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625-兄妹暢遊北京公園-14

在通往前殿的路上，大美人不顧人在董九懷中，依舊介紹道：“養心殿之‘養心’二字，聽故宮專家說，出自《孟子·盡心下》中所說的‘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哥哥怎麽看？難道人隻有清心寡欲，才能保住本心？如果利欲熏心，人的善良仁義喪失巨大，所剩無幾，是這樣嗎？”董九無言點頭，以示讚同。人心本來容量有限。一旦被欲望占據，無論是對名還是對利的縱欲，能夠為品德的德行之溫良恭儉讓、德性之仁義禮智信、品格之忠孝廉恥勇，留下多少空間？哪有人在人心中，善惡美醜和諧共存、主權獨立、互不侵犯呢？人心的善惡，是無法逃避修昔底德陷阱的，不把它們打成當今美帝國主義和日本兩國的關係，不會停止善與惡、美與醜之你死我活的爭鬥，直到一方處於絕對優勢地位，這種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內訌才會消停下來。

見董九好像不想多論養心的外延，大美人接著說道：“在養心殿居住的明清皇帝，有明朝的萬曆皇帝、清朝的雍正、乾隆、嘉慶、道光、鹹豐、同治、光緒和傅儀等皇帝，而順治、乾隆和同治三位皇帝死在養心殿。直到康熙年間，養心殿一直用作造辦處，為宮中製作禦用物品。後來雍正皇帝搬到養心殿，此處才成為皇帝召見朝臣、禦政、閱讀、居住的活動中心。”

大美人滔滔不絕地講解著，不覺中兩人很快回到養心殿前殿的明間。董九沒有看見警衛，有點吃驚地問道：“妹妹，我們在哪裏涮羊肉？”

大美人神秘地笑道：“前殿陳設了一些當時的物品，所以不能在這裏燒火煮肉。我讓警衛在偏殿開火，我們兄妹順便逛逛前殿，等走不動了，再吃涮羊肉如何？”董九點頭表示沒有意見，雖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還是欣然同意，隻要大美人喜歡做什麽，董九毫不猶豫地跟進陪同。

大美人讓董九領著，指著仰頭可見的懸匾說：“這是雍正寫的‘中正仁和’四字，可惜寶座不久前撤了，怕遭不測。寶座東西兩側北小門上還有‘恬澈’、‘安敦’兩塊鹹豐帝題寫的匾額，不過原物不見了。轉過身來看，哥哥！你看正門內，南懸的鹹豐手筆的大額匾‘日監在茲’。不過其他陳設，譬如楹聯不見了，寶座後屏，是有名的黃梨木須彌座地屏，很可惜也撤了，今日無緣讀一讀乾隆禦筆的屏文和對聯。故宮專家根據《清宮造辦處活計檔》記載，寶座兩側還有一對羽葆，前設文案，平地上左右分列甪端、垂恩香筒、香爐各一對；沿著東西牆根還放置了一張長案，東案上擺放朱批諭旨十八套、《帝學》紫檀匣一個、銅琺琅缸一尊，牆上懸置銅鎏金竹石掛屏；西案上擺放一部《國朝宮史》、一座銅琺琅缸等，牆懸銅鎏金竹鶴掛屏。北牆兩側排列書格，內藏十三經、二十三經等典籍，以供新皇閱覽，培養他們治國的經驗、吸取前朝禦政的教訓。妹妹記得，東壁上還掛有‘養心殿銘’，西壁也張貼‘溪山清曉圖’。哥哥，明間的東西牆上開雙扇板門，非常有皇家規格的是門上方建有毗廬帽，是吧？” 董九點頭稱是，知道這種裝飾，隻能作為皇家建築飾物。

最後，大美人仰頭看了看明間的天花，指著上頭說道：“哥哥，你看——­­­­”見董九在看，大美人接著說：“天花是雙龍貼金，藻井是八角蟠龍銜珠，這些裝飾基本都在乾隆手上完成的。”

大美人說完，轉身拉著董九通過西門，進入西暖閣。

身處西暖閣，大美人不等董九站穩，就開始介紹起來：“哥哥，按照我們站立的方位以順時針方向轉，西暖閣即西次間，分隔為南、中、北室，共分為東過道、勤政親賢殿、三希堂-長春書屋-無倦齋、佛堂和仙佛樓。其中東過道和佛仙樓位居南北，組成西次間的東區，勤政親賢和佛堂位居南北組成西次間的中區，而三希堂-長春書屋-無倦齋，是南、中和北縱向排列，組成西次間的西區。

“在西暖閣西側外，有一耳殿——梅塢，麵闊一間，是皇帝溜出去接觸新鮮空氣、偷懶開小差的地方。從西暖閣西山牆有門通梅塢，因梅塢西山牆的小窗裝有梅花紋窗罩而得名。”

