉兗州刺史苟晞矛盾已經加深，擔心他趁機進京成為像董卓那樣的後患，便不答應。劉琨隻好謝絕了拓跋猗盧的好意，讓他的鮮卑軍隊回到封國去。

十月，劉虎收集了他的殘兵，西渡黃河，占據朔方，開始大肆劫掠盧川一帶的百姓。劉聰因為劉虎也姓劉，便封他為樓煩公，收為己用。

不久，晉懷帝任命劉琨為平北大將軍，王浚為司空，進封鮮卑酋長段務勿塵為大單於。

十二月，劉聰認為自己越次而立，便害怕他的兄長劉恭可能取代他，於是派刺客趁劉恭晚上睡覺時，躲在他的壁間裏，伺機行刺將他殺死。

這個月，漢太後單氏去世，劉聰便尊生母張氏為皇太後。單氏年輕貌美，是劉聰父親劉淵的皇後，劉聰居然將她納為皇妃。單氏的兒子皇太弟劉乂屢次責怪他母親，單氏最終因為慚愧而死。劉聰對劉乂的恩寵因此逐漸減退。然而僅僅因為單氏的緣故，劉聰還不打算廢黜他。呼延皇後跟劉聰說：“父親去世兒子繼承，這是古往今來不變的規則。陛下繼承高祖的大業，幹嗎封個什麽太弟！陛下百年之後，劉粲兄弟必定會沒有後代了。”劉聰說：“皇後言之有理，朕慢慢考慮好了再說。”呼延氏說：“事久生變，太弟見到劉粲兄弟逐漸長大，心裏必定不安。萬一有小人再挑撥離間，未必現在就不會發生什麽變故。”劉聰心裏覺得有道理。

劉乂的舅舅光祿大夫單衝哭著跟劉乂說：“疏不間親。主上已有意立河內王（即劉粲）為太子了，殿下為何不避讓避讓！”劉乂說：“河瑞（劉淵最後的年號）末年，主上自己因為嫡庶的原因，將大位讓給我。我因為主上年長，又把大位讓給他。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兄長走了弟弟即位，有什麽不可以的！劉粲兄弟長大了，也就是現在。況且兒子與兄弟的親疏也沒什麽大不同，主上怎麽會有這層意思！”

公元311年春，苟晞和司馬越的矛盾發展到無法調和的地步。苟晞派一千精騎進入京都把司馬越的親信都除掉了。司馬越當時在項城，聽說後很快就在三月份氣死了。太尉王衍帶著司馬越的棺柩和朝廷大臣們在前往東海國安葬司馬越的路上被石勒帶領輕兵追上。石勒將他們全部加以殺害。

晉懷帝一貫痛恨司馬越專權，聽說他死了，還不解恨，追貶他為縣王，然後任命苟晞為大將軍、大都督，負責青、徐、兗、豫、荊、揚六州的軍事。

五月，苟晞上表請求遷都到倉垣。但當晉懷帝和隨從徒步走出西掖門時，被強盜所掠，身上一文不名，隻好又回到洛陽宮裏。度支校尉東郡人魏浚帶領幾百家流民保衛河陰的硤石，搶到一些穀麥獻給晉懷帝。晉懷帝提升魏浚為揚威將軍兼平陽太守。

同時，劉聰派前軍大將軍呼延晏帶兵二萬七千人進攻洛陽。漢軍來到河南，晉兵前後十二道戰役全都失敗，陣亡三萬多人。劉曜、王彌、石勒於是合兵一道。三人的大軍還沒到時，呼延晏把輜重留在當年河間王司馬顒部將張方的故壘，然後率領輕騎在五月底先趕到洛陽，猛攻平昌門，沒幾天就攻下來了。呼延晏接著燒了東陽門以及各個府寺。

