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和Enrico率先走進了小木屋,大家魚貫而入。
一位戴著錫克教頭巾的印度中年人站在大廳一側,熱情地招呼大家。“行李先放這邊。把吃飯的碗準備好,晚飯已經開始了。”他說的是純正的美式英語。
“這是Omar師兄。師父最早的弟子之一。”Cyrus向大家介紹。眾人連忙打招呼。Omar和藹地笑了笑,他的眼睛非常亮。眾人放下了行李,來到了廚房。大約有十來個人在排隊打飯。
Jonathan四處望了一下。這裏的條件非常簡陋。水是井裏打上來的,木屋旁邊有一個小型的淨化水池,進門前Jonathan注意到了。屋裏照明用的是汽燈,很顯然不通電。晚飯是在後院用篝火煮的。所謂的晚飯,隻不過是煮了一大鍋素丸子土豆湯,中間添了些青菜豆腐,加了些咖喱湯料。主食是法式長麵包,卻是剛出爐的,一根根看上去很誘人。
給大家盛湯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華裔婦女,臉色黝黑,身材苗條,一頭烏亮的頭發盤在頭頂。見到新來的眾人並不驚訝,隻是笑著點了點頭。“Ann,你先來喝口熱湯,然後幫我把這些新出爐的麵包切成段。小心別燙著。”
Ann應了一聲,先洗了洗手,隨後接過了那女人遞來的一小碗熱湯。Jonathan和大家排在隊尾。Enrico小聲給大家介紹。
“這是Morgan師姐。她可是帶藝投師。她在武當鐵劍門當過道姑,見到師父之前已經修真很多年了。據說師姐年青的時候就修到三華聚頂,五氣朝元。”
“聽說過這種說法,也算不上什麽特別了不起的境界。”Cyrus淡淡地說。
“是算不上什麽。”Enrico接著說,“後來她修到元神出竅,據說修出來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孩。這種事情,聽說在武當修真圖上有記載。‘你是誰家子?’‘我是你的主人翁’,很好玩是不是?”
Cyrus不置可否。Lucas和Jonathan卻聽得興致盎然。
“那孩子從哪出來?從肚皮裏?”Lucas道。
“當然是從頭頂了。從肚皮裏?哈哈,虧你想得出。笑死我了。”Enrico忍俊不禁,“那也不是真的孩子,肉眼凡胎是看不見的。”
Lucas恍然大悟。
“總之呢,師姐天分不錯,但是在武當門下修行,卻不能再進一步了。要不怎麽成了咱們師姐了呢。據說她很小的時候,鐵劍門的長老們就預言,Morgan這輩子一定能遇上神仙。這不應驗了麽。對了,師姐也是練家子,在武當學的一身功夫,現在也沒丟。”
“比你怎麽樣?”Jonathan已經注意到Morgan是有身手的。
“好男不跟女鬥。”Enrico道,“偶爾讓她個一招兩式的,有什麽大不了的。”
“Enrico,又在背地裏說我什麽呢?”Morgan忽然道,“別以為你說的聲小我就聽不見。我還不老。幾個月不見,你怎麽又胖了一圈?說,是不是又好吃懶練來著?”
“那怎麽可能呢?”Enrico訕笑道,“師姐,這湯是你做的麽?好香啊。”
“當然是嬤嬤做的。嘴甜了?是不是怕我修理你呀。”
“怕?我怕?我怕管什麽用啊。嘿嘿。”Enrico有點低聲下氣地說,“嬤嬤呢?”
“她剛給師父端了碗湯過去。”說話間Enrico已經排到了,Morgan給他舀了兩勺湯,小聲道,“你們今天來得有點晚,師父新收了四個師弟,有點累。”
Jonathan把塑料飯盒遞到了Morgan麵前。Morgan特地挑了幾個素肉丸子,和著湯汁一起倒進飯盒,又多看了Jonathan一眼。“又一個武林高手。Enrico帶你來的,對吧?一看你就是Enrico的狐朋狗友。不過你比他麵善,耐看多了。”
“謝謝師姐誇獎。”Jonathan苦笑了一下,“我連Enrico都打不過,哪是什麽高手。您才是。”
“師姐,他和Tina是男女朋友。”Ann在一旁插言道,一麵遞給Jonathan兩段麵包。
Morgan看了一眼Tina,臉色馬上柔和起來。“Tina?歡迎加入我們。師父沒有幾個女弟子,原來我隻有Ann和Alisa做伴,你來了真好。”
“可是,我們這次,不是來拜師的。”Tina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Morgan深深地看了Tina一眼,“這次不是,還有下一次麽。來日方長。你福緣深厚,又已經結緣,那是早晚的事。你先吃。等一下我幫你和Ann搭帳篷。對了,她就是Alisa。”
Morgan說著,指了指一位坐在椅子上的紅頭發的白人女孩。Alisa馬上友好地站了起來,微笑著和Tina握了握手。
正說話間,一位穿著印度傳統莎麗的老太太從大廳那邊走過來。她至少有七十歲,個子不高,身材清瘦,滿臉皺紋,卻也神采奕奕。大家都紛紛笑著跟她打招呼,稱她為嬤嬤。嬤嬤點頭笑著,和藹卻有些拘謹。
“你們一路辛苦,多吃一點。今天我特地多烤了一點麵包,足夠了。這些飯都是師父加持過的。”嬤嬤說著,拿了兩塊麵包,分別遞給Lucas和Jonathan,“你們兩個大個子,多吃點。”
“謝謝嬤嬤。我叫Lucas,這是我的朋友Jonathan。您的英語說得真好。您在美國很多年了吧?”
