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491-受邀鞠府佳釀香

董九想不到，鞠主任家住一座很好的宅子。前院寬敞，種有幾棵石榴樹，還有水井和井台。一塊花圃，一張石桌，幾把石凳，顯得井然有序、江南園林特色，凸顯家宅主人不俗的品位。聽趙姐解釋，這是鞠家的祖屋，難怪還有倒坐和廂房。

廳堂寬深，正中照壁上的中堂，是一幅山水畫，畫麵是寒歲三友。兩旁一副對聯，字體古樸蒼勁，寫著“青鬆風傳蕭蕭竹，梅雪香遍代代人”，讓人覺得鞠家乃書香世家。董九想起，鞠主任身上確實遺留祖風，顯得文質彬彬、溫文爾雅。

中堂之下設有棕紅色生漆條案，顯得鋥光瓦亮，可見住宅主人是一個非常潔身自好之人，更是喜歡家居一塵不染、幹淨整潔的自律之人。董九輕叩條案，發現它居然是金絲楠木材料，嚇了一跳。上正中擺有長鳴鍾，含“長命”之吉祥寓意。

鍾東側置放青瓷瓶，居然是宋朝官窯汝窯燒製的青瓷，因“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作將來”之美譽而價值連城，更因為留世稀少而彌足珍貴。如此罕見的奇珍異寶，價值過億，讓董九驚歎不已。

鍾西側立有木雕鏡座，取“東平（瓶）西靜（鏡）”之意，寄托“終生平靜、歲歲安詳”的良好意願。鏡麵不是銅鏡，而是一塊長方形的黃色和田玉，乃是軟玉之王，更是“玉中之皇”。這麽大的整塊和田玉，乃出自山料，而不是籽料，因為其還顏色與質地均細膩純正，如《玉論》提到的“黃如蒸栗”，乃世間難得一見的玉中上品，色如蜜蠟、價值千金。

這樣的珍品，居然出現在鄉野一隅，而且大咧咧擺放在大廳，如同千裏馬與劣馬同槽共食，並駕齊驅，真是讓董九心疼不已。

條案前，一張年代久遠的八仙桌，乃紫檀木製作。“帝王之木”居然出現在平常人家，可見鞠家在解放前，一定是大戶人家。桌旁兩把太師椅，也是紫檀木製作，雖然陳舊，生漆斑駁，但是上鋪軟墊，乃蘇繡錦緞，沉默富貴，真是家有餘慶，一定是積善之家。

不過廳堂兩側擺放的椅子、茶幾，乃尋常之物，即便吃飯的圓桌和緊挨的座椅，隻是出自現代的粗劣木材、尋常手藝，看不出價值、藏不住風格。

“看夠了嗎？”一句吳儂軟語，讓人恨不得酥了半邊身子，驚醒了沉醉在曠世寶庫中人。董九轉身一看，是端上熱菜、擺放飯桌的趙姐。

“姐姐——”董九脫口而出地喊道，驚喜形於色，讓人聽到，毫無矯情造作之感。“人家都成您的姐姐了？嘻嘻嘻——”趙姐嬌嗔道，“您的寶貝女兒和您的下屬司機，在我姐夫陪同下，正在後院遊玩，您為什麽一個人呆呆在這裏罰站呢？走吧，跟姐姐上廚房，幫您的大姐姐做菜去！”

“姐姐，你的子宮肌瘤都好利落嗎？”董九邊走邊問，見她點頭含笑，忍不住揉捏著手心裏如羊脂玉一般溫潤飽滿的小手。“小壞蛋，您女兒冰院長知道您屢教不改，一旦怪罪下來，會不再給姐姐瞧病診治的！您不知道，您那些女兒們呀，都是醋壇子！嘻嘻嘻——”趙合德快步拉著董九進了東廂房，同時戲謔道。

見到一位腰身柔軟，豐乳肥臀的廚娘，正在收拾灶台炊具，好像飯菜做好，正要把熱炒蒸煮炸烹搬到廳堂飯桌上。聽到妹妹嬉笑聲，抬起腰身，粉麵含笑、眉眼流波地看著來人。

“大姐，費心了，讓我來端菜吧！”董九突然像春風撲麵，看到一位美婦人，雖著普通衣物，一頭青絲綰成發髻，頭飾全無，卻比她妹妹更加風情萬種、不可方物！如同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評點南唐後主李煜的詞作“神秀也”，而“粗服亂頭，不掩國色”。

