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枯酒店閣樓內,獨孤仲平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把自己的思緒再梳理了一遍,看看是否有疏漏,然後用一支毛筆蘸著朱砂,在一塊許願牌上,端端正正的書寫下“庾瓚”的字樣。端詳著剛寫的名字,獨孤仲平忍不住微微發笑,要是把這個牌子掛出去,向來怕死的庾大人豈不是該怕得不敢出門了?
正想著,門外這時傳來清脆的敲門聲。獨孤仲平隨口應了聲“進來”,話音未落,韋若昭已經急匆匆走進來。
獨孤仲平晃了晃手中的木牌,笑道:“你來了,快來看看,我寫的怎麽樣?”
韋若昭頗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隨手接過獨孤仲平舉起的許願牌看看,頓時驚叫起來:“是你寫的?你怎麽……”
“李兄還沒來報功,看來他不走運啊,”獨孤仲平笑了笑,“我們得去化度寺再走一趟了,猜猜看,了空會不會把這塊牌子摘走,如果摘走了又去交給誰?”
“那胖大人不是要……”
“胖大人查案太不努力了,我們應該給他增加點壓力,你不想看看他知道這塊牌子被取走的樣子嗎?也許他能為此掉上幾斤肉呢!”
韋若昭又猶豫了半天,終於吞吞吐吐地將昨晚李秀一出現的事告訴了獨孤仲平。獨孤仲平聽了韋若昭的話卻絲毫不顯得驚訝,隻一聲長歎,道:“誰會為了掙賞金拿性命這麽搏呢?看來,李兄也沒他自己說的那麽愛錢啊。”
韋若昭很不解,道:“那他是為了什麽?”
“這你隻能去問他了,”獨孤仲平看出韋若昭頗有些心事重重,卻不點破,“不過,那就不能和庾大人開這個玩笑了。可惜!可惜!”
韋若昭敷衍地笑了笑,道:“嗯……我覺得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得到化度寺去一趟。”
“那是自然,”獨孤仲平仿佛早就等著韋若昭這句話,“走吧。”
幾乎就在同時,李秀一手持明晃晃的鋼刀,一腳踹開僧房大門,凶神惡煞似的闖了進來。屋內原本有幾個僧人正忙著疊被、灑掃,見狀不禁嚇得丟下手裏的活計、縮成一團。
“哪張是了空的床?”
李秀一怒氣衝衝地問。幾個僧人哆嗦著互相看看,沒人敢答話。
李秀一抖抖手中的刀:“快點說啊!誤了老子的事,連你們一塊砍。”
一個僧人當即指了指牆角的空榻,李秀一衝過去,一把掀起榻上的被子枕頭,見沒什麽東西,便將旁邊一簡陋的小櫃也用力拽開,而那小櫃裏也不過是幾件簡樸的僧衣,以及那雙韋若昭喬裝施舍的僧鞋。
李秀一略一思索又將目光掃回床上,他用手在床上四角和中間幾個位置一陣敲打,果然發現了一個聲音中空的地方。李秀一一把掀開床席,床上露出一塊塊木板,在中空位置的木板處,又用刀挑開這塊木板,裏麵出現一個中空的床洞。
李秀一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先用刀在洞中試探了一圈,然後俯下身,一隻手拉出一角毛皮狀東西,東西挺大,隻得雙手一起下,居然拎出一張巨大的動物皮子。展開竟是一張巨大的狼皮。狼皮上連有浪頭和四隻狼爪,皮子間縫製的十分精細,整張皮子的大小可以鑽進一個人,頭頂狼頭,四肢套進狼爪內,再在腹部用小扣扣住。
李秀一看罷狼皮,抄起刀,問縮在牆角的僧人,道:“了空這畜生呢?”
僧人們早已被李秀一嚇個半死,見到從屋內掏出的狼皮更是驚恐萬分,被他一問,竟然張開嘴發不出聲,隻有一個僧人吭哧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在……在……院子裏……掃、掃地……”
李秀一二話不說,提刀徑自衝了出去。
化度寺許願廊下仿佛永遠都是一派人聲鼎沸的模樣。獨孤仲平和女扮男裝的韋若昭相向而立,了空這時已經出現在獨孤仲平的監視範圍內。隻見了空邊掃地邊往許願廊的東邊靠近,已經接近了許願廊的東首。
韋若昭背對著了空的方向,隻得低聲問對麵的獨孤仲平道:“師父,怎麽辦,動不動手?”
“沉住氣,韓襄他們很快就到。”
韋若昭突然瞪大了眼睛,低聲叫道:“師父,糟了。”
獨孤仲平順著韋若昭的目光轉頭,隻見怒目橫眉的李秀一提著刀,飛奔過來,他揪住一個和尚就問:“誰是了空?”
那和尚哆嗦著朝許願廊前正掃地的了空指了指。
李秀一見狀卻是一聲大喊道:“了空,你跑不了!”他說著揮舞著手裏的腰刀,直接追了上去。
韋若昭著急地問道:“我們怎麽辦?”
獨孤仲平略一沉思已經做出了判斷,果決道:“追!”
兩人於是朝著了空與李秀一跑的方向追去。了空在前麵猛跑,李秀一在後麵揮刀緊追,眾香客和其他和尚嚇得紛紛閃開。獨孤仲平跑得氣喘籲籲,勉強在後麵跟著。
了空推開化度寺角門衝了出來,竄上了街道,李秀一緊追不舍,獨孤仲平出了角門,卻已經跑不太動,隻能眼看著了空朝不遠處的清明渠奔去。
那了空的身手果然十分矯捷,一眨眼的工夫已經來到清明渠邊,眼看後麵李秀一又追近,了空一縱身跳進了水渠中,奮力向前遊。
李秀一追到渠邊,收住腳,望了望水中的了空,氣憤地踢了一腳旁邊的樹,原來他雖然功夫了得卻並不識水性,幸好韓襄與韋若昭這時領著一隊金吾衛士趕來,李秀一急忙朝眾人高喊:“在水裏,跟上他!”
當即有幾名金吾衛士衝下水渠斜坡,沿著水邊緊緊跟上。了空在水中回頭看了看,見韓襄一幹人追來,更加拚命往前遊。其中一個金吾衛士見狀急忙甩下外衣、撲入水中。
獨孤仲平這時也終於氣喘籲籲趕到了水渠另一邊,他索性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冷眼旁觀這場水中岸上的追逐較量。韋若昭韋若昭也喘著氣,來到獨孤仲平身邊。
“師父,我又知道了一項你不如我的本事!”韋若昭看著獨孤仲平的狼狽相忍不住笑了。獨孤仲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卻道:“我一個畫畫的,如何比得上韓襄他們整天抓人打人的?再說,你不也跑不動了?”
“我是看著咱們的人已經追上,下水去抓他,才停了下來的!”韋若昭當即爭辯道。
獨孤仲平隻好自嘲一笑,道:“好吧,算我輸了你,咱們去前麵的壩上等吧,他們追到那兒,應該能抓住他了。”
韋若昭過來要攙扶獨孤仲平,獨孤仲平擺擺手,表示不用,誰知腳下一滑,一下子竟沒立穩,韋若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獨孤仲平不禁尷尬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