嬤嬤笑了。“這是我第二次來美國。上次來大約是十年前了吧,呆了一個星期。那時候我還不太會說英文。”
“十年就能說成這樣,比我說的還純正。嬤嬤,您是天才呀。”Enrico讚道。
“哪會是什麽天才。我很笨呢。”嬤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你們師父的遠親,小時候家裏窮,受教育的都是家裏的男孩子,所以我不識字,連印第語也不會。二十多年前我開始修行,經常給大家做飯。人家問我:這是什麽飯呀?我聽也聽不懂,說就更不會了。後來我覺得應該練習著說。就這麽著,慢慢的,印第語我就會說了。英語是最近十年練的。漢語我也會,但是香港話就不怎麽會了。”
“嬤嬤,這是您開啟智慧的結果。”一位金發碧眼的中年男士讚道。
“要說有,那也是比較低層次的。我老了,人又笨笨的。我知道,你們很多人有很好的修行體驗。我沒有那麽多。不過,這麽大歲數了還能說外國話,也算是我老婆子的一點體驗吧。”盡管謙虛,嬤嬤還是很自豪的。
眾人都打好了飯,正說笑間,門口忽然進來兩個人。Omar緊隨其後也走了進來。其中的一個人把行李咚的一聲丟在門邊,弄出了很大聲響。眾人不禁打住了話頭,一齊向門口望去。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大家身邊,大家這才看出是個亞裔。那人訕訕地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我的英文名字叫Samuel,大家可以叫我Sam。”
眾人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麽,Jonathan覺得此人眼神很邪。他扭頭看了看Morgan和Cyrus,Cyrus一臉鄭重,而Morgan卻有幾分憂鬱。
“來,Sam,先吃點東西。”嬤嬤熱情地招呼著,隨後盛了一碗湯,又遞給他兩塊麵包。Samuel找了張沒人的小方桌,默默地吃了起來。
Omar壓低了聲音,但是難掩責備之意。“Walter,誰讓你把這樣的人帶來的?”
Walter顯然有點怕Omar,卻很激動。“這裏就是伊甸園!師兄,你不能這麽挑肥揀瘦的!他既然來得了,就說明他有佛緣!你阻止不了。”
“他很麻煩!我不喜歡。”Omar很不高興。
“麻煩?沒傳心印以前,誰不麻煩?再說,收不收他,那要由師父來定!”Walter不肯讓步。
“師父剛收了四個新弟子。其中有兩個業障非常重。師父現在很累。你現在卻帶來了個大麻煩,哼!”
Walter一下子忘掉了自己的憤怒。“那真對不起。不過,我想,我們可以.....”
“也隻能這樣了。”Omar不悅道。
“那我可以幫忙。至少......”
“你什麽也幫不了。”Omar冷冷地打斷了他,忽然又歎了口氣,“算了。一切都有定數,也不全怪你。先吃飯去吧。我也餓了。”
Omar走到了那位金發碧眼的男士麵前。“Issac,我需要你的幫助。”
Issac低頭喝了口湯。“先吃飯,Omar。吃飯很重要。吃飽了有力氣,才好幹活。”
Omar接過Morgan遞過來的湯碗。“Morgan,待會兒你也來。我們三個都得上。”
Cyrus走到了Walter身邊,輕聲問道:“怎麽回事?他是誰?”
Walter嘴裏含了一小塊麵包,吐字有些含混不清。“他來自中國大陸,是個氣功師。入魔很久了。”Walter說著,小心翼翼地從背包裏抱出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然後拿起一小塊蘸了湯的麵包,放到小貓的嘴邊。那小貓顯然餓了,馬上吃了起來。
“你剛才說氣功,那是什麽東西?”Cyrus沒聽說過這個詞。
Walter看了他一眼,“氣功不是什麽東西。廣義上說,氣功可以理解為一種修行。簡單的氣功實際上是一種身體鍛煉,這個跟瑜伽有點類似。”
“練這個會入魔?”
“我其實也不太懂。86年的時候,大陸流行氣功熱,他就是那時候學的氣功,練了七八年了,在中國大陸被稱為什麽什麽大師,據說有五大神通,很多人追捧。他入魔其實非常重,已經很多年了,這兩年他家裏接二連三地有血光之災,很多親人都遭了難。難得他還有一點本心,知道自己入魔了,並引來了災禍。對了,他為這事還看了醫生。”
“醫生說什麽?人格分裂?”Cyrus饒有興趣地問。
“正是!”Walter奇道,“忘了你就是個醫生呢。心理醫生說他至少有七個人格。”
Cyrus噓了口氣。“今天的事有點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