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久遠人類文明的景仰和好奇常是驅動人們去探尋和觸摸不同的文明淵源的動力之一。2020年初春,我把埃及當作退休後的首選之地,冒天下之大不韙,在疫情正盛時訂下行程和機票。結果行前一星期,新聞報道尼羅河的遊船上半數遊客染疫,聞者皆色變,此行遂告折。兩年後,有疫苗壯膽,於是重拾舊願,元旦剛過幾天就上路。
真的到了尼羅河邊,有時到了自己孜孜以求之地,會疑惑地自問,就是這裏?
是的,這條世界最長的河很平靜溫順地與埃及文明相守數千年。尼羅河穀被沙漠擠到隻占埃及的4%麵積,卻容納了94%的埃及人口。埃及的曆史,經濟和民情就鋪陳在尼羅河畔。沿著這條河,可以聆聽到從遠古飄來的駝鈴聲,可以觸摸數十世紀前已經矗立的方尖碑,收入眼際的是法老為自己永生留下的路標。尼羅河水浸透了一個古文明,每一滴水都含有世紀的傾述和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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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羅附近那三座祖孫相伴的金字塔就是這個古老文明為尼羅河輟上最耀眼的紋章。站在金字塔下無疑是讀無字書中最讓人享受的一頁,盡管無數的未解之謎也會隨之湧上心頭(圖2-4)。不遠處奧斯曼帝國的校尉們在胡夫金字塔上掏出的洞像一張嘴總是期望吞噬什麽(圖8),這也算是他們留給世界文明的一個印記了。那座一臉深沉的獅身人麵像帶著同樣著名的殘缺的鼻子守護著法老們的陵園(圖5-6)。據考它的鼻子是某年那種像炸阿米揚大佛的極端分子因不容於其他宗教和偶像崇拜,特地攀爬上去敲碎的。關於它的鼻子那則更廣為人知的傳說卻讓拿破侖白白替人背了幾百年的鍋。盡管用文明之師來給戰爭和暴力貼護身符總顯得荒唐和滑稽,但拿破侖的那支軍隊的除了善戰之外,另有一個名聲可是帶著一幫文物專家幫法國收集了不少現在擺在巴黎羅浮宮裏的館藏。
有意思的是,當看到金字塔下的當地人從頗有風塵之感的背囊裏掏出薄餅,很利索地用赤手卷上菜肉兜售(圖8),並且邊上的客人泰然自若地從那個五彩繽紛的醬料盆裏給自己的卷餅加佐料時,人們很快就能勒住天馬行空的想象,重新審視這片彌漫著撒哈拉細塵的市井世界。我的體會是阿拉伯薄餅比新疆的饢好對付,個頭巴掌大小而中空並鬆軟,撕開後蘸著蒜醬和芝麻醬或者包上其他佐料吃,味頗佳。當然這餅不能從金字塔下那老太太手裏買,除非是帶有便秘老毛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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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向不遠處的埃及文明博物館,那裏可以身曆一場可追溯五千年文明的洗禮。起碼能見到四千年前圖坦卡蒙那位帥氣的父親(圖9),三千年前傳遞埃及文明的莎草紙(圖10),送法老王的靈魂升天的渡船(圖11)。要是願意,在那裏地下室可以和公元前兩三千年的十幾個帝王見麵(圖13)。當然,他們都是木乃伊。那裏麵不讓照相的,老實說,看過以後,感覺還是不照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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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薩拉丁城堡(圖14-15),從外麵看挺壯觀的,盡管那片天空總讓微塵染得晦暗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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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羅的街市人氣十足,汽車僅以分寸貼身之距地堵在街上,人們互相比著嗓門嚷嚷,卻不會下手比劃。行人若無其事地走在機動車道,根本不屑於理會身邊身後的車輛。在旅遊巴士上常看到那些叼著煙,低頭看著手機貼身穿插的當地司機,我估計我是沒有這份瀟灑和技術在這種街上摸方向盤的。所以聽見人說在埃及自駕遊,我對他們是心存敬意的。
黃昏時街上的小販熱情洋溢地兜售著五光十色的本土特產,一同行者很內行地鑒定道:都是義烏的。這裏街上好像也沒有“城管”,人們在街邊鋪一塊布就可以開展業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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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乘飛機去盧克索之前去埃及國家博物館裏看看。
埃及當局想建一新國家博物館把始於公元前五千年的文明展現出來。時建時停地花了近20年後已經在籌劃開館了。路過那家還沒有開張的國家博物館,挺氣派的。打聽一下,當地導遊語帶幽默地說:快了。大概還要幾個月。捎帶他也加個注解,那是埃及的時間表,不好當真的。從前法老們是以尼羅河的年度泛濫來算歲月的,所以埃及的時間坐標帶點地方特色的是情有可原的。在這個古老的國度裏,沿用古老的習慣恐怕就是一種繼承。再說現在按那位有名的搖滾歌手指點: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現在還是去那家擁擠的小建築裏將就(圖19),其實也真難為那博物館,光那些巨大的木乃伊棲居物和石像就幾乎占了一層展廳,那還隻是一小部分。因要趕去盧克索的飛機航班,我們看博物館比走馬觀花要高一個檔次,上下七千年,俱限在時分之中盡覽。扼腕而去。匆匆一瞥中有引人遐想的著埃及裝被本地化的羅馬奧古斯塔大帝(圖20),就是那位用自己名字命名八月份的主,不過那位彪悍的羅馬皇帝麵容也有點過分地被女性化。某法老王的嶽父母的全套陪葬(圖21-23),包括他們隨身帶去另一個世界的化妝箱(圖24),難怪總覺得他們的眼線在無論哪裏都劃得那麽重。那付名動天下的圖坦卡蒙麵具不讓拍照,但用於為他量體裁衣的仿真人像衣架(圖25)也可以一窺少年法老的真容。一個看起來不怎麽樣的貴族塑像(圖26),可那雙褐色的水晶眼珠老盯著幾千年後來看他的遊客。圖27是放大的一象牙雕刻,據說是最大金字塔的主人-胡夫的唯一存世真容。古埃及的一絕是他們製作的顏料並不會因陽光,空氣和歲月變色。在自然環境和歲月的疊加作用下,所有的物理生物形態都會逐漸演變。可在那些莎草紙和陵墓甬道裏的像形文字上的色彩卻曆久彌新或僅僅略顯陳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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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抵盧克索(Luxor),五千年前上埃及的首都。著陸已是入夜,街市的老板(圖29-30)依舊在與遊客們的錢包纏鬥。等車時,看到一個像薩拉丁的馬車老板(圖31),舉手拍一照,他問我要錢。也許薩拉丁當年與東征的十字軍交手時也是這種出其不意的路子。我們的行程中有安排是渡過尼羅河到西岸吃晚餐(圖32-33)。夜渡尼羅河,別有風情,乘那條小渡船有夜黑風高去摸營之感,船老板居然有膽量一盞燈都不開地在河上跑了個來回。我猜那也許和街上那些夜裏開摩托車但卻不開燈的好漢們都出於同一原因:節省。當地導遊卻有不亞於外交部發言人那種爐火純青的修煉,難為他令人啞然失笑地解釋說那些摩托車和渡船的燈可能都壞了,盡管問答雙方都知道那種托辭並不能為國家找補回什麽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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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當地一旅店,聽說有一不斷忙著“為世界發展指明方向的”博士也曾在那裏呆過。隻是世人皆惘然不解那種“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神妙之義。昔人已乘黃鶴去,隻見身材曼妙的歌手大汗淋漓地唱著流行曲(圖35),有點紙醉金迷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