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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怪探之連環報24(上)

(2012-09-17 19:45:21) 下一個

韋若昭坐在回酒店的馬車上,還念念不忘地琢磨凶犯盜走戒尺的手段,碧蓮不禁打趣道:“我說妹妹啊,你還真是有點走火入魔了!” 

 

韋若昭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喃喃地道:“碧蓮姐,你說會使升天爐手段的人都是你們那行裏的高手,那我們可不可以從這上麵查查凶犯的線索?”

 

“天下的賊又不都是一夥,誰曉得他從哪裏學來的這門本事?”碧蓮笑而搖頭,“你就這麽想學探案?”

 

韋若昭點點頭:“這行多有意思啊,能見識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我來了長安這些日子,就是這兩天才覺得最好玩,最刺激。我答應過我姐姐,一定要過最有意思的生活!”

 

韋若昭說著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語氣中滿是憧憬,碧蓮卻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道:“我真是搞不懂你,要我說啊,還是趁年輕漂亮多掙些錢是真的。”

 

“你那麽想掙錢,為什麽不幹老本行,倒開起酒店來了?”韋若昭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妥,趕緊改口,“哦,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碧蓮姐你本事那麽大,連升天爐都知道,掙錢肯定比開酒店輕鬆吧?”

 

碧蓮隻不以為意地一笑,道:“誰說不是呢,都是我倒黴,遇上了那個怪人唄。”

 

“獨孤仲平?”韋若昭好奇心又被挑起,“你快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你為什麽遇到他就得改行?”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 碧蓮臉上漸漸浮現出懷念的神情,她的目光迷離起來,似乎越過了馬車厚厚的車簾,穿過了長安夜色中空曠的街市,朝歲月流逝的來路眺望過去。韋若昭雖然年紀尚輕,卻也已經無數次地體驗過類似的心境,她和姐姐的往事也是這樣地被她在回望中抱持著,須臾不忘。她看著碧蓮,渴望分享她的故事,也隱隱期待著在其中聽到有關獨孤仲平的所有點滴。

 

“我十歲就來長安做賊了,這裏真是這一行的天堂,無數的王公、貴族、節度、闊佬,數不清的曲折聯通的街市,各人自掃門前雪的風氣,還有最重要的,比豬還蠢的金吾衛。”

 

韋若昭聽到這兒,想起了胖胖的庾瓚,不禁格格笑起來。

 

碧蓮說:“你別打岔。”繼續講道。

 

“我又認識了兩個也在長安街市上討生活的同行,他們欽佩我手上的功夫,就做了我的夥計,和我結了幫。這兩個家夥一個也是胡人,最擅長的是買賣贓物,熔鑄金銀……”

 

“啊,穀大廚!”韋若昭輕聲喊出來。

碧蓮看看她,笑笑繼續道。

 

“一個是漢人,最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打掩護使障眼法,離不了他。”

 

“是阿得!”韋若昭話出口,覺得自己有些多嘴,生怕攪了碧蓮的興致,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碧蓮並不在意,繼續道。

 

“我們在街上做生意,幾乎從沒失過手,大把的錢流水般來去,過得別提多瀟灑快活了。就是有一次,我們栽了,起因是我看到一個俊俏的小哥。你可別多想,俊俏小哥我見的多了,我看上的是他背著的那把琴,雖然我不喜歡你們大唐人的音樂,可我知道他那把琴是從古代傳下來的,很值錢。”

 

韋若昭瞪大了眼睛,卻強忍著,沒出聲。

 

“你猜也猜到了,這把琴叫奔雷。我立刻和穀大廚、阿得一起掛上了他。阿得打掩護,我靠自己的本錢接近他下手,大廚接應。”碧蓮說著摸摸自己的臉蛋。

 

韋若昭舔舔嘴唇,難以抑製自己的酸意泛起,碧蓮卻好象沒看見一樣,她已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

 

