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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怪探之連環報16

(2012-09-06 05:34:57) 下一個

就差一點點!獨孤仲平讓懊喪和痛苦隻在自己頭腦中停留了五秒鍾,就冷靜了下來。

凶犯應該還沒有走遠,他在哪兒?獨孤仲平飛快地思索著。他一定會很欣賞自己這精心策劃的傑作,特別是這血淋淋的橫幅,所以他應該就混在台下的觀眾中。獨孤仲平急忙向觀眾席掃視過去,瘋狂奔逃的觀眾中,也頗有幾位呆愣愣不知所措在原地亂轉的,但沒有神態可疑的。哦不!現在觀眾麵陽,正麵仰頭看橫幅應該很難睜開眼,所以,凶犯應該是在台側陰涼處,又隱蔽,觀察全場又方便!獨孤仲平馬上調整了視角,果然,在舞台右側的一片陰影裏,推搡外湧的人流中,一個小個子正從容地仰頭觀望那橫幅,而且他居然帶著鬥笠!

獨孤仲平毫不猶豫地朝他衝去,韋若昭見了,急忙也跟上,她知道,這就是目標。但與此同時,小個子也看見了他們,他立刻轉身匯進了往外湧的人群。由於鬥笠的遮擋,獨孤仲平和韋若昭始終沒有看清他的麵容。

一衝出幻術表演大棚,獨孤仲平就暗暗叫苦,庾瓚和他的人並沒有如他期望的出現的大棚門口。看來是指望不上了,即使他們隨後出現也太晚了。無論在右金吾衛當差,還是過去那行走在罪惡邊緣的日子裏,他都不是靠身上功夫吃飯的人,更不擅長的就是追逐。他不算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他是按照鷂鷹培養的,養成了從心底裏鄙視靠身體吃飯的習慣。

獨孤仲平甚至眼看著韋若昭衝到了他的前麵,他幹脆停了下來,大口地喘著粗氣。好在動作敏捷的小個子被西市百戲場的擁擠人群所阻,始終無法拉開和他們的距離。

韋若昭見獨孤仲平掉隊,靈機一動,彎腰抄起路邊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朝小個子擲去,居然正打中了他的腰部。小個子身子一歪,速度慢了一下,顯然吃了痛。韋若昭興奮地大叫起來,衝身後的獨孤仲平得意地揮了揮拳頭。

誰知,這找招也提醒了小個子,他竟回身隨手抓住身邊的路人,朝韋若昭擲過來,這駭人的功夫和毒辣的手段,讓所有街上的人都心驚膽戰,急忙閃避。路空了出來,小個子立刻跑了起來,韋若昭和他的距離一下子拉遠了。

接著,小個子一縱身,竟然竄上了路邊一座頗不低的店鋪的屋頂,這一手輕功,連遠處的獨孤仲平看了都暗暗心驚。但小個子不知怎的,站在屋頂上,正欲向另一座屋頂躍去,卻又突然返身回來,看那意思,似乎又打算從屋頂上下來。

就在這時,韋若昭又趕了上來。小個子猶豫一下,一跺腳,縱身躍開,幾個起落,已消失在重重的長安屋頂之間。

韋若昭彎下腰,在地上找找,終於發現了小個子欲回身下來的原因,地麵上,有一把黃銅質地的鑰匙,在陽光的照射些,閃閃發光。

韋若昭好奇地撫摸著這把鑰匙,正想揣到自己兜裏,被已經呼吸平順,走上前來的獨孤仲平一把抄去。

韋若昭撅起嘴:“哎,這是我找到的。”

獨孤仲平並不理她,轉身而去。

“你起碼應該說聲謝謝的。”韋若昭嘟囔道。連她自己也不太明白,放在平時早已大嚷大叫起來的自己,這時怎麽會隻用這般誰也聽不見的聲音抱怨一下就了事。

姍姍來遲的庾瓚乍見現場情形,驚恐得許久說不出話。對這血腥場麵的恐懼甚至壓過了因這樁連環命案繼續發展而丟官殺頭的恐懼。

“這、這人怎麽死成了這樣?”

庾瓚支吾了半天,終於憋出這一句感歎。

一具被攔腰斬斷、滿是血汙的屍體就躺在舞台正中,兩截屍體還各自與木箱相連,歪歪斜斜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斷麵與光滑齊整的木箱切口形成鮮明的對照。

四下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庾瓚出於右街使的顏麵還強忍著嘔吐的衝動,而跟在後麵的韓襄等人可就沒這麽多顧忌了,一時間翻江倒海之聲不絕於耳。

“要吐的都上外麵去,”許亮這時拎著工具箱走過來,“別妨礙老子幹活!”

