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緩和了些的氣氛被李秀一這一番話攪得再度陷入了冰點。
眾人麵麵相覷至於竟都不由自主地將懷疑的目光投向碧蓮。碧蓮心想不能就這樣任由李秀一囂張下去,便道:“要照這麽說,也沒有人能夠證明你沒有半夜摸進來殺了康連城,又在這兒搬弄是非,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李秀一卻笑而搖頭:“至少有三個昨天之前還不認識我的姑娘,可以證明我昨晚上一直在和她們風流快活,而你們倆隻能互相證明,你們合夥做賊有十年了吧?最近又爬到了一張床上,這就是問題。”
韋若昭看著碧蓮被李秀一反駁得無話可說,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想著若是自己能找到更有力的證據、駁倒李秀一就好了。可惜她沒有,從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天,外麵的天也已經黑了,眾人的供詞讓韋若昭隻覺得頭昏腦脹,除了發現許多複雜的人情關係,與案子有用的卻是少之又少。
如果師父在隻怕已經將案子破了,韋若昭越想越是喪氣,索性站起身來,踱到榮枯樹下。那把被視作凶器的廚刀此時就放在眼前,韋若昭隨手拎起來掂了掂,戴爾斯意見頓時驚叫起來:“喂,你幹什麽?”
“慌什麽,我就是看看罷了!”
韋若昭覺得戴爾斯驚弓之鳥的模樣有些好笑,她低頭準備將廚刀放回原處,目光一掃卻突然間意識到什麽地方不對。韋若昭趕緊蹲下身子、湊近了細看。
廚刀上除了油汙與鏽跡就是那一道道或新或舊的劃痕,韋若昭漸漸有了頭緒,又瞥了眼旁邊的許亮,見他以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便更有了勇氣。韋若昭於是湊到許亮旁邊一陣耳語,許亮點點頭,接著便起身,手提廚刀、直奔碧蓮而去。
“老板娘,你快招了吧,再這樣拖下去,大家都受不了了!”
許亮說著已經欺身上前、一刀架在了碧蓮脖子上。而碧蓮卻不明白許亮的用意,一臉愕然道:“我招什麽,老娘什麽也沒幹!”
許亮頓時麵色陰沉,道:“你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說著手上便要使勁,碧蓮一聲尖叫,阿得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嚷嚷著:“你瘋了?放下!”他邊喊邊和許亮扭打在了一起,穀大廚和其他幾個夥計這時也上前加入戰團。幾人合力之下許亮很快便被按倒在地,手裏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庾瓚這時氣急敗壞地衝過來:“老許,你瘋了?”
許亮卻哈哈大笑:“老子是幫你們呢!韋姑娘——”
“沒錯,”韋若昭也笑著走上前,撿起混亂中被丟在地上的廚刀,“你們看這廚刀上的刀痕!”
眾人的注意力頓時都集中到韋若昭身上,許亮趁機從地上爬起來。
“刀痕都是向右斜的,這就證明了阿得還有碧蓮姐他們都不是凶手!”
庾瓚等人還一頭霧水,李秀一已經看出了名堂,接口道:“屍首上的刀痕是向右斜的,證明凶手是右手使刀。阿得情急之中握刀卻是用左手,他是個左撇子,他的舉動不是裝的。而且一見有人威脅碧蓮,就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倒也看出一份真情,這就把另一種可能性也排除了。”
“什麽可能性?”庾瓚忙問。
“他們有另一個幫手的可能性。看來阿得不會同意碧蓮去請任何一個身手利索的男人來幫忙的,他甚至隨時準備先把那人殺了,因為碧蓮能請的人多半……哼哼!他覺得自己是個英雄,足以保護以前的老板,現在的情人。”
“當然還有穀大廚,”李秀一接著說,“不過他們如果把穀大廚也拉進來,第一不可能用他的刀,第二不可能不告訴他為什麽要殺康連城,這樣穀大廚就會知道他們倆的關係。不過我看剛才穀大廚絕對沒想到,他的兩個好朋友已經發展出了那種關係,我們當中最吃驚的就屬他了。”他說完又瞥了眼韋若昭,“可惜韋姑娘寄予厚望的線索也斷了!”
韋若昭對李秀一幸災樂禍的語氣毫不在意,道:“隻要能證明碧蓮姐他們不是凶手,就不算白費功夫。”
庾瓚終於沉不住氣了,大聲道:“那、那到底誰是凶手啊?”
李秀一頓時冷笑搖頭:“凶手是誰我還不確定,不過能確定的是,此刻,這間屋子裏有人在心下暗喜,他已經成功地混過了一整天。”他冷冷地掃視了眾人,“天已經不早了,不如我們今天就查到這兒,讓大家都放鬆一下,也讓那凶手放鬆一下。也許明天,他因為放鬆就會露出破綻。”
庾瓚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點頭答應:“也隻好這樣了,副使大人您看呢?”