“叫我小名飛蛾吧！”趙大姐端莊樸素地笑道，“我妹妹常常戲弄貴客，董院長不要怪罪！鞠家乃鄉野偏僻人家，不懂都市人情世故，今日不知貴客臨門，直到她姐夫回家吃飯，才知您和女兒以及縣裏來人，惶恐之中，幾道鄉下粗茶淡飯，聊表歡慶之意。”

董九點頭致謝，饒有興趣道：“趙姐——”

趙合德見在家一言九鼎的姐姐如此尊重董九，連忙插話道：“董院長，我姐姐可是十裏八鄉的大名人，更是大將公社的鄉花，無其他女子出其之右。姐姐既然都不掩飾小名，那作妹妹的也隻有把小名全盤托出，哈哈哈——還是不說吧，難聽死了！”

飛蛾嗔道：“有啥難為情的！董院長還跟你做了婦科檢查、乳腺檢查，你都坦然接受，害怕董院長知道小名？快說吧，說完把酒菜飯湯端了過去，趕緊叫其他客人回廳堂吃飯。”

“父母都說我小時候調皮，就喊人家飛燕。本來是姐姐的小名，曆史上的趙飛燕，就是趙宜主嘛！現在張冠李戴，也不知道當初家父是怎麽想的。叫我飛燕啊，呆子？見到寶姐姐，就忘了林妹妹是吧？”趙合德自從發現董九看到姐姐飛蛾，立刻滿心思雙眼裏都是她姐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把她冷落成空氣，太不夠意思了，開口罵他一句。

飛蛾隻是笑，不想搭理妹妹和董九，示意他們端菜出廚房，因為她聽到老公和客人已經從後院回來了。

飛蛾生了一雙兒女。兒子在縣城工作，女兒嫁到大將公社旁邊的勝利公社，在公社的信用社工作。如今家中隻有他們夫妻兩人，因為雙方的父母都不在他們身邊、或已經離世。飛蛾是公社的會計，上班時間比較靈活，常常有時間操持家務，而鞠奇誌自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爸爸，您怎麽不上後院看看，落入繁華錦簇中，就不知道北了是吧？”萬山紅見幹爹端著托盤，盤裏好幾道色香味不錯的熱炒，令人垂涎欲滴，還是不忘提醒幹爹，不要被趙氏二姐妹迷了心竅，她們可都是有夫之婦，不可動什麽歪心思，忍不住耳語提醒道。

後院，其實是幾乎毀棄的二進院落和一處花園。整個住宅是二進豪宅。現在住的是一進，接著是二進及其後花園。還有東西跨院，在土改的時候，分給貧下中農。因為鞠家雖然是一方大財主，但是沒有血債，對長短工和雇農，一直以善為本。鞠家在縣城和其他臨縣都有商鋪，所以在大將公社田產不多。

鞠家當家的審時度勢能力很強大，大部分資產都轉移到香港，所以留在大陸的就鞠奇誌等少數幾支。加上鞠家參軍的人很多，連派到大將公社（即原來的長龍鎮）搞土改的都是鞠家人，當時還是把鞠家的祖屋主體，留給當時的鞠家老少。鞠奇誌，原名鞠明莊，字輝達，是鞠家十九代孫。鞠家按“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無欲則剛、有容乃大；淡泊明誌、寧靜致遠；天道酬勤、上善若水”32個字，排列子孫輩份.

董九不敢接女兒的問話，因為鞠家主人飛蛾在說話：“外人總在曲解鞠家風氣，說什麽女主人管家。其實鞠家的經濟收入，都靠輝仔的工資。他主外，我一個婦道人家、平頭百姓，除了工作，就是操持家務，為他安心工作，盡一份力量。

“今天我一直是左眼跳，心中充滿期待和喜悅，果然有貴客臨門。坐在貴客席上的董院長，身為新一院董院長，執全國外科手術之牛耳。名師出高徒，有女兒花容月貌如萬大夫相伴左右，羨煞旁人。還有泰主任左膀右臂的泰淮樂軍師從中協助、司機一起周旋，真是龍騰虎躍一萬裏、日新月異九重天。

