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無所事事,在宮中逛東逛西,一腳踏進禦膳房。她從廚娘的櫥櫃裏找出陳舊的外套和帽子,穿戴在自己身上。
十三歲的廚房雜役雷尼·瑟訥正在衝洗蘋果,抬頭瞧見瑪麗正換穿女仆的衣帽,停下手裏的活兒,愣愣地看著她。
瑪麗問:“嗨,雷尼,別發呆,說話呀,我看上去像不像個女仆?”
雷尼吞咽下口水,“哦喲,公主殿下,您別是又打算披上女仆的衣帽溜出宮去吧?”
瑪麗揮動雙臂阻止雷尼大聲說話:“噓!”
瑪麗從水果盤中抓起兩個大紅蘋果,拿一個咬著吃,把另一個放入衣袋,急匆匆地跑出禦膳房。不料在門口,男仆伊凡·瑟訥擋住了她的去路。
男仆伊凡專職伺候幾位公主小姐,三十一歲,著宮廷仆人製服,高挑,紅發,蓄著整潔的胡須。
雷尼見到他叔叔伊凡,喊道:“叔叔,叔叔,我能伴隨瑪麗公主殿下外出嗎?”
伊凡不理侄兒,恭謹問道:“公主殿下,您要外出?需要備車嗎?”
瑪麗搖頭,“不,不要車,我喜歡走一走,溜溜腿。”
瑪麗在伊凡和雷尼叔侄倆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宮去,聽得雷尼在背後叫:“玩得開心點喔,公主殿下!”
瑪麗吹著口哨到處溜達,途經冬宮衛戍部隊營區,看到一隊隊皇家衛兵在場地上操練。瑪麗走近一棟軍營宿舍,從窗口窺視裏邊,隻見房間內有個軍士坐在床沿打哈欠,一隻手伸進枕頭底下摸索著,不一會兒摸出一個小木盒,打開來。軍士把小木盒翻到,裏頭的金銀珠寶一股腦兒撒落在床上,他樂不可支,用雙手洗牌似地把珍藏的寶物攪來攪去耍弄著。
正巧有個衛兵進來,瞧見攤在床上的寶物,問道:“哇!士官,你藏著這麽多貴重東西呀,都是搶來的?”
軍士否定:“不,不是的。我這人重道德,講義氣,從來不搶活人身上的東西,隻是在戰場上扒屍體身上的東西而已,不管是敵人的還是朋友的,我隻拿死人的身外之物。”
衛兵湊近仔細瞧瞧,“喲,這些是啥玩意兒呀?看上去好像是人類的牙齒。”
軍士回答:“嗬,這些是假牙,金子做的,是從一些德國士兵的嘴裏拔出來的。這塊瑞士手表原來是屬於一位奧地利軍官的。這隻鑽戒,也許還是結婚戒指也說不定呢,被我毫不猶豫地從戰友的手指上摘下來,反正他已經斷氣,一了百了,自然沒那個講究了。”
瑪麗在窗外聽得惡心,急促逃走。
彼特格勒的貧民窟街區,瑪麗漫不經心地閑蕩著,眼睛瞟著市集小販設攤叫賣的各種貨物。幾個小男孩在街頭玩耍,把個皮球拋來拋去,一不小心,球打在瑪麗的背上。瑪麗回頭對小男孩們翻翻白眼,哼了一聲,從衣袋中掏出蘋果,猛力投擲過去。
飛向前去的蘋果並未打著四散的孩童,而是在落地前擊中了一個青年男子的額頭。那個名叫維克多·彼特羅夫的男青年正站在報攤旁邊專心讀報。他十九歲,著學生製服,相貌英挺俊逸,身形魁偉瀟灑。他冷不防被飛來的蘋果擊中前額,抬頭看見瑪麗,霎時驚豔,好一個體態豐盈的俄羅斯美少女!火辣辣的模樣惹得他神魂顛倒,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久久不能自已。
瑪麗也瞪著眼睛凝視,大膽地上下打量他,一點也不矯揉造作,開心得朗朗大笑。
“哦,對不起,不好意思,我的蘋果,打著你了。”
維克多彎腰拾起蘋果,在衣襟上擦拭一下,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嚼起來。嘴裏咕噥著:“嗯,夏娃的蘋果真好吃,謝了!”
瑪麗自我介紹:“我叫瑪麗,不是夏娃。”
維克多回應:“我叫維克多,大學生,文學係的,很榮幸能認識你。”
“我也很榮幸能遇見你。”瑪麗大大方方地說。
維克多注視著瑪麗:“請問你是什麽人?你看上去像是貴族。”
瑪麗慌忙擺手,“不,不,不,我是平頭百姓,我隻是個女仆。”
“女仆?幹什麽活的?”維克多追問。
“嗯,嗯,擦地,幹擦地之類的女仆,嗯,在廚房裏頭擦地。”瑪麗結結巴巴地回答。
“哦,明白了,我知道。我放學後在麵包店裏打工。順便問一下,你喜愛閱讀小說嗎?”維克多沒話找話。
“哈!喜歡,可是讀得不多。”
“我閱讀了大量小說,最喜歡高爾基,他是無產階級的作家。你讀些什麽?珍·奧斯登的作品吧,我猜想。”
“不,我讀查爾斯·狄更斯的小說。”
“奧立弗·屈斯特?”
“是的,還有大衛·考伯費爾特。”
“哇,都是我喜歡的書耶。”
“唉,很晚了,我該回去了。再見!”
“再見!”
瑪麗離去,回頭向維克多揮手。維克多也揮手道別,看著瑪麗跳上一輛馬車,飛奔過去,邊追邊喊:“我還可以再次見到你嗎?”
瑪麗從馬車的窗口張望維克多,向他點點頭,她的笑顏隨著馬車的行進而漸漸遠去。維克多既激動又失落,獨自悵惘。
眼前的集市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瑪麗乘坐的馬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