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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評金瓶梅:第一季3回

(2015-05-27 07:32:10) 下一個
《杜評金瓶梅》:第一季3回
三 熱結冷遇(Apr_20_2015
 
西門慶提出結拜,並請花子虛入會。迅速做出回應的不是花子虛,而是他的老婆李瓶兒。我們聽聽這位花家娘子是怎麽讓小廝來西門家報信:
 
既是你西門爹攜帶你二爹做兄弟,那有個不來的。等來家我與他說,至期以定攛掇他來,多拜上爹。
 
二爹是指花子虛,二娘是子虛的老婆李瓶兒。那麽對於這位不遠將來成為二嫂、更遠將來成為小老婆的女人的盛情,西門慶的反應是:
 
自這花二哥,倒好個伶俐標致娘子兒。
這一番隔空取火式的調情,明晃晃當著應伯爵和謝希大兩位兄弟的麵。日後慶和瓶兒暗渡陳倉,伯爵等數次灌醉花子虛,終致二人勾搭成奸;再到後來二人害死子虛,沒多久瓶兒又殞……這一筆一筆的賬,每個人其實心裏都明淨的。
 
花子虛馬上又差小廝送一兩銀子,算是結拜派對的分資,也算飛蛾撲火了。
 
我們在網上查了一下,小說中的一兩銀子大致相當於今日400-800塊人民幣。之所以囉嗦這個,是因為《金瓶梅》首要寫的是“金”,許多情節脈絡乃至人物命運都和幾兩幾十兩幾千兩的銀子息息相關。
跟沒入夥的花子虛相比,其他兄弟的分資就有些拿不出手。而西門家對錢財最關心的就算大老婆吳月娘了。我們看看月娘給算的這個賬:
止有應二的是一錢二分八成銀子,其餘也有三分的,也有五分的。
花子虛一兩,其他八位兄弟頂多一兩,這些開派對是不夠的。作為帶頭大哥,慶隻好稱出四兩銀子。讓我們看看這四兩銀子在書中的購買力:
買了一口豬、一口羊、五六壇金華酒和香燭紙劄、雞鴨案酒之物。
又封了五錢銀子送給玉皇廟(舉辦派對的場所)。所以這個派對,慶的支出至少是四兩五錢銀子減去二兩,也就是二兩五錢銀子,相當於一千五百塊人民幣。也正是這次結拜,讓慶最終娶到了“花二嫂”李瓶兒,以及這位富婆的大筆金銀財寶。總之慶看起來傻乎乎的總是吃虧,但算到最後他總是賺的,直到一命嗚呼精盡人亡。
我們看到拜這個把子不但要熱鬧要派對(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的應伯爵還問要不要叫上妓女),結拜還得有一個像模像樣宗教上的儀式。正如網友volontaire所說,整部小說以玉皇廟起始,最後以永福寺收結。這裏玉皇廟的潛在含義是說一個世俗的結盟,卻還要在意識形態上取得認同。整個遊戲規則核心就是表裏不一,這是小說的一個精髓。
到了良辰吉日,雖然那玉皇廟“殿宇嵯峨,宮牆高聳”,但整個結拜過程卻全然沒有宗教上的莊嚴肅穆,隻是應伯爵在中間耍寶,眾人跟著肆意取樂。順帶用伯爵的插科打諢引出打虎英雄武鬆。
和梁山好漢一樣,這十位酒肉兄弟也是要排座次的。大夥兒當然要推西門慶做大哥,我們看看慶是什麽反應:
這還是敘齒,應二哥大如我,是應二哥居長。”
大夥兒當然知道慶是在虛偽,但伯爵的回應卻令人尋味:
爺,可不折殺小人罷了!如今年時,隻好敘些財勢,那裏好敘齒!若敘齒,這還有大如我 的哩。且是我做大哥,有兩件不妥:第一不如大官人有威有德,眾兄弟都服你;第二我原叫做應二哥,如今居長,卻又要叫應大哥,倘或有兩個人來,一個叫‘應二哥’,一個叫‘應大哥’,我還是應‘應二哥’, 應‘應大哥’呢?
