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626-兄妹暢遊北京公園-15

大美人覺得東暖閣沒有什麽陳設，還是拉著董九在東次間分隔成的五室逛了一圈，並邊走邊介紹道：“哥哥，東暖閣裏麵雖然沒啥可看，但是因為慈禧慈安垂簾聽政而聞名，是晚清真正的朝堂和政治權力中心。南半部現在分成東西兩室。東室寬敞、南側帶明窗，窗下原設坐榻，現在隻見榻台。

“哥哥往上看，仙樓下設花罩，前原設寶座，是幼帝陪坐打瞌睡的地方。花罩後的東室不大，我們進去看看。哥哥，這裏原設東大雙座寶座床，前有一琴桌陪綁。兩室間的花罩上掛的簾子一旦放下，就是兩宮太後同時聽政的時候。

“我們進太後寶座床北側這間叫‘隨安室’的小室看看。最早叫寢宮，後又改為齋室、書檢齋、溫室等亂七八糟的室名。靠北牆有一床榻，因床罩上掛‘隨安室’匾得名。東牆、南罩門橫枋上原掛‘仁者壽’和‘鬆鶴齋’三字匾。西牆本來開一小門通向東暖閣北半部中間的‘寄所托’。後來維修時，改為現在的一扇窗戶。

說到這裏，大美人拉著亦步亦趨的董九按原路回到南北部，進了北半部中間小室。

“哥哥，這裏最早叫‘藏脩室’，後改回現名‘寄所托’，內設寢宮用床，聽專家根據《翁文恭日記》的內容說床罩上有‘魚在藻’三字匾，同治帝就死在這裏。室間隔花罩是吧？應該上掛‘壽寓春暉’四字匾。西側花罩上原有‘化日舒長’匾，北牆窗下是寶座之地。其兩側牆體增厚，北端凸出處，懸掛過對聯，妹妹記得是光緒兒皇帝題寫的——昕宵勿怠思乎順，出入無愆慎厥修。

“我們進最後一間小室看看，好吧！我們就叫它西小室也行，因為它位於北半部西側，不過最早卻叫隨安室。北側窗下是寶座之地，現在隻剩下炕台。我們趕緊從西小室南門返回，上西配殿吃涮羊肉嘍——”

原來大美人安排警衛四人在東配殿吃肉，但是她和董九在西配殿吃小灶。在警衛小張的安排下，一張簡易但是粗壯結實的方桌上，銅火鍋中間的煙囪開始冒出令人親近的火光。

“首長，按照您的要求，鍋底準備好了。這就去取羊肉片！”警衛小張辦事利索，見大美人略微點了一下頭，對他的安排表達滿意後，小張才轉身，小步快跑出了西配殿。董九接著安排大美人麵西朝東坐在飯桌旁，端起熱騰騰的火鍋旁的茶杯，遞給一路風風火火、滔滔不絕的大美人，擔心她現在又饑又餓又累。

董九幫著小張把涮羊肉食材、餐具和調料擺好在方桌上，等小張知趣地離開後，董九才輕輕地把殿門關好，見電燈把殿內照得非常明亮，才掃視了一下四周，發現這座佛堂規模不小。

“趕緊撈，否則就老了！”大美人見董九東張西望，而不是專心涮羊肉，覺得不可思議，不滿地提醒道，“還以為你會幫人家吃涮羊肉呢！”

董九聞聽，連忙收起視線，立刻投入到大快朵頤上。

董九一邊幫大美人撈羊肉，一邊說道：“妹妹，不是說故宮不對外開放後，由北京衛戍區派了一個營的兵力守衛紫禁城不遭到幹擾嗎？怎麽一個解放軍戰士都沒有看見？”

大美人低頭吃著董九撈起並拌好調料的羊肉片，沒有理睬他的問題，覺得他簡直就是一頭驢，突然啞然失笑道：“想不到你不但是一頭熊瞎子，原來還是一頭老倔驢，簡稱熊驢老瞎子！有你妹妹的警衛在，子弟兵有必要在你妹妹眼前晃來晃去嗎？為什麽有時你看上去像一個董半仙，大多數時候卻是一頭笨驢瞎熊呢？”

