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503-董老縱橫捭闔國運

郊衛縣給肖新妍的印象就是圍墾、圍墾、再圍墾，而文昌閣卻是從圍墾走出來的一位黑馬。不過郊衛縣在圍墾的灘塗上，建立8個國營農場，2個部隊農場，自然有不少畜牧場、水產養殖場，成為黃浦江市最大的農林牧副漁基地，源源不斷為市區提供糧、棉、油、畜、禽、水產等各種副食品。然而在肖新妍心目中，農場大量吸收市區的知青和曆次在運動中被淘汰的、勞改的和下放的人員，才是郊衛縣的政治功能和作用。

肖新妍在來董家的路上，采購了午飯所要的吃喝，也特意從市區帶來不少禮物，很快成為董家的坐上賓。

肖新妍發現，董家在清階運動中受到衝擊，但是後來被抄家的東西，陸陸續續都送回來了。董家目前不是家徒四壁，因為基本的生活用具和居住家具都還有。問過董九，他說他父母不想置辦太多東西，否則容易落人口實，給兩位老人和董九他們帶來不好的後果和影響。

跟三年前相比，肖新妍發現老人的精神麵貌變化不大，根本沒有因為受到運動的衝擊，而表現得唯唯諾諾，或者憤世嫉俗、犬儒主義，反而更加大度、智慧、沉著和低調。

秦小怡、萬山紅、泰淮樂、繆司機跟著董老太太在廚房忙碌著，而董九沏茶和裝盤茶點，給老父親和肖新妍上茶，三人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董九跟父親簡單介紹了一下肖新妍的現況，說她雖然目前還在衛生廳做一把手，但是很快要上市裏做副部長級領導，主管衛生文教科技演藝等部門，像在江北各郊縣成立的一中院分院、江北護理培訓中心以及多次基層醫務人員輪訓、無數次組織的農村巡回醫療，是她工作的一小部分。

董大認真聽完，一直點頭，表示聽明白了，但是未作任何評價。

肖新妍放下茶杯，輕聲問道：“董老平時還讀報紙嗎？或者聽聽收音機裏的新聞和國是報道，以及與中國保持友好關係和交往國家的介紹？”

董大聽完，思考片刻答道：“肖主任，外灘公社地處偏僻，與外界交流的機會甚少。為了不閉塞耳目，所以平時會去隊上找《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和《紅旗》雜誌翻閱。隊上也有廣播，任何最新指示，老夫都能第一時間獲悉。孫女星星也會帶來一些當下的消息、運動形勢和分析等，幫助我們兩位老人了解國家大事。家裏的收音機壞了修、修了壞，已經很少用了！”

肖新妍一聽，估計董九夫妻很少上江北來看望老人，主要還是靠他們的兒女們周末調劑老人的養老生活，遂接著問道：“董老對時下的清階運動有何看法？”

董大聽後，看了看兒子，見他示意可以發表見解，才寬下心來，擱置茶杯在桌上，正襟危坐地答道：“應該是毛主席運籌帷幄的具有戰略意義的一次大規模全國運動。雖然被清理的人都是一直被敲打的對象，但是是一場敲山振虎的大規模震撼人心的運動，讓紅衛兵、造反派和武鬥組織偃旗息鼓，逐一解體，讓全國人民把精力回歸到社會主義建設上來。

“不過力度和範圍很難做到令行禁止，常常出現擴大化的現象。目前中央的意圖常常被地方歪曲和混亂解釋，使得運動的作用和效果差強人意，倒是給地方的官員得到打擊對手、公報私仇的機會。就像《左傳·莊公十年》中《曹劌論戰》說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另外，老子在《道德經》第六十章說道：‘治大國，若烹小鮮。’間接闡述，社會運動，在建設階段，不能大刀闊斧，而要小心謹慎，逐步開展，在原有的基礎上，小步前進，積累經驗、收獲量變，然後才能中步和大步前進，迎接質變和成功。