說到這裏，大美人頓了頓，拉著董九在東過道繞了一圈，在通往勤政親賢殿的門前停住才說道：“聽專家說，門右邊有一塊背靠西牆的紫檀木半出腿穿衣鏡，大臣覲見時可以正衣冠、整儀容。北牆中間是紫檀雕金線如意夾紗窗，其東側有一小門通往後室。哥哥，在眼前門外兩側，是有一副對聯的，記得是‘梅報平安信，鳥傳如意春’。”

大美人說完，拉著董九進門來到勤政親賢殿。大美人想不到室北側懸掛的“勤政親賢”匾額還在，不過匾額下的屏文及屏文左右的對聯不在，大美人也懶得提及。倒是興致勃勃地歎道：“哥哥，這個鬼地方是雍正老兒與心腹要員嘀嘀咕咕的地方，所以南窗外正對的兩間抱夏外簷柱間，裝了半人高的木板牆，以防被旁人窺視偷聽。

“此殿東牆原掛《養心殿四箴言》，其中乾隆提到‘勤政親賢’四字，而西牆本來懸掛鹹豐帝筆題的‘正大光明’匾，匾下是各省總督至知府之間、將軍至總兵之間官員的名單。而北牆處設炕寶座，寶座不見，通炕還在。按說寶座兩側有香幾一對，作為禦案，上置文房四寶，供帝王朱批奏折、處理政務之用。”

因為沒啥好看，大美人說完，拉著隻聽不評的董九，通過勤政親賢殿西板牆門，進入三希堂。大美人好像猜到董九會對這間小室感興趣，提了提聲調說道：“哥哥，這間小室你以前聽說過嗎？”見董九點頭，大美人才接著說：“哥哥，三希堂原名溫室，最早是乾隆老兒的書房。你看，臨窗的外東牆上，懸掛的‘三希堂’匾還在。雖然對聯不見了，妹妹倒還記得——懷抱觀古今，深心托豪素。這間小室，長兩米一，寬兩米二八，麵積不到五平方米，設高低炕、炕桌、坐褥、靠外西牆木架及其上置紫檀木插屏。窗台擺放筆筒、筆擱、帽架等。

“雖然炕上寶座撤了，但是這間鬥室因著三希而彪炳史冊。聽專家介紹，三希來自周敦頤《通書·誌學篇》中的‘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而得其名，或者說乾隆老兒收集到三王的稀世墨寶，即書聖之《快雪時晴帖》、二王四賢之《中秋帖》和東晉風流之《伯遠帖》而設三希堂。”

“中東牆鑲嵌壁瓶十一件，是景德鎮官窯燒製的半圓形壁瓶，形態各異，內插雜寶製作的竹子、梅花和鬆葉。現在隻剩牆壁上的凹窩，不見壁瓶。在壁瓶正下方，正是存放三希堂法帖楠木匣的地方，呈四摞八匣排列，裏麵都是乾隆老兒稀罕的曆代書法大家的真跡和珍品。中西牆上還有一麵通頂落地玻璃鏡。一道通頂楠木雕花槅扇，將三希堂隔為裏外兩小室，而槅扇上原懸掛乾隆老兒寫的《三希堂記》。”

大美人介紹完三希堂外間和中間，拉著董九說道：“我們上三希堂裏間看看唄哥哥？走吧！”過槅扇門，來到北間，大美人接著介紹道：“哥哥看地上，鋪設了青花八寶紋瓷磚，三希堂是故宮除了碧琳館之外，唯一一處鋪陳瓷磚的殿堂。牆壁上隱約可見團花紋壁紙，是吧？這扇通往勤政親賢的東牆中門，原掛有二麵紅猩猩氈軟簾，現在隻剩小門一扇。在東北角的小門，可通佛堂和梅塢。再看看別處吧! 哥哥，北牆本來張貼了一幅壁畫《仿王蒙鬆路仙岩圖》，妹妹見過，畫麵層巒疊嶂，千峰競險、萬壑爭峭，氣勢雄渾，筆墨壯闊，難得一睹的大作！

“畫作下，原擺放了一把紫檀座椅，靠背正麵有金漆竹葉畫。再去看看西牆吧！雖然現在畫作不在，原本張貼了郎世寧在五塊宮廷娟上所作的《仿平安春信圖》。此畫應用景深手法，以一圓光門為切入點，打開畫卷，進入花園，其中虯鬆墨染、瘦石嶙峋、紅梅霞染、童叟以梅枝傳遞春訊。這間外抱小凹室，造成一種透視效果，並與天花裝飾渾然一體，兩側各開一麵四扇金線如意欞花槅扇窗，使得視覺開合有度、自然流暢。”