董九嗬嗬幾聲，點頭稱是，接著幫大美人擓了一小碗鍋底湯，然後又把靠在牆根的熱水瓶取來，加了一些熱水，免得鍋底太淺，燒壞了火鍋銅膽，散發肉焦味。

“妹妹，這座配殿以前是佛堂嗎？也真是，如果總理沒有及時出手，66年8月18日之後，故宮隻剩下神武門。曆史上對保護故宮不遭受人為破壞的人中，還有一個大軍閥，妹妹知道是誰嗎？”董九賣了一個關子，不再說下去，而是起身來到大美人身邊，端起湯碗，慢慢喂大美人喝著湯。

大美人覺得涮羊肉的鍋底湯，是海鮮味的，加上熱騰騰的羊肉味道，非常鮮美，懶得理睬董九問的問題，專心把半碗鮮湯全部喝完。不知道董九從哪裏取來的擦臉紙，還幫她輕輕擦拭了一下累得還沒有緩過勁來的雙唇，才對這頭熊瞎子的照顧人手段，回到以前的心理位階。

董九怕大美人吃多了羊肉之後會感到不舒服，因為羊肉是熱性肉類，不像她最愛吃的雞肉、淡水魚蝦蟹以及偶爾吃一次的牛排，如果一時太餓吃多了，飯後會感到全身燥熱，連晚上都無法安睡，所以特意加了一些不知小張從哪裏搞來的菠菜，撈了碧綠可愛斷生新鮮的半碗菠菜，準備喂給大美人吃，就聽見她說：“妹妹吃飽了，吃不下了！”

董九沒有停下筷子，慢慢夾著菠菜喂著大美人，直到吃完為止。

董九又從飯桌上取了一些掛麵，放入鍋底裏，用筷子攪動著，直到煮軟才坐回自己的凳子。董九看了看方桌上還剩下半盤羊肉片，發現自己雖然沒有吃夠，但是擔心警衛們不夠吃，就對大美人說：“妹妹，我把這半盤羊肉片拿給您的警衛們吃吧！等一下哥哥再喂妹妹吃半碗麵條，哥哥也吃一些，就宣告午飯順利結束可以嗎？”

大美人吃得很開心，渾身上下熱乎乎的，順手拿起茶杯就想喝一口。聽到董九這麽說，想了想才說：“不必了！他們在北京，一到冬季，吃涮羊肉的機會多著呢！哥哥在黃浦江市，吃涮羊肉的機會有限，今天妹妹特意安排哥哥在養心殿吃涮羊肉，就是想讓哥哥痛痛快快吃一頓羊肉。快吃吧！”

董九不敢違逆大美人的好意，就放下盤子，把大美人手上的茶杯拿走說道：“妹妹，吃完涮羊肉，還是別喝茶水。茶堿會影響腸胃蠕動，讓羊肉不易消化，導致腹痛和便秘，哥哥幫妹妹倒一些白開水喝好嗎？”

大美人想不到這個熊瞎子醫生的職業病又犯了，但念他是為了她身體舒服著想，隻好點頭同意，才想起之前他提及的問題，隻好轉念答道：“哥哥，你剛才問曆史上哪個軍閥對保護故宮有貢獻對吧？妹妹聽主席說過，那個軍閥叫吳佩孚。他在民國北洋時期，挾第一次直奉之戰勝利的功勞，權傾朝野，威望更是如日中天。當得知北洋政府想把民國國會從位於宣武門的資政院舊址搬遷到故宮前朝三殿辦公，尤其還延請洋人改建太和殿、增建房舍時，立刻電訊當時的民國總統黎元洪和其他內閣大員，規勸他們不能破壞前朝曆代帝王五百年積累下來的瑰寶，同時讓屬下把這個秘密捅到新聞署，令全國各大報紙頭條爭相報道吳佩孚的電文，給當時的北京政府帶來朝野公憤，隻好放棄改造故宮的計劃。此一舉，確實從客觀上保住了故宮的原貌。哥哥怎麽看吳佩孚此舉？”

