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珍饈道道憶(4)--炒螺螄
(2013-07-28 12:4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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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在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到同學家玩,看到同學的父親在大塑料桶裏用自來水衝洗螺螄。然後用漏勺把螺螄控幹水,去尾。聽同學講,他家時常炒吃全螺螄,就是連著螺螄殼一起炒。這是風風首次聽說這種螺螄吃法。
在風風家,隻吃田螺。晚稻收割後,秋田就閑著。農田裏常常灌溉了很多水,大大小小的田螺,就星羅棋布般出沒在水田中。這時山上有許多野山楂,紫梅和其它不知名的漿果,在幾遍秋霜後,都變得鑽心一樣地甜。在起伏的丘陵灌木叢中,還散布著很多毛栗樹。外形和板栗一樣,隻是要小許多。到了秋天,那刺蝟般的外殼,都裂開口,露出棕黑色成熟的小栗子。隻要輕輕一搖,就落在手心。可生吃,也可炒了吃。
周末時分,風風有時和姐姐以及鄰居好友,到就近的山莊,摘些野果,同時摸些田螺,度過一個與天地同祝秋收的美好時光。在春耕夏種時節,一些農婦也會把去殼的田螺,用瓜葉裹著,在菜市場叫賣。這時的田螺肉,連著厴(音yǎn,即角質口蓋)。風風的姐姐有時會買一些回來,因為父親很喜歡吃這種田螺。
母親就會到菜地裏割一些又翠又嫩的本地韭菜。這種韭菜葉細窄,不象外來的韭菜葉子又長又寬,肉厚。母親做這道菜時,都得把一切配料備好,用大火很快炒好,田螺肉又脆又香,夾著碧綠的韭菜吃,非常下飯。不過春夏的田螺肉質還是比較柴,而秋天吃田螺,肉質飽滿,脆而不老,比其它季節別有風味。
除了田螺,還有石螺。這種螺螄一般生長在河道溝溪、池塘和養魚塘,個頭比田螺小,殼薄,肉質鮮美,最適合連殼一起炒吃。所謂的炒螺螄,就是炒帶殼石螺。
風風小時候跟姐姐上河邊洗衣服時,常常看見附在河石上的螺螄。魚塘每年幹塘換水時,也有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螺螄。魚販子到魚塘收購淡水魚(包括鯉魚、草魚、鰱魚、鱅魚、羅非魚、本地鯽魚和鯰魚)時,順便很廉價地抄收連泥帶沙的石螺,因為在市場上,也能賣出不菲的價格。風風上大學期間放假回家時,才知家鄉炒螺螄已經很流行。
風風回父母老家看望親人時,和母親在飯館吃過一回當地的炒螺螄,沒有感覺色香味有什麽回憶之處。後來到一位近親家中作客,才有機會記憶猶新地品嚐炒螺螄的美味。
那是盛夏季節,雖然天氣炎熱,但是親友相見,心情高興,互道別情,也就不覺得天熱。當年唐朝賀知章告老回鄉有詩“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道出古今一般的人情世故。雖然當時風風還是一枚青澀的大學生,但也與親情疏隔,看環繞麵孔,也有許多不知何人何名。親人盛情款待,食物取材大多也都是當地出產。其中有當地水鴨,這種鴨子比圈養的鴨子肉質鮮美很多。當地有專門趕養水鴨和蛋鴨的農民,常常把鴨子放養在河道、池塘和泥田中,除了定時補充一些飼料外,主要靠鴨子采食野外的昆蟲、魚蝦螺蚌、青蛙泥鰍等。所以這種基本上是散養、自由采食的水鴨,肉質分外味美,也比一般圈養的價格貴不少。
親人知道風風想品嚐一下炒螺螄的美味,還特意買來上好、吐清泥沙的石螺。看上去,個頭不小,接近田螺。隻是殼色烏黑發亮。風風的親人再把螺螄洗淨、去尾、控水,進了廚房,風風也就不知道後來的細節了。
當飯菜酒水備齊,風風和眾親友欣然上桌,一同端起海碗喝酒、品嚐佳肴和聊天。雖然天已黑,不過燈光把宴席每一處都照得通亮。許多年後,風風忘了都有哪些美味佳肴,但是還猶新地記得一大碗炒螺螄。
這碗螺螄很受大家的歡迎,吃完一個後,紛紛折筷再來。吃炒全螺,如果已經去尾,就不要用牙簽或針頭挑食殼內的螺螄肉,女孩子隻要嘬起櫻桃小嘴,用力一吸那纖纖玉指送到口邊的螺螄,螺螄肉就乖乖地落入香舌之上,芳顎之下,雪腮之間,貝齒一邊。吃炒螺螄美妙之一,就是自己動手,采擷勝利果實;而不是筷子所到,果實立即可以入口。大家哧喳聲此起彼伏,也是一種景致,刺激食欲。然而在西方飲食之道中,講究進食無聲,否則就是沒有教養的表現。但是在國內,尤其是家居、好友親人團聚之宴席,除非有外人、生人參與,進食時一般都會發出大小不等的聲音。風風對此能夠接受,因為就是在這種飲食習慣中成長起來的。當然如今在北美也已經入鄉隨俗,在與同事進餐時,也習慣了“此處無聲勝有聲”!