戴爾斯也早已疲憊異常,便道:“明天就明天。不過,每個人都得看起來,絕不能讓他們有串謀的機會。”
“那是自然,我們倆也帶個頭,怎麽樣?”庾瓚嘿嘿一笑。
戴爾斯不禁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好吧。”
當晚眾人便在一片緊張狐疑的氣氛中忐忑度過。翌日,李秀一一早便已站在榮枯酒店大堂中央,好整以暇地看著眾人在金吾衛士的嚴密監視下魚貫而入。韋若昭從李秀一旁邊經過,李秀一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
“一夜苦思,韋姑娘一定想出了查案的好辦法了?”李秀一滿臉嘲諷地問。
韋若昭抬眼看著自負的李秀一卻是說不出的厭惡,冷冷道:“聽你的意思,你倒是有了好辦法?”
“不錯,昨天他們七個人最後的表現忽然提醒了我,韋姑娘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不如就先照我說的試試。”
“悉聽尊便。”
“那好,”李秀一笑著轉身朝已經就坐的庾瓚與戴爾斯拱了拱手,“庾大人,副使大人,昨日我們審了一天,雖說沒有查出真凶,不過也不能說是毫無收獲,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韋姑娘也表示同意,就請兩位大人準我一試。”
庾瓚瞥了眼戴爾斯,見他沒有發表意見的意思,便點頭道:“既是委托你們兩位查案,盡管放手去辦。”
李秀一點點頭:“好,有大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諸位,還是先問一句,有人自首沒有?”
李秀一掃視眾人,眾人卻都急忙看向別人,以示自己的清白。
“我猜也是沒有,”李秀一哈哈一笑,“這樣才像是人的世界呢。不自首就要出首,每個人都要從在座的其他人裏提出一個凶手,當然兩個或更多也可,不怕捕風捉影,不怕誣告,就是不許說不知道!”
眾人一聽自然驚訝不已,韋若昭一把拉住李秀一,怒道:“這就是你的新主意?你這不是添亂嗎?”
李秀一卻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道:“這有什麽,不用怕,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們從這些互相撕咬之中,一定能找到有用的東西。從誰開始呢?阿得,既然昨天你和碧蓮幾乎已經洗脫了殺人的嫌疑,不妨就從你這兒開始懷疑別人好了。”
被頭一個點到名的阿得頓時愣了,猶豫道:“我?我懷疑誰啊?我不知道是誰幹的!”
李秀一隻冷冷一笑:“什麽都可以說,就是不可以說不知道。”
“我……好吧,前天晚上,我從東側樓梯下來,去老板娘的房間,好像看見有個男人的影子,一閃進了翹翹的房間。”
“哦,是誰?”李秀一即刻來了興致。
“我沒看真切,你們知道,我還怕讓他看見我呢。”阿得搖頭道。
韋若昭見李秀一冰冷的目光已然對準翹翹,當即搶先開口道:“翹翹,前天晚上有男人進過你房間嗎?”
翹翹聽了這話不禁麵紅耳赤起來,囁嚅許久,方才低低地應了聲“是”。
“他是誰?”
韋若昭聽了也不禁嚴肅起來。
眾人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翹翹,翹翹的聲音有些發抖。
“是……是林昌嗣。”
“林昌嗣?就是上回那個太學生?”韋若昭忙問。
翹翹點點頭。
碧蓮忍不住插嘴道:“哎喲,那混小子半夜又來了?他可是想對你……”
“那倒沒有,”翹翹急忙搖頭,“不過也很討厭,我正在睡覺,他不知怎麽潛了進來,又是下跪又是要獻詩,被我轟走了……”
李秀一一臉陰沉:“這麽重要的線索,昨天你為什麽不說?”
翹翹眼望著地麵,小聲道:“我很煩,這事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而且他呆了沒一會兒,就被我轟走了,我覺得肯定和正使大人被殺的事沒關係,所以就沒提。”
“有沒有關係得我們來判斷,你有酒店大門鎖的鑰匙,這麽說是你給他開的門?”
“不!不!我怎麽會給他開門?我隻是把他轟出了房去,誰知道他怎麽走的?”
李秀一不禁若有所思:“這麽說這個人有本事繞過門戶,神不知鬼不覺進到這酒店裏,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去?”
“庾大人,應該立刻把這個林昌嗣傳來!”韋若昭道。
庾瓚也覺得事情有了轉機,當即拍案:“好,韓襄,你馬上去辦!”韋若昭又補充了一句:“不要動靜太大,隻說請過來問話就是了。”
韓襄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