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襄與李秀一這時正站在壩上焦急地翹首期盼,見獨孤仲平出現,兩人一個急切地迎上前,另一個卻隻冷冷一聲、不予理睬。
“怎麽樣了?”韋若昭不等獨孤仲平開口便著急地問韓襄。
韓襄朝水中一指,但見那個率先下水的金吾衛士已經一手劃水、一手抱住了空朝岸邊遊來,一眾金吾衛士趕緊上前接應,將他們從水中拉了起來。那金吾衛士將了空夾在腋下,朝壩上走。了空一動不動,雙腿拖在地下,身後拉出一道水痕。
韋若昭這才看清下水的金吾衛士正是那個名喚江平的,江平將了空平放在地上,一臉懊喪地道:“這小子好像不行了,要不是我手快,險些就沉了底兒了!”
“什麽,死了?”韓襄頓時嚷嚷起來,“這麽不中用還要往水裏跳!”
李秀一不解氣地罵道:“叫你再咬老子,你他媽倒是起來啊!你不是屬狼的嗎?”
“好了,好了!李兄,”獨孤仲平上前拍了拍李秀一,“你能肯定就是他咬了你?”
“就是他,所有的案子都是這個披著狼皮的人幹的。”
韓襄、韋若昭等人頓時一臉驚訝地看著李秀一,李秀一對眾人的反應卻毫不意外,隻哼了一聲,道:“你們跟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很快回到化度寺的那間僧房,李秀一從床下大洞中將那身狼皮拎起來在眾人麵前展開。房間裏自然響起一片驚呼,眾人都被眼前的大狼皮嚇呆了,韋若昭上前仔細摸了摸那狼皮,又摸了摸狼頭和狼爪與皮子相連的地方,忍不住驚歎道:“天哪,居然還有這樣精細的活計,做的太像了,這可比你……”
韋若昭說著望向獨孤仲平,獨孤仲平衝她使個眼色,韋若昭立刻閉了嘴。
“這是用真狼皮做的,隻不過不是一張,而是幾張拚的,你們看這兒。”李秀一說著指指狼皮隱蔽的接縫處,“狼頭和狼爪也是真的,所以那些死鬼身上留下的傷痕完全和狼撕咬的一模一樣。不過做這身狼皮不是這小子最厲害的,能穿上它,像狼一樣行走,獵殺,才是他的本事,過人之處。我猜他一定和狼在一起呆過,他對狼太熟悉了,他不是在裝狼,而是一條地地道道的人狼。”
韋若昭一愣,道:“也就是說他一半是人一半是狼?”
“可以這麽說吧,”李秀一點頭又搖頭,“隻不過哪一半更多些,就說不準了。”
“怪不得他用狼的方式把人殺了,但內髒都沒有少,他畢竟還沒到吃人的地步。”韋若昭若有所思地說道。
“狼並不喜歡吃人,世人因為不了解這一點,所以以訛傳訛罷了。”
獨孤仲平聽了李秀一的話突然一笑,道:“李兄,你在山裏,和狼一起呆了多久?”
李秀一眉毛一挑,略有驚色,其他人也都吃驚地看看獨孤仲平,又看看李秀一。
“獨孤兄何出此言啊?”李秀一還裝糊塗。
獨孤仲平又一笑,道:“我瞎猜的,你是狼的一半多些,還是人的一半多些?”
眾人聽了這話望向李秀一的眼神更加驚詫,李秀一卻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
“這事自己說了又不算,你看呢?”
說話間庾瓚就在眾人簇擁下咋咋呼呼地衝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化度寺的管事僧人。
“哎呀,我來晚了,我來晚了。”庾瓚一看眼前的巨大狼皮便倒吸了口涼氣,“這就是凶犯作案時候穿的?真是太狡猾了,淹死了也好,省得一審一判,案情傳揚出去,嚇壞了長安百姓!”
李秀一輕蔑地一撇嘴,陰陽怪氣道:“嚇壞了長安百姓,庾大人從京兆府領的賞錢也不少一個子兒,凶犯自己跳渠淹死了,既不能算我,也不能算獨孤兄抓住了他,庾大人又可以省上一筆,這案子結的多麽完美啊,我這裏給庾大人道喜了。”
庾瓚明知李秀一的譏誚之意,卻隻是皮笑肉不笑,道:“秀一老弟,話也不能這麽說,改天我做東,請兩位飲酒,”他說著也不忘看了獨孤仲平一眼,“你們也不用太那個,多幫我破幾個案子還不什麽都有了?”
