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285-馬不停蹄東北行

第二天，董九被告知有人接他上烏魯木齊機場，直飛北京。

“艾莎，你送我上機場？紅兵呢？”董九驚喜地見到來人，高聲喊道。他的行李被酒店的服務員搬到軍車上，讓董九感謝不已。

艾莎幫董九提著一個手提包，朝酒店外停車的地方走去，同時回答董九的問題：“她跟帕裏黛陪昨晚那個貴婦人，上禾木滑雪去了！”

“艾莎，阿勒泰地區有哪些地方適合滑雪？”董九坐在副駕駛室時問道。艾莎點火後，等車行駛在前往機場的路上時，才回答道：“董大夫，你為什麽不多呆幾天？現在滑雪可好玩呢！

“有好幾個滑雪的地方，譬如可可托海鎮西北18公裏處的額爾齊斯大峽穀，形成的斜坡構成最好的滑雪場。此處雪層不厚，但是鬆軟，不結冰，是最適於滑雪的粉雪。除了雪質優，此處還有雪期長，雪道多、落差大，自然風力小，滑雪中的體感佳等優勢。

“阿勒泰市城北4公裏處的將軍山，也是滑雪的好去處。去將軍山滑雪，住行玩非常方便。而禾木吉克普林也是非常棒的滑雪場所，西距布爾津縣禾木喀納斯蒙古族公社的禾木大隊7公裏，雪道多，雪道麵積大。雪質和滑雪環境跟在可可托海滑雪感覺一樣好。

“離烏魯木齊城南38公裏的天山山脈南山水西溝公社平西梁，也是滑雪的勝地。此地日照時間長，空氣清新爽利，雪質純潔幹淨。另外，交通便利，往返快捷。

“位於阿勒泰市北25公裏的烏齊裏克山地，雪期長，年降雪量2-3米，雪質為粉雪，是滑雪曆史悠久之地。它位於阿爾泰山脈南坡，滑雪場地麵積非常大，滑道落差1000-1500米，滑雪體驗極佳

“而位於阿勒泰市東北方向25公裏處的野卡峽的3個峽穀5座山，具有高海拔、高落差的特色。適於滑雪高手前往探險，非常刺激。不過也有坡度緩，落差小的場所，適合新手滑雪。”

“以上介紹的六個滑雪場地，每年滑雪愛好者比較多，基本來自新疆本地的人，少量來自附近省市的同好。董大夫，黃浦江市的人喜歡滑雪嗎？”

董九也不知道，反正他從來沒有滑過雪。

“喜歡。黃浦江市及其郊縣的老百姓，非常喜歡新疆，不但喜歡新疆產的棉花、羊毛、羊肉、奶粉、水果，也很喜歡新疆的自然風景，和不同的民族風情、風俗習慣。艾莎，你去過黃浦江市的郊縣嗎？”董九下了車，跟走在身邊的艾莎一路聊著，彼此都很愉悅，相見恨晚。

艾莎正想回答，發現有幾個軍人走了過來，敬禮後告訴董九，他們是軍分區警衛連的戰士，幫助他登機。因為董九沒有訂機票，而是通過新疆軍區，直接加塞，登上今天早上飛往北京的客機。

董九拉住艾莎的手，發現她比帕裏黛還美。她低著頭說：“下次你來，提前告訴我，我帶你到處走走。祝你旅途愉快！”說完話後，艾莎很大方地讓董九抱入懷中，耳邊響起他的悄悄話：“謝謝你送我到機場，你真美，再見！”

董九一上飛機，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中途吃了一小袋餅幹，一杯水，不久便到了北京。出機場時，董九發現有人手持接人招牌，上麵寫著他的大名：接從烏魯木齊飛抵北京的董九董大夫。

在接機大廳，董九看到長長的橫幅上寫著“我們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主席萬歲！”

接機的是一個年紀四旬的幹瘦男子，戴著一副近視眼鏡，膚色黝黑，天生腸胃吸收功能不好的樣子，雖然他不缺吃喝。他自報姓名羅青雲，是牛岸邊專案組的成員。受到中央文革小組的通知，才來接機。