六月初一，呼延晏見後繼大軍還不來，擔心晉軍回師會讓自己陷於不利處境，便大肆掠奪人財之後，離開了洛陽。抵達洛水時，呼延晏見到很多船隻停泊在岸邊。原來這些都是當時為晉懷帝遷都倉垣準備的，卻被強盜阻礙而沒有成行。呼延晏便派兵一把火把船隻全燒了，然後又回到張方的故壘。

六月初四，晉尚書令荀藩和弟弟光祿大夫荀組出逃到轘轅。初五，王彌大軍來到宣陽門。初六，劉曜來到西明門。六月十一，呼延晏和王彌一道攻克宣陽門，徑自進入南宮，登上太極前殿，縱兵大掠，將宮女和珍寶全都一搶而空。晉懷帝從華林園門出來，想逃到長安去，但被漢兵追上捉住，然後幽禁在端門。

劉曜從西明門進駐武庫。六月十二，劉曜殺了晉太子司馬詮、吳王司馬晏、竟陵王司馬楙、右仆射曹馥、尚書閭丘衝、河南尹劉默等人，還大開殺戒，屠殺了洛陽城裏的士大夫和平民多達三萬餘人。劉曜又發掘各個皇陵，焚毀了宮殿宗廟以及官府。劉曜接著娶了晉惠帝的羊後作為王妃，並把晉懷帝以及六枚玉璽都帶回漢都平陽。石勒也帶兵出了轘轅，進駐許昌。

六月二十二，劉聰大赦，改元嘉平；任命晉懷帝司馬熾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庾瑉和王俊為光祿大夫。

秋七月，王浚在幽州設壇祭告上天，立皇太子，布告天下，聲稱受詔書承製封拜，備置百官，任命地方官吏，以荀藩為太尉，琅邪王司馬睿為大將軍。王浚自領尚書令，以裴憲和自己的女婿棗嵩為尚書，田徽為兗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當時司馬越的弟弟南陽王司馬模鎮守關內，派牙門將趙染衛戍薄阪。趙染自以為是司馬模手下第一勇將，便要求擔任馮翊太守。司馬模已經任命另一位將領索綝為馮翊太守，所以沒有同意。趙染因而大怒，帶領他的部眾降漢，劉聰便任命趙染為平西將軍。

索綝字巨秀，少年時就有超人的度量，他父親關內侯索靖經常說；“索綝有宰相的才能，不能把他當作刀筆小吏使用。當個州郡的官員，我兒子實在看不上。”索綝後來舉秀才，官除郎中。他曾為了報兄仇，親手殺死三十七人，當時的人們無不稱讚他的壯舉。索綝不久轉為太宰參軍，參與征西的軍事，接著又轉為長安縣令，在官位上有良好的稱譽。他後來跟從河間王司馬顒，和張方一道東迎晉惠帝的乘輿進入長安，因功拜鷹楊將軍。司馬顒失敗後，索綝轉去擔任南陽王司馬模的從事中郎。劉聰侵掠關東時，司馬模任命索綝為奮威將軍去抵禦他。索綝陣斬劉聰部將呂逸，又打敗劉聰的黨羽劉豐，因而升遷為新平太守。比及劉聰部將蘇鐵和劉五鬥等人劫掠三輔（長安周圍），司馬模又任命索綝為安西將軍兼馮翊太守。索綝對部下有威有恩，漢人和夷人都服他，所以漢軍很長時間都不敢進犯關內。

八月，劉聰派趙染和安西將軍劉雅率領二萬騎兵到長安攻打司馬模，河內王劉粲和始安王劉曜帶領大軍後繼。司馬模派索綝與都尉陳安以及將軍呂毅等到潼關抵禦趙染，結果呂毅戰敗而死，陳安則退守潼關。那時漢軍已攻下洛陽，關內震動，晉軍士氣低落，陳安雖然有萬夫不當之勇，也獨木難支。於是趙染在潼關大破陳安等司馬模的兵馬，長驅直到下邽。當時涼州將領北宮純已從洛陽退保長安。北宮純知道長安陷落指日可待，便帶領他的部眾投降了。