“目前的結果，是泥沙俱下，魚龍混珠，導致人心惶惶，大家隻求自保，很難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使得運動的最終效果，失敗多於成功。所以老子在《道德經》中，才提倡‘無為而治’，即社會運動和改造，要順勢而為，不能逆人性和反自然而行。通過精心的小範圍的試驗，發現和掌握社會發展規律，製定適應社會發展規律的製度，讓老百姓在遵守製度和法律的前提下，積極主動地發揮創造力，社會的發展才不會出現人禍，而會不斷進步。

“依我看，清階運動，會導致濫殺無辜，極大地挫傷人民的社會主義建設的積極性，讓全民對未來更加迷茫而出現社會不但不進步，反而會更加退步的現象。大幅度地鎮壓，除了極大地傷害廣大人民對未來的希望，徒增悲觀情緒，還會刺激中央高層內部的分化，主要是因為目前的權力倚重軍隊力量，讓有的人鋌而走險，因為誰掌握軍隊，誰就能掌握生殺大權。人在權力麵前，欲望和企圖是很可怕的，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肖新妍聽完，神情黯然，覺得老人有的地方說得不錯，思慮半天接著問道：“董老，那我進入市革委會，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不受曆史的清算？”

董大接著答道：“隻要不作傷天害理的事，就沒事！曆史是人在做，天在看！史書上是成王敗寇，而真正的曆史，存在於人心！古人說，得人心者，得天下。而今天我們說，曆史是人民創造的。英雄和領袖在人民中孕育出來，沒有人民這塊土壤，英雄和領袖無法健康成長，繼而指揮和領導人民建功立業、創造曆史。”

肖新妍默默地點頭，突然抬頭問道：“中國的前途在哪裏？會一直這樣運動下去，打打殺殺嗎？人不成人、國不成國？”

董大哈哈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古今中外概莫如此！中國的黴運還有8年，將來國家的重心會放在掙錢上，而不是單純的政治掛帥。經濟上活絡了，就像人體打通任督兩脈，身上所有穴位都貫通起來，人的精氣神很快煥然一新。國家有了錢，老百姓日子過好了，其他方麵，譬如工業、科技、軍事和農業等方麵的實力，才會得到不斷加強。估計一個甲子之後，中國在各個領域，全麵走在世界先進行列。古今聖賢夢寐以求的中華複興、太平盛世也就水到渠成出現在每一個炎黃子孫的日常生活中！

“這一代國家領導，他們最大的貢獻，是讓中國人民站了起來，而在其他方麵的經驗和能力有限，基本上是靠模仿斯大林時代的蘇聯。一旦與蘇聯關係惡化和斷交，而與西方國家又無法建交，建立聯係，進行交流，很難在發展國家建設過程中，得到學習和模仿的機會。閉門造車，常常跟現實脫節，不斷失敗，很難強國富民，所以目前中國的學習機會和能力，還不如清末和民國，畢竟那時的中國可以不斷學習和借鑒。隻有把發展國家的重心放在經濟上，才能打開國門，引進外國先進的管理經驗、經濟理論、應用技術和科學技術，中國才能在各個方麵不斷完善、進步和發達。

“這個重擔和曆史責任，隻能放在下一代國家領導人身上，帶領華夏子孫富裕起來。接著在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民不斷努力之下，中國才能變得強大起來。這需要2個30年，也是我剛才講到的60年，中國必然是一個泱泱大國、富裕強盛。那時的世界，蘇聯、英美和其他發達國家，一定與我們關係來往密切，畢竟地球並不大，都是地球村上的一員嘛！更何況，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這也是古今中外曆史不變的事實。”

肖新妍想不到董老還是這樣獨具慧眼，視野開闊、心態樂觀，對中國之未來，充滿無限的希望，內心深受鼓舞，覺得為之奮鬥的中國，一定會實現太平盛世，真是太好了！

肖新妍見董老太太、萬山紅和秦小怡不斷端出酒菜，而泰淮樂卻在廚房掌勺，就停下請教，跟著董九把飯桌收拾一下，深感聽董老一席言，收獲滿滿，尤其讓她知道如何行事，迎接8年後，中國的幸運。