董九不知道大美人問這個直係軍閥實權人物有何深意，撓了撓頭皮，勉為其難地答道：“他在保護故宮三大殿不受改建拆除之苦上，厥功甚偉！這也跟他深受傳統文化教育有關，畢竟他是一個前清秀才，可謂一個常勝儒將。他為直係疆域擴充、奠定其上級和貴人曹錕成為民國總統，立下汗馬功勞，並提供充分的前提和堅不可摧的基礎。可惜的是，他得罪了倒戈將軍馮玉祥，在第二次直奉之戰中戰敗，從此人生急轉直下, 很快退出北洋軍閥權力中心。雖然後來聯合奉軍攻打馮玉祥，也因為遭遇北伐軍，最後徹底失去翻身的機會，逃亡四川。

“此外，在吳佩孚人生鼎盛時期，他的照片和事跡於1924年9月8日登上美國雜誌《時代》周刊，成為當年封麵人物。然而他也是‘二七慘案’的元凶，因為鎮壓京漢鐵路工人的罷工運動，大開殺戒。

“在吳佩孚餘生，尤其麵對日本軍國主義狼子野心拋出的名利誘惑時，無論在他手握重兵需要資助的情況下，還是在他無權無勢、聊度殘生之際，都毅然拒絕與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同流合汙，絕不充當漢奸、出賣民族，保持了一個儒家士大夫一個軍人應有的民族氣節。”

董九說完，未等大美人發表她的看法，趕緊撈火鍋鍋底裏的掛麵，又擓了一些鮮湯，接著把剩下的掛麵全部撈到自己的碗裏，把方桌上剩餘的羊肉片和其他食材都加入火鍋鍋底中，等待鍋底燒開。見銅膽裏炭火變弱了，拿了幾塊放在熱水瓶旁的木炭，小心地加在火鍋銅膽中。

董九端起半碗掛麵，來到大美人身邊，蹲在她的凳子旁，小心地喂她吃著麵條。大美人見董九擔心飯後還有許多景點要看，擔心她不吃飽，沒有精力堅持到底，隻好滿足他的好心好意，一口一口地接住掛麵，越吃越想吃，不久便把半碗麵條連湯都吃得一點不剩，期間連想打嗝的機會都沒有，直到端起董九遞給她的一杯開水，才覺得這頓涮羊肉簡直吃得超飽。這樣的胃口，也隻有在解放前自己年輕的時候，才敢如此簡單粗暴。

在董九解決剩餘的涮羊肉的時候，大美人接著問道：“儒家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所以吳佩孚一直沒有與他的上級曹錕決裂，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哥哥怎麽看主席身邊這些元帥，他們也會按照儒家的君臣之道，對主席忠心耿耿，不懷忤逆篡權之心嗎？”

董九聽完，隻覺得頭“嗡”地一聲，不知道如何回答，更不知道此時的大美人問題背後的深意，抬起頭見大美人一臉期待的神情，估計她隻是想了解他董半仙仰觀天象的預測，心中才慢慢平靜下來，思緒才開始流動，吭吭哧哧地答道：“目前君臣關係和諧，主席身邊未出現功高震主的下屬，所以主席的人身是安全的。現在全國十三大軍區司令和政委，軍階都不高。加上軍區司令的相互對調，不可論構成軍頭和山頭，對中央和主席的影響不大。雖然目前軍隊對穩定全國各方麵的運行，權力很大，但是依舊在可控範圍。哥哥預測，主席正在為恢複位歸其位著手調整，而不是越位做他們不擅長的事情，國家各項建設才能平順運行和長足發展。”

大美人不滿意地接著問道：“你覺得主席對二位老帥的處置，是基於什麽考量和預防？”

董九知道，賀龍被打倒，除了跟那位大紅人元帥有關外，大美人也摻和其中，譬如她在北京高校號召紅衛兵造賀龍的反，因為他有問題，所以後來才有滿大街“打倒賀龍”的大字報。董九說沒有看出有人要背叛主席的天象，隻因為主席不信任賀龍，就像趙構不信任嶽飛一樣，不管他怎麽精忠報國但是他不符合當時趙構的心思，所以必須成為大理寺的冤魂。

大美人突然插話問道：“他趙構這個猥瑣兒皇帝有啥心思？不就是怕嶽飛直搗黃龍府後，迎回無能的徽欽二帝，要他趙構讓位的私心嗎？”