老羅帶董九到前門全聚德吃了一頓烤鴨。

董九還是第一次走在長安街上。雖然很想上天安門去看看，甚至在北京住一晚，第二天去天安門看一下升旗儀式，但是今天不是元旦、春節、五一和十一重大節日，不過去看看這個巨大的廣場，感受一下這座曆經明清朝代的天安門城樓，也是很不錯的，因為一定會產生很多感慨。

吃烤鴨的時候，老羅說牛岸邊很不配合，讓專案組每個人壓力很大。估計還要去迪化取證，真是一個非常頑固、死不改悔的叛徒。不把他的反動氣焰和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險惡用心，徹底揭露在全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正義審判台前，專案組決不罷休。

老羅告訴董九，牛岸邊的老婆牛卓懷瘋了，她的兒子牛小平找不到了，估計被他的舅舅帶走了。老羅讓董九去看看，然後親自告訴牛岸邊，他的老婆孩子活得好好的，讓他配合文革小組，低頭認罪、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獄。老羅告訴董九，“她”對他的東北之行，寄托深厚，千萬不能辜負中央文革小組對他的期待，否則對他和他妻子的前途不利。

董九這時才發現，大美女唱李鐵梅的唱段《打不盡豺狼絕不下戰場》，就是告訴董九，任何特務、叛徒、走資派、漏網右派、國民黨殘渣餘孽都是“豺狼”，中央文革小組引領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的文化大革命運動，一定將他們橫掃一空，帶領最純潔的革命隊伍，迎接九大的到來。

老羅交給董九一封中央文革小組開具的介紹信，仿佛一把先斬後奏的寶劍，讓董九覺得自己變成古代的欽差大臣。老羅沒有給董九在北京過夜的時間，而是陪著董九上北京火車站，坐上當天開往沈陽市的特快列車。

董九坐的是高級軟臥，在獨立包間裏，隻有兩張鋪。一張是董九的，一張是一位婦女的。她已經躺在鋪上，看著從北京帶來的人民日報。包間裏的照明很好，間內很暖和。婦女穿得比較多，估計也是剛安頓下來，在月台吸進肺腑裏的冷空氣，還沒有被暖空氣全部趕走。

聽見有人進來，婦女起身，坐在鋪上，端詳著董九。這時董九發現，這個女子是一個典型的女幹部，短發、頭發好像染過，非常黑。戴著眼鏡，文質彬彬。額頭光潔寬廣，裝滿智慧和才情。目光泛著笑意，淺淺的笑靨，流露魅力。皮膚白皙，讓董九懷疑她是滿族人。眉眼很美，鼻梁高，有點俄羅斯人的血統，讓董九人還沒安頓下來，就有點暈。

“你好，你也是上沈陽嗎？”董九剛安頓下來，就跟一直盯著自己的女人問候，“包間有廁所嗎？”婦女噗哧笑了起來，因為在她的眼裏，董九有點傻乎乎的，雖然知道他非富即貴，否則不可能走進這個軟臥包間。

“有，就在您的臥鋪後邊！”婦女的臥鋪，隔著一張小桌，就是董九的鋪，後麵就是一個廁所。整列火車，隻有十套軟臥包間。董九行李多，在候車室一直跟老羅說話，沒顧上解手。雖然他的水泡氣很長，總有憋不住的時候。

董九知道人的膀胱排尿過程有四個階段：

1. 沒有尿意：人體通過輸尿管，引導尿液慢慢流進膀胱。

2. 有了尿意：此時膀胱被尿充滿，非自主排尿反應已經啟動，膀胱內壁上的逼尿肌收縮，尿道內括約肌舒張，為尿的排出時刻準備著。

3. 條件不允許而憋尿，在尿道內括約肌下遊，還有一道尿道外括約肌，是一處自主性調節的關卡。盡管尿意強烈，如果關卡守得緊，非自主排尿不會立刻發生。

4. 一瀉千裏期。即使再牛的關卡，也有失守的時候，因為膀胱最多裝得下500 毫升的尿量。源源不斷的來尿輸入，逼迫膀胱收縮越來越厲害，壓力山大，最後強行衝開尿道外括約肌設立的哨卡，奔騰衝進尿道。雖然男性的尿道比女性的長一把，在這麽高歌猛進的時速下，立刻尿褲子的尷尬，幾乎同時出現。