吃飯的時候，董九拉女兒坐在自己身邊。整個午宴，董九一直幫女兒夾菜、拆骨和除刺，甚至不避父母肖新妍異樣的眼光，時不時喂女兒吃這吃那，讓肖新妍實在受不了，譏笑道：“山紅啊，你比星星還要幸運，這麽大了，還有人喂飯，我也想有這麽個幹爹啊！董老，要不也認我做女兒吧！”

肖新妍的話說得董大和董老太太笑個不停。董老太太說：“董大不要說給您喂飯，連他自己吃飯都不利索。如果早20年認幹爹還差不多！”

萬山紅被肖新妍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下意識地躲進董九懷裏，不再吃了，氣得董老太太安慰道：“乖孫女，別理他們冷言冷語，你爸爸願意嬌慣你，別人自然眼紅，說些風涼話，就當耳旁風。該吃吃該喝喝，有一個幹爹，不用白不用！”

飯後大家喝茶聊天，繆司機、秦小怡、泰淮樂和萬山紅四個人打起撲克，肖新妍、董九和董大繼續談論國家大事，而董老太太一直在廚房收拾。直到快4點了，看天色不早，董九才建議趕緊上盤庚農場看看。

來到校址，肖新妍在盤庚農場場長的陪同下，看了看整個農場的場房分布，發現農場有畜牧場（養豬羊、養雞、養鴨鵝）、水產養殖場、主糧、棉花和油料農作物種植場、蔬菜基地、副食品加工廠、農機站、信用社、供銷社、郵局、書店、飯店、衛生院等，讓肖新妍感到非常吃驚，覺得董九選擇盤庚農場，非常用心，因為這個農場的機構很完善，跟一個公社一樣，服務能力強大。

接著又看了幾處可選校址用地，肖新妍覺得每一處都不錯，最後決定離書店郵局衛生院最近的一處作為第一所市直屬五七幹校的校址，並強調農場的作用是提供五七幹校學員勞動和改造的機會，充分發揮他們自力更生的潛力，而不是為他們什麽都準備好，而是要讓他們自己去創造生存條件、改善生活待遇和不斷取得勞動成果，為盤庚農場的生產和收入做貢獻。

視察完畢，等回到縣招待所，已是晚上8點了。大家在縣食堂吃完一頓豐盛的晚宴後，已經過了10點鍾。董九安排秦小怡服侍肖新妍洗漱和休息，擔心自己去侍候肖新妍，會引起女兒的不悅，怕她說他去跟肖新妍發生肉體關係。

在晚宴上，肖新妍特別交代泰八島照顧一下董九女兒萬山紅的家人，不要讓清階人員去打擾萬家。經曆了上次清階的清理處理，萬家人已經吸取教訓，成為自己人了。

萬山紅被幹爹精心侍候洗漱和洗澡後，非常舒適地躺進了他的懷裏，還是擔心地說道：“爸爸，我們回城前，女兒想回萬宅看看，哥嫂是否搬進去住了沒有？還有我父母在仙台治療的情況如何，女兒也不知道。”

董九笑道：“秦小怡說，你父母在仙台分院的治療，效果很好，女兒放心吧！你哥嫂已經給曉芸留了話，說已經搬進去了！他們會守好家，讓我們放心！今天你嫂子來過招待所，見我們還沒回來，就告訴曉芸她來過。睡吧，明天一大早我們還得動身回城！”

萬山紅伸出雙臂，摟著董九的脖子，跟幹爹耳鬢廝磨起來，口中哂笑道：“壞爸爸，怎麽不早告訴女兒嘛？讓人家晚飯都吃得不踏實，太壞了，還不吻吻女兒，那種霸王乞丐一樣的深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