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山窮水盡疑無路的當口,上邊的政策稍微鬆動點,容許失業民眾組織街道集體事業自謀生計。如此這般,他們三人擺起了大餅攤,受街道地區飲食行業管理部門領導,上繳所得利潤,各人隻領取微薄工資。
杜蘭芝的戶口問題已經解決,三個人的工作也總算有了著落,飯有得吃,心思定下來,新的情況就發生了。本來三人秘密約定,陸德財和杜蘭芝的結合,隻是為了解決杜蘭芝的戶口問題。外人以為陶月娥是個下堂妻,而事實上陸德財和陶月娥仍然是對結發夫妻。
陶月娥為人忠厚老實,心思單純。她信得過丈夫陸德財,對杜蘭芝更是一點也不設防,結果是吃了大虧。待她發現陸德財和杜蘭芝搞上時,杜蘭芝已懷孕三個月了。
陶月娥痛心責問陸德財:“我對你一片真情,你為什麽要這樣欺騙傷害我?”
陸德財懊喪悔恨,“唉,我也是對你一心一意的,我可以對天發誓,我隻要你月娥一個人。我一向對蘭芝沒意思,我老早在鄉下就已經休了她這個童養媳。”
陶月娥不再相信他,“你不必再用花言巧語來騙我,你對她沒意思,怎麽會和她睡覺?還懷了孩子?”
陸德財辯解:“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麽搞的,有一次你帶素素去牙醫診所拔蛀牙,蘭芝趁機勾引我,先給我喝酒,說不定在酒裏下了藥,害我暈頭暈腦,鬼迷心竅,上了她的圈套,和她有了孩子。”
陶月娥氣憤,怒斥杜蘭芝:“我一向與你情同姊妹,你從淮北逃荒上門來,我給你吃,給你住,還為了替你報上海戶口,假裝和德財離婚,可是我好心沒好報,反而讓你鑽空子,你這個心狠手辣的狐狸精,趁機搶走了我的男人。”
杜蘭芝反唇相譏,駁道:“哼!今天倒要實事求是說說清楚,到底是誰搶了誰的男人?我本來就是陸德財的童養媳,是你一腳插進來,先搶了我的男人,我現在不過是討回公道而已,老天可憐我,讓我懷了德財的孩子。”
陶月娥老實巴交的,被杜蘭芝奚落得啞口無言。她想帶著女兒素素離開這個家,可是她無處可去,隻得忍氣吞聲留下來。後來幹癟瘦瘠的杜蘭芝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陸小寶,陸德財喜出望外,登時對杜蘭芝另眼相看,百般討好奉承她。陶月娥糟糠棄婦的日子過得更加落寞難捱了。
陶月娥以前從來沒有私房錢,一方麵是家裏的錢根本不夠用,不可能有積蓄,另一方麵是她一向做人光明磊落,少一個心眼。眼下她從女主人的地位,跌落到寄人籬下的處境,決定要給自己攢點私房錢,以防萬一被狼心狗肺的陸德財和杜蘭芝聯手趕出家門時,身上有點錢壯壯膽。從此陶月娥每天仍舊像往常一樣在大餅攤埋頭工作,隻是在收攤結算一天營業進帳時,手頭先藏起幾元錢。她不能多拿錢,因為從飲食行業管理部門撥發下來的糯米、麵粉、食油、調味品等原料,都是有數有目的,如果一下子少了太多收入,容易被發現。陶月娥不貪心,小心翼翼,每天隻拿一點點,積少成多,後來就有了幾百元私房錢。她不舍得用,要等救急時用,要用在刀口上。
還是原來的廂房間,房裏還是一大一小兩張床。早先是陶月娥和陸德財睡大床,女兒陸素素睡小床;後來是女兒陸素素和父母一起睡大床,杜蘭芝一人睡小床;現在是杜蘭芝母子和陸德財睡大床,陶月娥和陸素素擠在小床上。陶月娥的私房錢就塞在小床的墊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