韋若昭這時在床邊翻檢了空的被褥枕頭,忽然叫起來,道:“哎,他枕頭裏有東西!”
眾人聽言都圍過來。韋若昭將枕頭的縫線扯開,倒過來抖,果然幾塊許願牌從枕芯兒裏掉了出來,落在床上。韋若昭當即一塊一塊地拿起來念。
“王朗,林衡,李秀一……”
庾瓚不禁連連點頭,道:“果然是按牌子殺人,哎,可怎麽還有秀一老弟你呢?”
李秀一卻懶得解釋,隻輕蔑地哼了一聲。韋若昭這時突然叫起來:“這兒還有一個,蕭長輝?”
蕭長輝?庾瓚聽了臉色登時一變,口齒也變得沒那麽利索了,就聽他結結巴巴地道:“這……蕭長輝……這是禦史大人啊!”
獨孤仲平與韋若昭不禁麵麵相覷,韓襄驚訝道:“這麽說他下一個是要殺蕭禦史?”
“現在沒有下一個了,庾大人何不拿著這塊牌子去找這位禦史大人表表功呢?”李秀一不乏譏誚地開了口。
庾瓚一拍腦袋,點頭道:“嗯,這倒是個好主意。你們再好好搜搜,我先去一下!”
他說完便扔下一屋子人揚長而去,韓襄等人見狀自然趕緊跟上。李秀一這時朝獨孤仲平一拱手,道:“獨孤兄,多謝了!不過我可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你的。”
獨孤仲平隻一笑,道:“謝我幹什麽?我再大度,也不至於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了空的線索告訴你啊!”
韋若昭不由地羞愧地低下頭。
“不是你讓方駝子給我送來了這個玩意,我差點吃了這條人狼的大虧。放心,我一定還你這個情!”
李秀一說著將那護頸的鐵皮舉到獨孤仲平麵前,獨孤仲平卻露出吃驚的神色。
“方駝子?我還沒找到他,怎麽可能讓他去給你送這個呢?”
李秀一也是一驚,道:“什麽?不是你?那……”
獨孤仲平想了想:“你見到方駝子了?”
“他沒說他姓什麽,不過一個駝子,裝做賣鬥笠,攔住我送了我一頂,裏麵放著這個,還說我晚上會交好運,不是他是誰?”
獨孤仲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應該是他,你在哪兒見到他的?”
“街上啊。我忽然意識到是這個方駝子,就去追,沒想到他三轉兩轉就不見了。”
“他腳有毛病,走不快,突然消失……是哪個坊?他一定就住在那個坊,你才會跟丟了。”
“是在……”李秀一剛要回答,又突然意識到什麽,“這麽說你很想找到他?不過,既然這東西不是你派他送來的,我就不欠你什麽了,我為什麽要把他住處的線索告訴你呢,除非……”
“除非怎麽樣?”
“除非你和我合作,告訴我他的底細,和我一起找他。”
獨孤仲平一愣,道:“你也要找他?為什麽?”
“因為我不能允許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居然這麽了解我,還屢屢在暗中安排我!”李秀一順手抄起被丟在地上的狼皮,“考慮一下吧,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李秀一卷起狼皮揚長而去,韋若昭急忙湊近獨孤仲平。
“師父,你別生氣,都是昨天,李秀一吃了那人狼的虧,晚上到我那兒苦苦求我告訴他些線索,我看他渾身是傷太可憐,就……師父你千萬別生氣……”
韋若昭一個勁兒解釋著,卻被獨孤仲平笑而打斷。獨孤仲平道:“怎麽會,我還要感謝他引出了方駝子呢!”
“師父,你真的不生我氣?”
獨孤仲平搖搖頭,韋若昭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師父,這個方駝子到底是誰啊?為什麽要幫李秀一那個討厭鬼呢?”
“隻是過去的一個熟人。許久沒見了,還有點想他。小事,不提了。”見韋若昭一副刨根問底的模樣,獨孤仲平笑道:“趕緊去把那塊寫了庾大人名字的木牌藏起來,免得那胖子瞧見了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