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瓚得知獨孤仲平與韋若昭推斷出了空之死另有隱情之後當即將昨日參與捉拿了空的幾個金吾衛士召集起來。
“你們好好想想,”庾瓚沉著臉問,“捉拿了空時有沒有其他人下水?”
一眾金吾衛士自然麵麵相覷,江平搖頭道:“回大人,我們幾個是分頭下的水,到了水裏隻是拚命追那了空,並沒有顧上看其他的。”
其他幾人當即點頭附和,庾瓚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們追上他的時候,可有什麽異常?”
“我們追上那廝的時候,他已經往下沉了。”江平道,“不過有道壩子,擋住了他一段,要是那時候發生什麽,我們可就看不見了。”
庾瓚覺得他說得有理,再問也問不出什麽,而一旁獨孤仲平已經朝他眼神示意,便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江平等人離開,韋若昭已經迫不及待地嚷嚷起來,道:“了空肯定是被人殺的,他水性很好,下水救過師弟,絕對不可能在逃命的時候自己淹死了!”
“可他們說的你也聽見了,”庾瓚無奈地攤開手,“那你們說是誰幹的,為什麽要殺他?”
“殺他不是目的,而是他死了,一個故事就將圓滿了,我們查到了化度寺,懷疑到了寺裏的和尚,然後就在了空的床下,順利發現了凶犯扮殺人狼用的行套兒,”一直沉默的獨孤仲平這時開了口,“反正許願廊的秘密也暴露了,然後了空畏罪拒捕,慌張之下跳了清明渠,幾乎當著我們的麵淹死了,於是人證物證俱全,完美結案,一切都結束了。”
“那……是真正的凶犯把了空殺了頂罪?”庾瓚聽到這裏,隻覺得脊梁骨直冒涼氣。
韋若昭當即搶著回答道:“沒錯,為此他把那件寶貝狼皮都扔了出來!你想啊,了空和四個人住在一起,就算那張狼皮是他的,他也不可能藏在自己的床下,那個床洞最多也就是藏那些牌子用的。”
“所以了空至多就是那殺手的同謀,”獨孤仲平接口道,“不過,他為什麽把還沒殺的人的牌子也拋了出來?如果為了把一個謊話說圓,他隻需拋出我們知道的那幾個,也許他是想讓我們所有人放鬆警惕……”他說著露出思索的神情,“庾大人,你應該已經拿著那牌子去找蕭禦史表功了吧?”
庾瓚一愣,有點不好意思,但知道瞞不了獨孤仲平,便點點頭道:“去了。”
“他府裏可是戒備森嚴?”
“嗯,內外都有家丁值守,他起居的書房外有兩班人。”
“看來蕭禦史已經感覺到有人要對付他,可現在聽了你的匯報,又見了那牌子,我估計他已經把人都撤了。”
韋若昭忍不住叫道:“對啊,原來他是用這種方法讓我們替他把人調開!”
庾瓚一聽就急了,顫聲道:“那、那蕭禦史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獨孤仲平道:“所以,你馬上派人去蕭府!”
“對對!”庾瓚忙不迭扭動著龐大的身軀朝外跑,卻又想起一事,麵露不解,“可我不明白,那殺手為什麽晚上要去嚇唬那些和尚?”
獨孤仲平與韋若昭不禁相視一笑,獨孤仲平道:“這個,等抓住凶犯,你自己問吧!”
就在庾瓚調兵遣將趕往蕭府的時候,李秀一已經來到了永寧坊東巷。禦史蕭柘的府邸就坐落在巷子盡頭一座高大的木製牌樓之後,雕梁畫柱的宅院外安放著簇新的行馬,門前聳立著象征身份等級的烏頭門柱,還有兩名身高體壯的家丁一左一右值守在側,凶神惡煞的模樣不免令過往行人心生畏懼、匆匆離開。
李秀一在遠處觀察片刻,隨即繞過蕭府來到旁邊的小巷。但見這巷子十分窄小、僻靜,許久才有零星行人經過,而周遭民宅相較蕭府自然低矮了不少。李秀一很快便尋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柱簷,見四下無人便一溜煙攀爬上去。
雖然輕功了得,李秀一卻故意學著那殺手的樣子手足並用,慢慢地在屋頂上移動著。他辨認了一下蕭府的位置,便動作麻利地從一道屋頂跳到另一道屋頂。
又過了一道屋頂,對麵就是蕭府院內較高大的屋頂了,兩房之間距離比較遠,李秀一四下看了看,果然在這邊民宅屋頂一隱蔽處,有兩塊木板已經架好,直接通向對麵的高屋頂。
果然是這樣!李秀一不禁冷冷一笑,看來自己預料的不錯,殺手已經準備好要向蕭柘動手了!