從舞台到前排看台,地麵幾乎完全被鮮血浸沒了,血塊、肉塊、內髒遍地都是,許亮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卻也無可避免地踩到了血汙。

“這雙靴子又要不得了……”許亮隻輕聲嘟囔了一句,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打開自己的工具包,開始操練。多年的仵作生涯,使他對血肉橫陳已經徹底的習慣了,當然也許嗜賭如命也是他平衡自己神經的一種方式。

老許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抬頭打量懸在半空、猶自滴血的利刃,“他是叫這玩意兒切成兩半的?”

韓襄蒼白著臉點點頭,道:“是,滿場觀眾都瞧見了,哦,當時獨孤先生和韋姑娘也在。”

“這天竺人是怎麽回事?底細可查清楚了?”庾瓚用衣袖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地問。

“回大人,這人是西市請來演百戲的,叫婆羅多,他們這戲班子聽說可有名了,那年在洛陽……”

“什麽天竺人,”許亮突然嘿嘿一笑,“冒牌貨!”

但見他拿了塊手巾在屍體臉上一抹,一層混著汙血的深色油彩便掉了下來,露出下麵蒼白的底色。而隨著油彩被逐漸擦去,一張膚色青白的漢人麵孔顯現出來。庾瓚、韓襄不禁麵麵相覷,這時又有另外的金吾衛士將婆羅多表演時那兩個天竺女助手領了過來。

這兩個“天竺女子”其實也是漢人,她們被帶到庾瓚麵前,其中一個嚇得幾乎站立不穩,另一個同樣也是戰戰兢兢,誰都不敢瞟一眼地上的屍體。

“獨孤仲平呢?”庾瓚不禁左顧右盼,韓襄也跟著張望,兩人的目光在往來忙碌的人群中搜尋許久,才看見獨孤仲平正遠遠地站在看台上。

獨孤仲平所在的地方正是不久前那個小個子所在的位子,他有些漫不經心地四下打量,又索性直接坐在那座位上,想象著他在這裏欣賞死者被攔腰斬斷以及卷軸落下的全過程,同時將全場觀眾的反應盡收眼底的得意。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位子,以凶手的嚴謹、自信,相信這一定是他事先精心布置下的。

獨孤仲平心念一動,伸手將那鑰匙舉起,放到眼前細細端詳。

“你說這鑰匙是開什麽鎖的?”韋若昭又湊過來,好奇心已經讓她忘記了獨孤仲平一把抓走鑰匙連句謝也沒說的不快。

“不知道。”獨孤仲平心不在焉地搖頭,這鑰匙的形製與尋常鎖具頗為不同,上麵也不見任何標識。

韋若昭還想細問,一陣金屬鉸鏈的嘩嘩聲突然自舞台方向響起,卻是庾瓚命人將那一直高懸空中的血字卷軸取下來。

“看來老許那邊完事了!”獨孤仲平說著不動聲色地將鑰匙收進懷中,轉身朝看台下走去。韋若昭自然緊隨其後,兩人來到舞台前,死者的屍首已經被許亮搭在一處,許亮遠遠瞧見獨孤仲平,當即伸右手點一下自己左手的中指。

韋若昭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湊到獨孤仲平耳畔,道:“哦,我明白了,他手上也有刺青,在左手的中指,所以他也是那個常山兄弟的一員,怪不得他的戲班子裏到處都是那個標誌。哎,我猜得對吧?”

“他手上是不是有,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獨孤仲平有些不耐煩。

“你當我不敢啊,不就是死人嗎?”韋若昭毫不示弱,她回頭看看老許的方向,卻更緊地跟上獨孤仲平。

“你總跟著我幹什麽,庾大人正在問案,你要想學探案,應該去纏著他!”

韋若昭看著不遠處庾瓚按捺恐懼、故作威風的模樣,吐了吐舌頭。

“我怎麽覺得胖大人這腦子……”她說著敲了敲自己的頭,笑嘻嘻地看著獨孤仲平,“我還是跟著你吧,你有本事,良心也好。是不是?”