所謂“大官人有威有德,眾兄弟都服你”是暗諷,“如今年時,隻好敘些財勢,那裏好敘齒”才是本意。伯爵厲害的是這一番夾槍帶棒,最後居然以嬉皮笑臉收尾,這哥兒們絕對有才。
玉皇廟的師父吳道官開始宣讀誓文,一番駢五驪六,眾人就算拜了把子。接下來是派對,伯爵等都等不及了。西門慶卻要離席,因為他擔心三姨太卓丟兒病重,花子虛也跟著要走,與後來瓶兒病重遙相呼應。這種呼應一向是我們古代小說家喜歡用的。
接下來又用伯爵上門蹭飯來接入武鬆的故事。有趣的是作者筆下伯爵這樣形容武鬆打虎:
“過這景陽岡來,怎的遇了這虎,怎的怎的被他一頓拳腳打死了。一五一十說來,就象是親見的一般,又象這隻猛虎是他打的一般。”
武鬆打虎源自民間傳說,並非施耐庵原創,蘭陵笑笑生更是在改編基礎上的改編。 施耐庵在前,笑笑生在後,所以應伯爵這段不著調算致敬也好,顛覆也罷,反正是兩位大導演翻拍了同一段故事。
書上還說慶和伯爵是“手拉著手兒同步出來”看打虎英雄。話說當時男人間的禮俗真是……令人費解。我們還發現麵對騎在大白馬上的武鬆,西門大官人也咬著指頭花癡了一回:
你說這等一個人,若沒有千百斤水牛般氣力,怎能勾動他一動兒。
形容武鬆造型的又是一段陳詞濫調,但“身穿著一領血腥衲襖”,一下子點染出《金瓶梅》版本武鬆的渾身殺氣。
接下來是打虎英雄拜見知縣老爺:
武鬆下馬進去,扛著大蟲在廳前。知縣看了武鬆這般模樣,心中自忖道:“不恁地,怎打得這個猛 虎!”便喚武鬆上廳。參見畢,將打虎首尾訴說一遍。 兩邊官吏都嚇呆了。知縣在廳上賜了三杯酒,將庫中眾土戶出納的賞錢五十兩,賜與武鬆。武鬆稟道:
小人托賴相公福蔭,偶然僥幸打死了這個大蟲,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這些賞賜!眾獵戶因這畜生,受了相公許多責罰,何不就把賞給散與眾人,也顯得相公恩典。
武鬆遊街時一直騎馬,到了衙門口才下馬,“扛著大蟲在廳前”,顯然是在知縣麵前賣弄;看知縣中招了,緊接著拍馬屁“小人托賴相公福蔭”,再虛頭巴腦將賞銀分給眾獵戶,不由叫人想起了金批水滸裏的奸雄宋江。
武鬆如願撈取到了政治資本,一下子從流竄各地的黑幫分子變成了清河縣的巡捕都頭(刑警隊長),所謂“警匪一家”是也。
如果武鬆真像他說的那樣在乎親哥哥,他實在沒有理由不去陽穀縣看武大。這更像金聖歎口誅筆伐的宋江:黑三郎從來對宋太公從頭到尾都是假孝順。
通過武氏兄弟在清河縣不期而遇,作者又順帶接入全書第一位女主角潘金蓮。
金蓮的身世、她嫁武大前後的波折這裏就不重複了。從文學角度理解這個人物,很重要一個關鍵詞就是死亡。
孫述宇說《金瓶梅》是中國古代罕有的直麵死亡的小說。除了生離死別等正麵的場景描寫,意象上的關聯也不可忽視,這尤其體現在了潘金蓮身上。
以下是我能想起來的與金蓮有關的死亡名單。先是男性陣容:王招宣(就是日後與西門慶在妓院爭風吃醋的王三官之父)、張大戶、武大、李外傳(武鬆尋仇西門慶,卻誤殺此人)、西門慶。女性包括白玉蓮(在張大戶府上與金蓮是室友,死因並無交代)、卓丟兒、宋惠蓮、李瓶兒、王婆、潘金蓮她本人。別忘了還有繈褓中的官哥,李瓶兒和西門慶的兒子。難怪作者借王婆之口說這潘金蓮是“是閻羅大王的妹子,五道將軍的女兒”。當然,王婆當時是開玩笑,聽她這話的是還沒勾上潘金蓮的西門慶,一老一少正在努力促成一樁性交易,誰會把這話當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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