後來問及這碗鮮螺如何炒得這麽受大家歡迎,風風的親人笑著說,一定要用鮮湯喂了,收汁要比較徹底,但又不能完全無湯。炒時,火要猛,否則肉容易變老,影響口感。蔥、薑、蒜、辣辣椒、米酒、老抽,缺一不可。難怪螺肉入口,味道鹹淡適宜,料香如故,就是收汁比較老道。一來石螺比田螺肉質鮮美,二來水鴨湯入味,老媽子也會變成二八少女。風風曾經在歐洲有一段遊曆,碰到幾位中國廚師,通過廚師簽證在歐洲抄刀掌勺做大廚。他們提起所謂烹調之“烹”,就是火候;之“調”,就是鹹淡。製作任何佳肴時,控製好火候和準確地用鹽,再輔助其它調料(糖、醋、鮮料等),基本上就可以達到預期目的。
風風在北京成家立業後,也有過好多次吃炒螺螄的經曆,基本上沒有在“吃貨”記憶薄上,留下痕跡。不過在風風妻子的父母家,卻有一次親自驗證風風在親人家吃炒石螺後被傳授的秘訣。風風妻子的老家離北京不遠,螺螄也是一種地方小吃,但是一般隻用八角大料、鹽等一煮,吃時再加點當地的甜麵醬,拌著當零食吃。風風有一次建議作一次炒螺螄,在妻子的幫助下,把配、調料和雞湯備齊,去尾螺螄控幹水備用。炒勺洗淨放在爐灶上,隻聽見爐膛裏火勢排山倒海,不厚的鐵鍋,燙麵而來的熱氣,刺激著風風胸有成竹的勇氣。當把玉米油倒入炒勺,一股青煙,幽怨而起。風風冷靜地搖動勺把,讓油受熱均勻。看油與鍋接觸麵,翻滾著熱泡,估摸正是石螺下鍋時,遂果敢手起螺落,濺起滿耳“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鏗鏘之聲。風風隨後將放在小碟裏的碎蒜頭、現剁的幹辣辣椒和蔥白段入鍋,一起翻炒。火真旺,滋滋聲很快就不絕如縷。然後又加了黃酒、老抽,抖幾下鍋,見湯汁翻滾,倒進正在沸騰的雞湯。片刻,見湯濃香飄,逐一放了鹽、蔥青和薑末,翻炒幾下,試嚐鹹淡,再略抖少許味精,見汁少味濃,灑點滴香油,翻鍋倒螺螄入盤。
整個過程如同急行軍。好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雖然出了一身輕汗,還是把以前親人麵授的技藝基本上實施了一遍。其中,倒雞湯時沒有把握好,多倒了一些;怕煮久肉老,收汁不是很到位。不過瑕不掩瑜,這道炒螺螄受到全家上下普遍的好評。事過5-6年了,每次回國,妻子及其親人還會提及當年吃炒螺螄的盛況,讓風風很有麵子。
多謝心雨六字詩!品嚐天下珍饈夜,別樣風光紅袖旁!
多謝“好白鴿”一嗜有螺螄!問好白鴿,武林盤中有洞天!
多謝靚媽同好!
味香莫過螺螄
欲問風風何故
還須佳人作答
俺喜歡放紫蘇炒的。不用任何大料。多年沒吃了,中國水源汙染,不敢吃。
最記得老媽罵我吃螺螄比讀書快100 倍,別人才吃了幾顆,俺麵前已堆起跟小山樣的空殼子。俺從不用牙簽,偶爾有一難弄的,俺用筷子捅一下就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