大美人說到這裏，見董九一直一聲不吭，知道他一定是餓了，而自己的餓勁過去了，還是想趕緊結束西暖閣的參觀，又想到還有東暖閣沒看，所以趕緊拉著董九，進入東北小門，通過乾隆小道，很快來到佛堂。

大美人告訴董九，這座佛堂位置很奇怪，在後寢殿之南、勤政親賢殿之北，估計跟薩滿教的祭祀設置有關，就像坤寧宮那樣。見董九沒有興趣討論清帝的宗教思想流變，雖然雍正對待宗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皇帝，隻要對他治病延壽有作用，薩滿教、藏傳佛教和道教都可以請來供奉，大美人隻好按奈個人愛好，指著佛堂四周說道：“這裏沒有經過很好的維修，所以看上去破破爛爛。佛堂的北壁開有大窗戶，東、南、西三麵建有二層仙樓結構，供奉五方佛、八大菩薩、四大天王。無論是拜位還是神佛結合，顯得非常特殊，反映乾隆神係思想當時還處於一個初級階段。

“我們沒時間弄得一身滿臉都是灰塵去看那些唐卡以及未清理庫存的佛像、法器，但是在佛堂中央聳立的無量壽佛塔，還是值得一看。”大美人說完，拉了拉身邊的董九，讓他借著燈光，好好看看。

董九發現這是一座七層八麵紫檀木塔，塔內每麵設龕，內供黃銅無量壽佛與二脅侍菩薩像一尊。董九好奇地問：“妹妹，這裏雖然是清帝私人信仰場所，但是乾隆皇帝的信仰格局還是很清晰的。譬如仙樓正壁於五屏風佛座供奉五方佛，即以瑜伽密教係中的大日如來、阿閦、寶生、無量壽和不空成就五佛為中心，對稱供奉八大菩薩的文殊菩薩、大勢至菩薩、觀世音菩薩、地藏王菩薩、除蓋障菩薩、虛空藏菩薩、慈氏菩薩、普賢菩薩，其後在仙樓天井四周，供奉四大天王的東方持國天王、南方增長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和北方多聞天王，組成一個層層遞進、等級一目了然的秩序和氛圍，最令人拍案叫絕的是，中間聳立一座無量壽寶塔，起護持穩定的作用。

“妹妹，這座紫檀木寶塔，目測四米高左右，分三層，即塔刹、七層塔身和須彌座。塔刹看上去有刹頂、傘蓋、刹身和刹座，刹頂屬日月刹，含紅色琥珀圓光、白琉璃仰月；傘蓋由紫檀木鏤雕而成的八角形態，襯托金剛杵，飾以卷草紋浮雕，並鑲嵌銅鎏金飾物，環蓋四周垂一珍珠流蘇。刹身繞有六層上細下粗八麵環圈、每麵金漆刻寫六字真言。

“塔體呈閣樓狀，上細下粗，每層塔簷上的戧脊蹲有銅鎏金跑獸，翼角上的套獸和戧獸和頂蓋與欄板相接圍脊處的一對項背銅鎏金圍脊獸。每層蓋頂和塔身構造裝飾相同、尺寸朝下遞增。

“每層塔體開有八扇紫檀雕花木邊嵌玻璃歡門，門內多供奉梵銅利瑪無量壽佛像，估計是曆代西藏喇嘛進獻給當時清朝皇帝的。

“由紫檀木製作的須彌座很少見，其構造很傳統，從上到下由上枋、上嫋、束腰、下嫋、下枋和圭腳等部分組成，上透雕凸顯卷草、十字金剛杵和蓮等紋飾。妹妹，這座寶塔體量巨大，如果都用紫檀木，在清朝年間，紫檀木十分稀缺，怎麽行得通呢？”

大美人戲謔道：“你不是董半仙嗎？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問人家，當然是采用包鑲法。據故宮專家介紹，木塔內部為金絲楠木，外表層才是紫檀木，兩者經魚鰾膠粘合成一體。經過檢測，紫檀木最薄處才四毫米，而裏麵楠木最厚也隻有一公分三，所以這座寶塔應該稱為包鑲紫檀木邊楠木心無量壽佛塔。然而由於製作工藝精巧、連接處處理得當，塔體整體依然顯得沉穩、硬朗和挺拔，尤其在佛堂狹小的空間，給人一種拔地而起、聳入雲霄的氣勢。”

說到這裏，大美人語氣神秘地問道：“哥哥，我們上樓去看看佛像法器和唐卡好嗎？”董九笑道：“仙佛樓中的樓梯能用嗎，妹妹？”大美人搖搖頭，還是不甘心地問：“你不是半仙嗎？抱著妹妹跳上二樓去唄！”