漢兵包圍了長安，司馬模派部將淳於定出戰但失敗了。司馬模的倉庫斷了軍糧，因此士兵紛紛逃散。軍祭酒韋輔進言道：“事情已經非常緊急了，大王早降或許可以免禍。”司馬模聽從了，便向趙染投降。趙染傲慢地張開兩腿坐著，捋起袖子數說司馬模的罪狀，然後把他送到劉粲那裏。

九月，劉粲殺了司馬模及其兒子範陽王司馬黎，並將捉到的晉衛將軍梁芬、司馬模長史魯繇、散騎常侍杜驁和辛謐連同北宮純等人都送往平陽。這時關西因為戰亂而大鬧饑饉，白骨遍野，軍民幸存的不到百分之一二。劉聰因劉粲殺害了司馬模而極為生氣。劉粲說：“臣殺司馬模本不是因為他識天命太晚的緣故，而是認為他是晉室的肺腑大臣，又是宗室，洛陽危難時不能殺身成仁。這是天下的大惡之一，所以把他殺了。”劉聰說：“雖然這麽說，但我擔心你不免遭到殺降的禍殃。你知道，天道非常神奇，你這樣做一定會得到報應的。”

劉聰接著任命劉曜為車騎大將軍兼雍州牧，改封中山王，出鎮長安；任命王彌為大將軍，封齊公。

同時石勒等人在攻陷洛陽後，又進逼穀陽，殺了晉冠軍將軍王茲。接著又攻下陽夏並生擒了堅守那裏的晉將王讚。石勒然後進兵蒙城，在攻城三天後，蒙城陷落。石勒生擒了苟晞以及豫章王司馬端。劉聰聽說石勒已經連克陽夏和蒙城，還生擒了名將苟晞，非常高興，便派使者拜石勒為幽州牧。

冬十月，石勒請王彌到蒙城赴宴，趁他喝醉酒時，親手在席前殺了王彌，接著兼並了他的部隊。石勒又上表給劉聰，聲稱王彌叛逆，已經伏誅。劉聰大怒，派使者譴責石勒“專門殺害公卿和輔佐大臣，有目無君上的野心”，但拿他也沒辦法。為了安撫他，劉聰還不得不提升石勒為鎮東大將軍、領並州刺史，讓他負責並幽二州的軍事。不久，被迫投降石勒的苟晞和王讚陰謀反叛石勒。事情敗露後，石勒殺了他們，連同苟晞弟弟苟純。

再說司馬模死後，索綝流淚發誓道：“與其和他一塊死去，我寧可成為伍子胥，為南陽王報仇。”便和安夷護軍麹允以及頻陽縣令梁肅一道從京兆南山準備逃奔安定。當時晉安定太守賈疋和附近氐族羌族部落酋長都送人質給劉曜求和。索綝和麹允他們在前往安定的路上於陰密遇到賈疋送去作人質的兒子，便把他帶回到臨涇，然後勸賈疋起兵興複晉室。賈疋答應了。

賈疋字彥度，武威人，是曹魏太尉賈詡的曾孫。賈疋少年時就有誌氣經略，儀表偉岸風度翩翩，見到的人無不對他心悅誠服，尤其受到武將的瞻仰，都願意為他出死力。賈疋最初在公府裏任職，後來曆次升遷最終成為安定太守。當時雍州刺史丁綽，貪婪專橫而失去民心。他害怕賈疋搶了他的位置，便在南陽王司馬模麵前大講賈疋的壞話，司馬模便派軍司謝班去討伐賈疋。賈疋逃到瀘水，和胡人彭蕩仲以及氐人竇首結為兄弟，招募兵馬後進攻謝班。丁綽嚇得逃到武都去，賈疋便再次進入安定，並殺了謝班。

比及索綝和麹允等人來到安定，共同推舉賈疋為平西將軍，接著率領五萬大軍向長安進發。雍州刺史麹特和新平太守竺恢也都不肯降漢，聽說賈疋起兵，便和扶風太守梁綜一道率領十萬大軍和賈疋會合。

