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巔峰到穀底

說的是張琳。關於這位昔日英雄，不知道版上討論過沒有，我來炒炒冷飯，按照一個多月前分析
孫楊的思路來說說對張琳走下坡路的看法。請各位指教。

張琳今年全運會基本上達到最慘，所以對他當運動員的成績，大概可以蓋棺定論了（鄙視我一
下，也是馬後炮）。大家最感興趣的是他09年達到巔峰之後，為什麽會一落千丈。

說法0：吃藥。沒有證據不能亂說，所以這根本就不算一種說法。

說法1：800米不是奧運項目，所以別人都是玩玩。這種說法非常荒謬。09年世錦賽和張琳一起
比賽的有梅洛裏和柯克倫，後兩位也是長距離的頂尖高手，並且是常青樹。再說，張琳08年奧
運會就爆發了。

說法2：張琳08年和09年是沾了快速泳衣的光。我沒有特別用心考證，不知道張琳當時穿的是什
麽泳衣，但是比較符合邏輯的推想是，當時其他選手也穿了快速泳衣。所以這個說法也不太站得
住腳。

說法3：張琳聲色犬馬，商業廣告接的太多，訓練荒廢，人目空一切。我8掛能力差，也不了解
商業圈子，所以不敢說不對。張琳自己接受記者采訪說過：“……400米自由泳，前200米都很正
常，但到了300米該加速時，剛加了15米就不行了。教練也很困惑，找不到原因。看錄像發現在
300米瞬間不動了，身體僵硬，瞬間力竭，遊都遊不回來，就像有一堵牆在阻擋你……”也許荒廢
訓練導致他體力下降確實是原因之一。

說法4：張琳是傷病所致。他自己接受采訪時說：“……主治醫生一看單子，嚇了一跳，他說我一
口氣的吸氧量隻有平常人的一半……”。據說孫楊的肺活量是7000毫升。從體型來看，張琳的肺
活量應該不會超過孫楊。也算7000毫升。如果醫生診斷是正確的，那麽他和一個3500毫升肺活
量的人吸氧能力差不多。以3500毫升的肺活量，張琳達到了什麽成績呢？張琳自己說，這個檢
查是在亞運會之前做的，所以看他亞運會成績就可以了。他200米第三，400米第三。以3500毫
升的肺活量達到這個成績，可能嗎？

說法5：張琳投錯了老師。09年之後，他沒有繼續跟Denis Cotterell練，而是找了Dave 
Salo。Dave是何許人也？他的學生中最出名是Rebecca Soni和Jessica Hardy。Soni和
Hardy以蛙泳稱雄；Hardy的自由泳還可以，但是也不能算頂尖水平，而且是短距離。我感覺這
個說法比較靠譜，所以循著這個線索做了一些研究，詳述如下。

蛙泳的前進方式是stop-n-go（其實kick-n-go更貼切），是唯一一種有無動力滑行階段的泳
姿。手臂撥水、劃水、抱水要加速並且有力；腿蹬夾水更要充分發揮爆發力。而其餘三種泳姿，
就發力強度來說，跟蛙泳比隻能算慢力。一個蛙泳教練，如果指導自由泳運動員在過短的時間內
加速到最大速度，對體力的使用是非常不合算的，因為自、仰、蝶，劃程都比蛙泳長。

蛙泳和其他三種泳姿最大的區別，還在於手臂的恢複。蛙泳肘必須在水裏，恢複必須要慢。原因
很簡單，阻力和速度的平方成正比。頂尖的蛙泳選手，手臂的慢恢複一定和腿的恢複是基本同步
的（有一些細微的區別，不是本文的重點）。而空氣比水稀薄得多，在空氣中做自由泳手臂恢複
要從慢到快。然而，蛙泳教練如果指導自由泳運動員也放慢手臂的恢複，問題就大了。首先，手
臂在空中無謂地滯空，導致疲勞；其次，非呼吸側手臂遲遲不能入水，不能前伸做好
streamline，這樣呼吸側劃水、轉身、呼吸的時候，阻力會非常大；最次，會占用一個劃水周
期其他技術動作的時間，比如調整手腕和肘的位置。

蛙泳和自由泳的另外一個不同，是身體上下起伏。蛙泳換氣不用多說，身體會傾斜，關鍵是腿蹬
夾水之後，蛙泳是“容忍”甚至“利用”身體的自然下沉和腰腹部彎曲產生的壓水效果的。這方
麵，蛙泳並不突出的菲爾普斯做的最漂亮，這樣他的蛙泳並不是很明顯的短板，很大程度上幫助
他在IM獨步天下。

如果說以上分析是正確的，那麽對比張琳2009年和2010年的比賽視頻，應該就可以看出蛙泳和
短距離自由泳教練教長距離自由泳運動員的不匹配之處。我找到張琳09年800米破世界紀錄的視
頻。小夥子全程800米都用6次打水，也是一頭沉的遊法，換氣側中後，非換氣側中前；非換氣
側手臂恢複的很快，行雲流水的流暢勁不亞於索普。他的劃頻比現在的孫楊高。第二名的梅洛裏
完全沒有脾氣；其實，從技術上說，張琳就是個年輕點的梅洛裏，兩個人基本上一樣。

然而，再看張琳2010年亞運會的視頻，判若兩人。首先他的非換氣側手臂慢的多了。剛出發就
這樣，一定不是體力的原因。我想也許是美國教練更強調兩側對稱？但是不對，無論是katie還
是Lochte，都不是這樣。張琳這種“新”技術的後果，就是呼吸側開始側身的時候，另一側的手
經常是彎的。也許這就是“一堵牆”這種感覺的由來？第二，身體上下起伏在體力下降之後，能
明顯地看出來，也許他的美國教練沒太重視身體上下方向的姿態控製，因為這對蛙泳無所謂，對
短距離自由泳也問題不大。第三，張琳的手劃程縮短了，這明顯是短距離教練教的。

再說前麵提到的梅洛裏，比張琳還大三歲，但是2001年出道，曾經在IM項目擊敗過菲爾普斯，
轟動一時；有人說是吃藥，但是我不太相信一種幫助集中注意力的普通處方藥能一下子贏那麽
多。現在他轉戰開水，仍然處於巔峰水平。他的遊法多少年就沒有什麽變化。英文論壇上有人說
他劃水過時了，pull和push階段都有不小向斜上或者斜下的分力。但是依我看，延長劃水線
路，提高劃水效率，在pull和push之間有短暫但是寶貴的休息機會，還是值得的，對他開水長
距離肯定有幫助。

基於對張琳和梅洛裏的分析，我覺得孫楊應該堅持自己的風格，至少不要因為攻短距離就做過大
的調整。當年菲爾普斯曲臂改直臂也是痛苦掙紮了一番，甚至有一場比賽裏改來改去的時候。孫
楊現在還年輕，完全有可能用基本不變的技術再衝擊一兩個短距離，將來年紀大一些，還能回到
傳統的長距離，甚至轉戰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