大美人說完，覺得跟這頭熊瞎子再磨嘰下去，寶塔都會看不下去，拉起董九的大熊掌，朝西區走去。通過紫檀木包鑲湘妃竹槅扇門，大美人頓足對董九說：“哥哥，槅扇門的槅心裝有梅花透雕圖案，雖然塵封已久，但是工藝巧妙。聽介紹花瓣是由玉石雕琢的，花蕊起固定作用。”

董九仔細端詳，確實如此，因為用手動了動，還是很結實。冰裂欞條雖然有些破損，但是顯得硬挺而不呆板。在絛環板和裙板上，嵌刻蓮花、玉璧等圖案。大美人接著介紹道：“佛堂四周的窗戶，大都是紫檀木包鑲湘妃竹長方形花窗，因為窗戶中央鑲嵌了一枝梅花。由紫檀木精心雕刻打磨的枝條看上去遒勁而古樸，和田玉雕成的花瓣，通過花蕊與枝條連接得天衣無縫，真是做工細膩、手法巧妙。”

越過圓光門，來到無倦齋。因為此處好像年久失修，到處都是灰塵，不過大美人卻顯得很有興趣地說道：“哥哥，別看這裏很髒，你看這處靠牆的小炕，炕桌上好像很亂。桌上原擺放不少佛像和法器。座後南牆上，安置了一麵硬木玻璃鏡，所以乾隆可以一邊打坐參禪一邊顧鏡自憐。哥哥，你說乾隆老兒是不是太自戀呢？”

董九聞聽，噗哧一笑，點頭讚同妹妹的妙評。

大美人來不及問董九的想法，接著說道：“炕桌上本來安放了五尊勝樂金剛、五件銅胎畫琺琅供器（包裹燭台、花觚和寶爐）、一對銅鎏金嵌鬆石圓盒、七對銀胎蓮花座嵌玻璃供養佛像等。炕坐褥上還有漆邊棕竹股扇、雕漆痰盂等。”

大美人見小間不但光線暗，而且環境也顯得淩亂，一旦介紹完，拉著董九往回走，來到長春書屋。在書屋北隔間，因為空無一物，但是大美人指著背東麵西處說：“這裏原設有寶座，旁邊香幾上擺放如意、回子刀、筆筒等物，北窗台上放置碧玉雙環瓶、青玉雙耳瓶等飾物。”

接著大美人攜手董九來到南隔間，直指著隻剩下炕台的地方說，以前這裏設有寶座床，上擺放如意、股扇等物，坐褥下塞了一把紅皮鞘回子刀避邪鎮妖，又來到南牆處隻剩下的一副架子說：“這裏原本裝了一塊紫檀座地闊鏡，旁邊的雙層楠木古玩片板牆， 是乾隆老兒一時喜歡的西洋鏡古玩片，如今都脫落殆盡，隻剩下空空的嵌槽。西窗的窗台上原有一些青白玉器，以及一副窗聯——麗目和風春淡蕩，花香鳥語物昭蘇。”

見長春書屋沒啥再看了，大美人帶著董九，從北隔間通向梅塢的小門，來到這座耳殿。

首先是映入眼簾的門額“梅塢”，其下門楣中插入的道光帝字畫《並蒂含芳》還在，原畫麵是牡丹與梅花並蒂綻放，但是複製的畫麵卻是蘭花。兩人進到殿內，麵闊一間的梅塢西山牆上開有一方銅鎏金梅花紋外罩小窗，梅花窗欞讓小屋增添一些亮光。大美人簡單地繞了一圈，邊走邊說：“室內空無一物，不過最初可是有寶座床，床上和窗台有洋漆格、扇、罐、觚、表盒、圓盒、水晶羅漢、蓋匣、文案、詩冊、根雕、筆筒、盆景、杠頭筒和青玉異獸等擺件。地上還放有琴桌、漆盒、魚缸等物。我們在牆壁上還可以看到一些殘存字畫，可想而知當初的氣象不同凡響，因為梅塢是皇帝老兒日理萬機之餘休憩消遣的私人空間，譬如打一個盹兒，透過玻璃窗的冰裂欞格賞月觀室外燭火，逗逗殿內太湖石攏作的瑤塘裏麵的靈龜，偷看幾頁帝王修心養性的書籍，或者寫字作畫消遣片刻。”

大美人簡單介紹完，本來還想上梅塢正門，看一下前簷的門窗特色，譬如檻牆上的玻璃屜窗、冰裂紋欞格支窗、冰裂紋橫批窗，但是想到還有東暖閣未參觀，遂打消這個念頭，拉起董九，趕緊離開梅塢，從原路返回，恨不得一腳踏進東暖閣，早就想讓董九吟詩一首的念頭，也被風風火火的趕路，踩得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