在廁所門上有一張告示：火車未開動時，請不要使用廁所，謝謝您的合作。沈陽鐵路局宣傳部。

婦女見董九看了半天告示，雙腳來回動彈，知道他快憋不住了，忍不住笑道：“進去吧，火車已經開了！”董九知道火車還未開動，因為在月台上，喇叭裏傳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聲，非常悅耳地飄揚著。

董九需要這一聲指令，立刻衝了進去，馬上找到開關，擰開閥門，才開始喘著粗氣，聆聽釋放的嘩嘩聲。心中懸吊著的巨石，噗嗵一聲，落在地上，最後滾落在鐵軌外的山坡下，發出像火車頭頂上那管煙囪，噴出濃煙時發出的尖叫聲。

嘩嘩的聲響，在婦女的耳輪裏，像牡丹江市的吊水樓瀑布，擊打著鏡泊湖北端的懸崖和深潭，讓她有點慍惱，覺得這個男人太馬虎，上個廁所，動靜鬧得這麽大，一點也不管別人的感受。

董九洗了手，發現裏麵沒有擦手巾，隻好在褲子上抹了幾下，讓手看上去，四舍五入地擦幹了，才發現擦手巾掉在地上。掛好擦手巾，剛想出去，才發現廁所門都沒關緊，讓董九很慚愧，覺得這樣打擾一個半百婦女，令人尷尬和難堪，不知如何是好。

婦女後來一直沒有理睬董九，即使董九問她，她也是愛搭理不搭理，讓董九聊天之心黯然收場，專心看自己帶來的外文資料。該吃飯吃飯，該撒尿撒尿。在離沈陽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婦女才理睬了董九的問候。

“我上北京看病去了！”女人答道，“您去沈陽是出差嗎？”

董九搖搖頭，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問她：“您怎麽稱呼啊？”原來她姓佟名嘉麗。“您是滿族？”董九好奇地問。婦女反問：“您的尊姓大名呢？”等知道他叫董九，是黃浦江市新一院的外科大夫、院長，讓嘉麗很吃驚，想不到外科大夫作風這麽彪悍。

“您上北京看病，看什麽病啊？”董九接著好奇。

“我兒子在北京工作。是看兒子去了，順帶上阜外醫院看心外科，檢查了一下。我有點心律不齊，不過醫院的總體水平，大不如前。檢查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跟沈陽的醫院看的結果差不多。”嘉麗抱怨道。

“我給你看看行嗎？”董九職業病犯了，隨手取出聽診器，就要聽一下婦女的心肺狀況。婦女遲疑了一下，還是脫去厚厚的幾件禦寒冬衣，隻剩下最後一件襯衣，隱隱約約顯露出她戴著的胸衣，董九才發現女子很豐滿。

“這樣行嗎？”婦女很自然地問道，沒有任何遲疑和羞澀，也許她相信這個董九，是真的醫生，而不是掏出老鳥就放水的粗漢。董九點點頭，同時開始聽診起來。

雖然臥鋪內不冷，但是穿著單衣，還是不舒服。

董九幫嘉麗披上薄棉襖，卻把聽診器的聽筒伸進文胸裏，讓嘉麗很後悔。尤其被聽筒來回按壓，嘉麗敢怒不敢言，低著頭，生著悶氣，發現心跳在慢慢加速，好像又要犯病了。

“我聽診後的發現是這樣的：你的心律不齊，很可能是因為先天心髒神經係統異常引起的。我知道你此時很難受，因為心跳已經超過每分鍾150次。這種心律不齊在醫學上叫做沃夫·柏金森·懷特症候群。確診需要做心電圖，檢查有無WPW異常圖型。”董九發現火車已經進站了，趕緊收了聽診器，並且告訴嘉麗他的檢查結果。

嘉麗不顧自己的襯衫沒扣上，敞開著，露出裏麵的文胸，拉著董九的手焦急地問道：“我覺得你說得很靠譜，那我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