“良心好?”獨孤仲平稍一錯愕,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隻好無奈地轉頭不看她。

屍體很快被金吾衛士收殮了抬走,而殘破的木箱依然歪斜著留在原地。獨孤仲平上前仔細打量了半天,索性動手將它們拚合在一處。常山兄弟那已然被劈成兩半的巨型標誌此時再度合攏在一起,本就繁複古怪的圖案正中多出一道巨大的裂隙,隻顯得更加詭異。

獨孤仲平將手伸到木箱裏,使勁按了按,察覺到底下的木板有些不自然的鬆動。這一定是暗門所在,獨孤仲平對這類幻術表演的伎倆雖然不明確的掌握,但知道一定是有表演器材上特別機關的配合,才能成功。他使勁按了一下,這暗門竟無法從箱子內部打開。於是,他已經心中有了數。忙低下頭去,察看暗門底部,果然,隻見暗門底部和橫檔相連處被插上了一根硬木條。

獨孤仲平伸手握住木條,使了不小的力氣才將其拔了下來。這時再去推那暗門,隻輕輕一碰,箱子底部的木板便輕鬆地向下翻轉,直到幾乎貼到箱子壁上,而當獨孤仲平鬆開手,釘在暗門兩側的的兩根彈簧回彈,活動門板便瞬間彈回原位。

“這是個活門?”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韋若昭幾乎跳了起來,“我明白了,凶手在這個活門上做了手腳,門打不開,表演的人就沒法下來縮到這箱子裏,所以真的被……嘿!真是太狠毒了!”

韋若昭說得眉飛色舞一臉興奮,獨孤仲平忍不住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說,這姑娘小小年紀,對類凶險命案還真是有不錯的悟性。是塊探案的料,可越是這樣,越是不應引她入這行了。獨孤仲平暗暗對自己說。

而韋若昭很快察覺獨孤仲平眼神中的驚訝,以為是獨孤仲平嫌她話多,趕緊咬了咬嘴唇,道:“哦,我又多嘴了!”

獨孤仲平望望另一側的庾瓚,庾瓚還在衝那兩個女助手發威。

“……還敢狡辯,當時台上除了你家師父就你們倆人,那麽多人看著呢,不是你就是你,要不就是你們合謀!不然既是你家師父演熟了的,他為何這回脫身不了?你們總不能說他是自殺吧?”

獨孤仲平看見兩個女子跪在庾瓚麵前忙不迭叩頭、喊冤,心知庾瓚又在遷怒無辜,不由地露出嘲諷的冷笑。韋若昭看在眼中,突然靈機一動,以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嘟囔著。

“胖大人也真是胡來,光憑嚇唬有什麽用啊?”

獨孤仲平不禁看向韋若昭,韋若昭見自己的小伎倆起了作用,心中竊喜,表麵上卻還得裝得不動聲色。韋若昭道:“就算是凶犯和他們中的一個串通好了,這樣也問不出來。我要是胖大人啊,我就……”

“不可能和死者的助手串通,那不合凶犯的心思。”獨孤仲平頓時冷笑搖頭。

“怎麽不合?”

“他認為自己很厲害,不會找幫手。”

韋若昭一愣,道:“你怎麽知道凶犯是這麽想的?”

“我能感覺到。”

“你又不是他,怎麽可能呢?”韋若昭睜大眼睛、好奇地瞪著獨孤仲平。

獨孤仲平剛要回答,突然間意識到自己中了韋若昭的“圈套”,不由地又好氣又好笑。獨孤仲平道:“你這姑娘,怎麽我說過的話都忘了?”

“我知道,我又多嘴了,可你什麽都不說明白嘛。我知道,我還沒有回答上你的問題,那棵怪樹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可我已經很努力地在想了。”韋若昭一臉真誠地看著獨孤仲平,“你讓我先學起來嘛。我真的很想幹你們這一行!”

“也罷,”獨孤仲平無奈地歎了口氣,“給你找個事做,把庾大人請過來,給他演示演示這箱子裏的竅門!”

“好啊好啊!”韋若昭得了獨孤仲平指派,歡喜地跑過去找庾瓚。韓襄這時捧著那幅剛取下來、沾血書寫成的卷軸,來到獨孤仲平身邊。

“獨孤先生,您看這……”

“不過是個小伎倆,先將那紙上塗了蠟,唯獨空出寫了字的地方,等血水噴濺上去,沒塗蠟的地方就成了你看見的血字。”

韓襄不由地嘖嘖稱奇。等周圍的人都走了,獨孤仲平這才又拿出那銅鑰匙看了看,這是凶犯留下的惟一線索,也是最有希望抓住的線索,因為他是凶犯逃跑中不小心掉出的,而不是早就精心策劃好故意留下的殺人線索,對於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意外的往往就是最大的破綻,當務之急是找到這枚鑰匙的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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