董九聽完，點頭稱是，接著說道：“妹妹說得很對。不過哥哥覺得，這不是趙構最主要的擔憂，因為他還是秉承宋太祖趙匡胤製定的國祚永繼方略——重文抑武的‘更戌法’，所謂的‘將兵分離’製度，才符合‘將不識兵、兵不識將’的朝廷要求。趙構‘泥馬渡江’撿了一條命，在今天的杭州即當時的臨安登基做了皇帝，但是當時的江南，盜匪橫行、叛軍林立，都想趁天下大亂之際，獲取不義之財甚至問鼎天下。趙構隻圖穩定江南半壁江山，否則南宋王朝隻有其表而無統治之實。據《宋史》記載，嶽飛帶領剿匪官兵，在不到五年的時間內，不但把金兵的勝利優勢戛然中止之外，還把江南州縣的亂象，通過剿滅山匪、叛軍，將趙構的小命和小朝廷推到安全、實權被認可的地位。

“為了挫敗金兵妄圖盡快滅了南宋的野心，趙構重用嶽飛，並把完顏宗弼的鐵蹄阻擋在議和的長江對岸。雖然繼續重用嶽飛、韓世忠、劉光世和張俊等人帶兵抗金，收複失地的可能性是有的，甚至迎回後來於1156年被金人亂箭射死、戰馬踐踏的同父異母的趙桓也不是不可能，因為徽宗趙佶已經在1135年因為他在位時把北宋國力搞得一塌糊塗早早在受盡金國淩辱之後，冰冷地死於五國城。

“但是趙構在自身安全朝廷權勢確立之後，對武將的權利約束，在收複失地和防止將帥擁兵自重之間，很快找到一個平衡點，那就是議和。一來可以保住南宋半壁江山，二來可以防止宋太祖‘黃袍加身’的重演，最後最重要的就是，繼承祖訓，走‘澶淵之盟’的老路，把宋遼議和的策略，用在南宋宋金關係的建立上，保南宋國祚的長久。對來自武將的任何怨言和不服，在個人命運的沉浮和宋朝小朝廷的延續上，趙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所以嶽飛的命運，是個人挑戰朝廷的國策，其後果自然不言而喻。

“因為被封為鹹安郡王的韓世忠、清河郡王的張俊認命閉嘴，所以得以善終，而一心以收複失地、恢複宋朝舊河山為平生理想和人生目標，讓江北宋朝子民不受金朝統治欺淩的嶽飛，無法靜心肯首朝廷的議和作法，更不可能被完顏宗弼容忍。無論趙構是否容忍嶽飛的存在，議和的前提，就是消滅可以滅了金國的力量——嶽飛。這也是為什麽劉邦一定要殺了韓信，因為漢初的天下，隻有一個人可以奪走，這個人就是韓信。無論韓信是不是劉家宗室，如果劉邦不死，韓信的命運不是死，就是終身監禁。

“再說妹妹提及的擔憂，按理說一旦趙構登基合法，即使宋欽宗趙桓甚至宋徽宗趙佶安全回到臨安，也不可能對趙構位及九五至尊造成顛覆的影響。就像唐朝的唐肅宗李亨在平息安史之亂之後，還是把唐玄宗李隆基迎回長安，隻是讓他在太上皇的禁宮裏慢慢老死，因為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的朝廷基礎已經沒有了，而新皇根基穩固，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安置回來的徽欽二帝。”

大美人冷笑道：“主席的心思哪裏是封建王朝帝王將相可以相提並論的？熊瞎子，你告訴我，主席的心思是什麽？”

董九聽完，又是一陣心驚肉跳，覺得大美人的脾氣越來越不可控，不知道自己說的哪句話，構成她打他耳光的動力和行為，語調顫抖地說：“主席他、他當然是為了將文化大革命這件宏圖偉業完全徹底和順利地抵達勝利的彼岸。隻要跟這件重大的國策背道而馳的人和團體，都會受到曆史滾滾車輪的碾壓，被接受文化大革命洗禮並順利完成文化大革命運動的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群眾唾棄。”

此時，大美人的神情才慢慢愉悅起來，語氣柔和地問道：“說詳細一點唄！到目前為止，隻有彭德懷和賀龍被打倒，你說說你的看法！講真話，妹妹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