李秀一沿著這兩塊木板順利地來到蕭府的高屋頂上,從這裏向下看就是蕭府的庭院,庭院一側回廊盡頭便是蕭柘日常起居的書房,院子裏不少仆人來來往往,卻絲毫沒有顯現出戒備的樣子。
想來是那位急於表功的庾大人起了作用,蕭柘一定以為危險已經過去,府邸上下於是放鬆了戒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李秀一想著不免得意起來,隻要守在這殺手的必經之路,這筆賞金便已經穩穩當當賺進了腰包了!
而一陣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卻在這時從腳下的院子裏傳來,李秀一急忙低頭去看,就見庾瓚率領著一眾金吾衛士急急火火地朝蕭柘書房奔去。蕭府管事跟在一旁卻是一臉的慌張,不住地勸:“哎,庾大人這怎麽回事?您倒是容我通報一聲啊。”
“事情緊急,待本官自己和蕭大人說吧。”庾瓚神情也顯得頗為慌亂,邊走邊朝手下發號施令,“韓襄,你帶人把這院子前後左右都守住,尤其是蕭大人的書房!”
“是!”韓襄應了一聲,當即帶人前往四下戒備,庾瓚這才隨著管事朝蕭柘書房走去。
而屋頂上的李秀一看到此處卻忍不住恨恨地一拳捶在屋瓦上,氣得罵出了聲:“你個死胖子,又來壞老子的好事!”
“庾大人,你是何意啊?”
禦史蕭柘是個瘦削清矍的中年人,此刻他正一身便裝、端坐在書房裏滿臉不悅地打量著麵前的庾瓚。庾瓚滿臉通紅,額頭上滲出一排細密的汗珠,圓滾滾的身體還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顫動。
“禦史大人,請恕下官擅闖之罪,”庾瓚一邊摸著臉上汗珠一邊賠笑臉,“事情緊急,下官來不及和您商量了,事關您的安全,我不得不帶了些人來。”
蕭柘頓時一臉不解,道:“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說,那個扮狼行凶的殺手已經被你們擒殺了嗎?”
庾瓚忙不迭解釋道:“是啊,是啊,那一個是解決了,可下官時時把您的安危放在心上,一刻不敢放鬆啊。”見蕭柘臉色略有緩和,庾瓚又道:“下官又得了可靠消息,又有個狠角色欲對您不利,為保萬無一失,我打算派些人在您這裏晝夜值守。”
蕭柘卻頓時不以為然地一笑,道:“庾大人,你是不是太多慮了?要說人,我這府裏也有不少。”
“那是,那是!可您是不知道,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絕非善類,手段很是毒辣”,庾瓚當然不敢將實情告訴蕭柘,隻能一個勁兒向他強調對方的危險,“我的人畢竟是專幹這個的,各個身手不凡,若是碰上硬茬子,還是他們應付起來更稱手些。”
“哼,朝裏哪些人恨我入骨,我多半也能猜出來,什麽殺手,其實他們隻是想嚇唬嚇唬我,讓我就此收手罷了,我才不怕他們呢。”
見蕭柘依然滿不在乎,庾瓚心中著急,便道:“大人您剛正廉潔,多大的官您都敢彈劾,下官佩服的很。不過多加些小心總是錯不了,您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對咱們朝廷、百姓,那得是多大的損失啊!”
蕭柘聽了庾瓚這一番吹捧終於有些心動,想了想,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下官的人分兩班,時時刻刻守住您這間書房,這兩日您若沒什麽旁的事,不妨就在這間書房裏活動……”
蕭柘不禁拂袖而起,不悅地道:“在我自己家裏,為防個沒影的殺手,居然要弄得足不出戶,形同坐牢,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禦史大人,管別人怎麽想?保得性命總比不招人笑話強。等我拿了那殺手,大人您還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再說也能做實了哪些意圖謀害您的惡人的罪證!”
蕭柘又思索一陣,這才點點頭:“也好,就先照你說的辦吧,等我這道奏章遞上去,他們恐怕隻能到牢裏去跟那什麽殺手作伴了。”
庾瓚對蕭柘的話隻聽了個一知半解,但他總算是同意了自己的安排,連忙點頭、滿麵堆笑道:“一定的!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