“本來一切順利,但當我假意撞到他懷裏的時候,說實話,他看著我的眼神真是讓我吃驚。從來沒有一個男人,不管他是哪國人,能在我靠到他懷裏的時候,用那樣的眼神望著我。要知道男人就跟貓一樣,哪個貓不貪腥呢。可他忘著我的眼神是那麽清澈,沒有欲望,沒有偽裝,沒有躲閃,也沒有羞澀,就象我是個小孩子似的。我的心倒一下子亂了,下手就不利索,雖然割斷了他琴套的帶子,摘下了他的琴,但讓他發覺了。我急忙讓大廚和阿得掩護,但琴轉到阿得手上的時候還是被他追上了,他很聰明,抓起街邊攤上的豆子撒在地上,阿得摔倒了,連人帶琴被巡街的金吾衛士拿住,當場挨了打。我和大廚本來能脫身,可我們三兒是結夥起過誓的,哪能扔下兄弟呢,我們幹脆也投了案,被關到了左金吾衛的牢裏。阿得過去被他們拿過,是有案底的,又吃不住打,我想著這下我們算完了,新賬老賬,算起來,不掉腦袋也得判個流配。誰知道他居然來保了我們,拿出一小袋金子,說是我買他琴的錢,他後悔了不想買了才在街上追我們,追不上才亂喊的抓賊。”

 

韋若昭聽到這兒輕輕啊了一聲,又怕打斷了碧蓮的情緒,忙又專注地望著她,好在碧蓮歎了口氣又講了下去。

 

“我也搞不清他到底想幹什麽,反正居然有人保,能不做牢,我就全照他的意思說,左金吾衛的人竟真的把我們放了出來。出了門,我們就想溜,誰知他又拿出塊牌子衝我們晃晃,好家夥,原來他是右金吾衛的,我說怎麽左金吾衛的人居然信他的話。我以為他是想把我們轉到右金吾衛的牢裏好好收拾,正暗暗叫苦,誰知他居然把那袋金子送給了我,條件是我們三兒從此改行,不許再做賊。”

 

“怪不得那天他逼著你去還魏十三玉佩。”韋若昭又忍不住叨叨了一句。

碧蓮撓撓頭:“就是,就是,魏十三那樣的人,你不偷他真是天理也沒有,嘿嘿,可誰讓我答應他了呢。我拿了他的金子,心想天下竟有這樣傻的人,我先假意應了,以後再做賊他又如何能知道?與其這樣,不如再敲他一筆,就說這些金子雖多,也有花完的一天。他聽了後,你猜怎麽樣?他竟然直接帶我們去了一家正要盤出去的大鋪麵,二話不說,也不討價還價,就把那包金子給了上家,把鋪麵盤了下來。就這樣,我被他逼著,隻好開了酒店。”

 

韋若昭吃驚地:“那鋪麵就是榮枯?”

 

碧蓮道:“是啊。不過,那時還沒有榮枯樹,那樹是我種的。後來,我才明白,他聰明得很,這酒店有庾瓚的股,又在右金吾衛衙門近前,分分鍾在他們眼皮低下。我要再想回頭做老本行,真的不可能了。可惜了我這隻手,以後隻好專摸俊俏的小哥了。”

 

碧蓮嘻嘻笑著,韋若昭呆愣愣地還在回味碧蓮的話。

 

“可他這樣做是為什麽啊?他沒說為什麽這樣對你……”

 

碧蓮爽朗地笑道:“你要不問這個我才要奇怪呢。我當時也醒不過神來,心想他一定是看上我了,想和我那個,其實象他那樣俊的小哥,就算不幫我,想和我玩玩,我也肯的。誰知我去搭他,他卻推開我,隻說讓我記住自己答應他的話,再不做賊,從此做一個好人。我記得他說完就這樣走出那還空空如也的酒店大門,完全不怕我們跑了似的。嘿嘿,我們還真沒跑。我就問他叫什麽,直到這時候,我才想起來,還不知道他叫什麽。他回頭說叫我獨孤仲平吧,好怪的名字,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可管他呢,我們誰能說真的弄清楚自己是誰了。”

 

碧蓮的目光終於完全收了回來,從飛揚的記憶裏收回到這小小的馬車中,笑眯眯地看著癡愣愣的韋若昭。

 