“為了給遠道而來的貴客接風洗塵，飛蛾跟妹妹飛燕，絞盡腦汁，也做不出山珍海味。對生活在‘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的董家父女，縣城吉祥安逸處的泰家老少爺們，也許鄉野村味，還別有一番新奇特色。妹妹飛燕雖然住在公社糧站做事，但是對烹飪情有獨鍾，為了讓客人少生遺憾，紅袖添香，出了不少力。做姐姐的，可是連呼慶幸。

“不過貴客盈門本就歡喜廳堂，粗茶淡飯，如果掃興，但願瑕不掩瑜。現在飛蛾代表鞠家，歡迎各位來到大將公社，完成上級委派的大任之間隙，薄酒果腹，不失因緣際會的驚喜。我倡議，大家幹一杯，嚐嚐鞠府家酒。雖然釀酒工藝無顏與名窖官廠相提並論，也曆經前人不斷努力改進，聊作家飲之用。請大家嚐嚐，幹杯——”

董九想不到這個傾國傾城貌的女子，能說會道，舉止落落大方，不失名門閨秀之風。飛蛾話音剛落，大家紛紛專心品嚐，覺得入口綿軟回甜、醇厚甘冽，鼻翼下，窖香濃鬱；舌尖上，餘味悠長；視野裏，透明清澈。

“真是好酒！”董九忍不住誇讚道。

“怎麽個好法呀，董院長？”飛燕戲謔道，“說不到點子上，可要罰酒三杯、麵壁十日喲，嘻嘻嘻——”萬山紅一聽，就想站起身來，指著她那、那如粉砌玉琢的鼻子，大罵“騷貨，離我爸爸遠點！”

萬山紅發現這趙氏姐妹還真有點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不知道這該死的大將公社如何養育出這般水性楊花的女人出來，看樣子把幹爹誘惑得五迷三道，根本不把女兒的叮囑放在心上，隻是被這個飛燕牽著鼻子走，真是氣死他的女兒了！

“哈哈，謝謝鞠家盛情款待！不但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上善若水之家風，更有好客真誠之本色。鞠家無論是風水，還是祖德，都是上佳。雖百裏千裏周圍，都是屈指可數、受人愛戴。

“此次攜愛女北上，在泰淮樂師傅司機大哥的鼎力協助下，倉促中已走過六個公社，考察多處地址，得到每個公社的歡迎和建議，銘感五內。雖然行色匆匆，卻無暇來到人家，遊覽家居勝景、品嚐佳釀濃鬱。今日受到如此款待，真是喜出望外、感觸良多！

“剛才飛燕特別厚望，指點要求，不才誠惶誠恐，不敢妄加置喙。在冷汗橫流之際，恐怕佳人失望，懷揣不安，做一番才疏學淺的演繹，出一場貽笑大方的洋相。論鞠府家酒，有貴州茅台之本、四川五糧液之體、瀘州老窖之相、宿遷洋河大曲之質、綿竹劍南春之貌、杏花村汾酒之韻、古藺郎酒之香、寶雞西鳳酒之氣、蜀地水井坊之福、亳州古井貢酒之味，可謂十全十美，美不勝收！”

見董九信口開河，飛燕不想掃大家的興，端起酒杯說道：“董院長不僅手術做得好，對各種名酒佳釀也是頗有心得。盛名之下，讓鞠家真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大家不要客氣，盡管大口喝酒、大口吃菜！”

飛燕說完，看了看姐夫，見他示意不想說什麽，趕緊吃菜喝酒，否則菜涼羹泄。見小姨子堅持，隻好說了幾句，說吃完飯，飛燕會帶大家去大將公社周圍走走，看有無合適的校址。同時提及，他的妻子，有事情要請董大夫出手相助。

因為不想耽誤查看的進度，司機、泰淮樂和趙合德吃完飯就坐上車，萬山紅死活要跟幹爹在一起，後來鞠主任建議她代行董院長之職，去大將公社唯一一家農場看看。來回一個小時時間，而他和妻子在鞠家等他們回來。

鞠奇誌陪著妻子，想讓董九看看，畢竟他是一位知名的婦科大夫。雖然萬山紅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上車，還是拉著車外的幹爹說：“爸爸，等著女兒，不許僭越本職工作，否則女兒就回市區不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