劉聰的兒子河內王劉粲在新豐，聽說賈疋起兵，便派劉曜到安定去進攻賈疋，派劉雅和趙染到新平去進攻竺恢。索綝率軍去救新平，和漢軍大小上百戰，劉雅等人終究攻不下新平。劉粲手下有一猛將名叫李羌，劉雅便請劉粲派李羌前來助戰。李羌來到新平，和索綝軍隊在城下對陣。結果李羌被索綝生擒，劉雅等人因此大敗而退。

劉曜率領長安的所有漢軍和賈疋等各路晉軍在黃丘大戰，結果劉曜軍隊大敗，劉曜自己還中了流矢，隻好退保甘泉（今陝西延安中部）。賈疋乘勝追擊。當時彭蕩仲是漢梁州刺史，聽說劉曜兵敗，率軍來救，但也被賈疋打敗，彭蕩仲陣亡。不久後，劉曜攻陷池陽，劫掠了一萬多人後退回到長安。

索綝和麹特等人打敗劉雅等人後，和杜人王禿等人聯合一塊，到新豐去進攻並擊破了劉粲，劉粲逃回到平陽。於是以賈疋為首的晉軍兵勢大振，關西的漢人和胡人都欣然起來響應他們。

當初，吳王司馬晏的兒子，年齡才十二歲的秦王司馬鄴（也就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孫子）是司空荀藩的外甥，在洛陽陷落時往南逃到密縣（今河南鄭州西南）。天水人閻鼎，最初擔任太傅司馬越的參軍，後來轉為卷縣（今河南原陽）縣令，代理豫州刺史事務，治所在許昌。閻鼎適逢母親去世，便在密縣一帶聚集了西部州郡的幾千流民，打算回到天水鄉裏。剛巧這時京師失守，秦王出逃來到密縣，荀籓和他弟弟司隸校尉荀組，以及中領軍華恆和河南尹華薈，帶著秦王在密縣建立臨時朝廷。又因為密縣離漢軍太近，便往南遷徙到許昌臨潁一帶。司徒左長史劉疇在密縣聚眾修築了一個堡壘，自己成為塢主。中書令李恆、太傅參軍劉蔚、鎮軍長史周顗、司馬李述等都來投奔劉疇。劉疇等人認為閻鼎有才幹，而且手頭有幾千人，便勸荀籓任命閻鼎為冠軍將軍兼豫州刺史，任命劉蔚等人為參佐。

閻鼎少年時就有大誌，這時因為西部流民都想回鄉，所以打算回到家鄉建立功名，於是和撫軍長史王毗和司馬傅遜商議如何擁戴秦王的辦法。他跟劉疇等人說：“山東不是出霸主的地方，不如到關中去。”河陽縣令傅暢也寫信給閻鼎，勸他帶著秦王經過洛陽，趁機拜謁祖先陵園，然後徑直前往長安，撫綏聯合夷人漢人，興起義兵，然後光複宗廟，洗雪社稷的恥辱。閻鼎收到這信以後，便打算前往洛陽。閻鼎手下的流民則認為如果要走北道，因為太靠近黃河，可能會遭到盜匪抄截，所以大家都想走南道，從武關直接向長安進發。劉疇等都是山東人，不願意往西去，於是荀籓和劉疇以及周顗等人都逃散了。閻鼎追不上荀籓，卻追上了李恆並把他殺了。周顗也幸好跑得快而逃得一命。

閻鼎於是帶著秦王西上，從宛城前往武關。他們在上洛停下來休息時，被山賊襲擊，結果死傷了一百多人。後來閻鼎等人又招集了剩下的人員，來到藍田，然後派人去告知賈疋，賈疋於是派兵來迎接他們。

同年十二月，閻鼎帶著秦王司馬鄴進入雍城，賈疋派梁綜帶兵護衛他們。於是司馬鄴給晉室複興帶來了一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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