“原來是這樣。”韋若昭隻說出了這一句話,就沉默下來。內心卻似翻江倒海。獨孤仲平,你到底是怎麽一個人呢?為什麽對你了解的越多就好像有更多的未知閃現呢。韋若昭暗暗發誓,一定要成為獨孤仲平的徒弟,和他盡量私纏在一起。

 

 

獨孤仲平這時已經與金吾衛眾人一起趕到了朝華寺。眾人在慧覺帶領下來到方丈外,金吾衛士手中的燈籠將四下裏照得雪亮。巡夜的僧人早已聞聲而至,麵對這副架式都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慧覺在庾瓚示意下上前叩門,好半天卻沒人前來應門。這下不光慧覺神情忐忑,庾瓚、韓襄等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你們主持呢?”庾瓚朝旁邊的僧人喝問。僧人們你推我我推你,終於一個壯起膽子答道:“弘濟師父在裏麵啊,掌燈之前小僧還看見他呢。”

 

庾瓚朝韓襄使了個眼色,韓襄嚷嚷了一聲“讓開”,隨即搶身上前,一腳將方丈大門踢開。但見方丈內一片漆黑,隱約有風吹簾幕的簌簌響動從裏麵傳來,卻始終不見有人的動靜。

 

難道又晚了一步?獨孤仲平雖然不動聲色,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打鼓。而庾瓚心裏亦是同樣的念頭,他甚至擔心凶手還在屋裏,於是一把將慧覺推上前。

 

“你,進去看看!”

 

覺慧戰戰兢兢跨過方丈的門,試探著喊了幾聲“師父”,見屋子裏依然沒有反應,慧覺隻好摸黑走進去。屋裏的燈燭亮了起來,慧覺驚訝的喊聲隨即傳來。

 

“師父、師父不見了!”

 

金吾衛眾人當即一窩蜂湧進方丈,庾瓚自然還是落在後邊,直到手下確定屋子裏確實沒有異常方才走了進去。

 

好豪華的方丈啊,庾瓚心裏忍不住一聲感歎,這屋子裏擺的、用的無不是這市麵上最好、最貴的物件,絲織的茵毯、銀質的燭台、黃金的法器……而最讓人驚歎的還是供奉在佛龕中的那尊兩個手掌大小的彌勒造像,乍看著黑沉沉不起眼,可那是用一整塊林邑沉香雕刻成的。

 

想不到朝華寺竟然這麽有錢,庾瓚不禁歎了口氣,自己也好歹算是個富貴的主兒了,可和這朝華寺的主持比起來,似乎還頗有不如!

 

獨孤仲平也已經將整個方丈打量了一遍,四下裏沒有任何撕扯、打鬥的痕跡,而麵向後院的窗子是虛掩著的。獨孤仲平徑自走到窗前朝外麵望了望,韓襄悄悄跟上來。

 

韓襄低聲問道:“獨孤先生,您說他是自己跑了,還是叫人給……”

 

庾瓚這時也湊過來,獨孤仲平轉身來到床榻前,伸手掀開胡亂堆在榻上的被子試了試,點頭笑道:“還熱的,屋子裏也沒有外人進來過的痕跡,看來,弘濟主持是被我們嚇跑了。”

 

庾瓚當即一聲令下:“你們快出去四下找找!”

 

金吾衛士們應聲而動,獨孤仲平想了想,又道:“他既然誤會了,一時半會兒恐怕不會回來,不如我們先走。他明白過來,會來找我們的。”

 

庾瓚道:“會不會再出人命啊,你不是說凶犯隨時會對他……?”

 

“今晚這麽一鬧,動靜可是不小,凶犯不會現身了。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在外邊派幾個人守著。”

 

庾瓚最怕的就是再出一條人命,但見獨孤仲平淡然自若的樣子,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便故意大聲道:“看來我們來得不巧啊,改日再來拜望弘濟主持,韓捕頭,留幾個人在這兒護衛,其他人跟我先回去!”

 

庾瓚說著便朝方丈外走,眾人自然緊緊跟著,獨孤仲平悄悄走到佛龕前,將那塊寫有字跡的黃緞子放在了那尊價值連城的彌勒造像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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