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禍福（二）

顧曼麗正在惶惶惑惑思前想後，冷不防從禮堂裏走出來一位七老八十白發蒼蒼的老頭，左手撐根拐杖，跌跌撞撞踱著艱難的步子朝顧曼麗走來。他笑嗬嗬的臉上布滿老人斑，瘦骨嶙峋的身子對著顧曼麗不斷哈腰鞠躬。他走近她，伸出右手，想和她握手。顧曼麗從來沒見過他，不知道他是誰，隻覺得這麽老的男人，色迷迷地對著自己笑，有點不懷好意。她有點害怕，想避開他，更不願碰觸他伸出來的手，那隻手青筋綻裂，微微抖動。

老人走得踉踉蹌蹌，東倒西歪，一個趔趄，失足跌落，顧曼麗急忙上前，雙手用力把老人一把拖起，攙扶他坐在長桌旁的椅子上。

老人點頭稱謝，“多謝你，多謝你，小姐，不好意思，人老了，腳無力，走不穩了，你們年紀輕，真好。”

顧曼麗禮貌性地回答，“不客氣。”

老人問：“哎，小姐，你怎麽不進裏邊去跳舞啊？裏邊熱熱鬧鬧的，很好玩喔，有香檳酒喝，還有自助餐吃。你為什麽一個人孤孤單單坐在門外呢？”

顧曼麗懶得搭理，隻說：“沒關係，我在這裏看門。”

老人麵露不悅，“嗬，是誰讓你在這裏看門的？這門有什麽好看？你盡管進去跳舞吧，這門，有我替你看！”

顧曼麗咬著嘴唇，搖搖頭，心裏有些感激這個老頭，總算還有人關心她，替她出頭，打抱不平。

老人催促，“去呀，進去呀，這裏有我呢。”

顧曼麗猶豫不決，停了一下，回答：“是趙經理叫我坐在門外的，我不能擅自離開。”

這下老人真的有點生氣了，“哼！你要聽我的話呢，還是要聽趙經理的話？趙經理算什麽東西嘛，他如果找你麻煩，當心我即刻撤他的職，開除他！”

這時趙經理正在半開半掩的門旁朝外探頭探腦，一看見老頭，馬上打躬作揖衝上前來喊：“哎呀，董事長，您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我在裏邊到處尋你，看不見你的人影，想不到你在這裏和顧小姐聊天呢。”

顧曼麗一聽趙經理稱呼老頭為董事長，馬上明白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原來麵前的糟老頭不是別人，就是本公司的大老板萬長壽，也就是自己心目中重要人士萬凱文的父親。

顧曼麗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叫顧曼麗，台北來的，剛進公司，做銷售員。”

老頭站起身，紳士派頭十足地請求，“顧曼麗小姐，與你相識是我的榮幸，我可以請你跳個舞嗎？”

顧曼麗受寵若驚，求之不得，馬上攙扶著萬長壽，“可以，可以，能與董事長共舞，我當然喜歡。”

老頭向趙經理揮揮手，“趙經理，我們進去跳舞了，請你在這裏把門，辛苦你了。”

趙經理狼狽不堪，隻得應道：“好的，好的，我在這裏把門，董事長和顧小姐開開心心跳舞去吧。”

樂隊正奏起顧曼麗喜歡的蘇格蘭民謠《天長地久》，萬長壽甩掉拐杖，顧曼麗伸出自己的雪膚玉臂讓他當拐杖。他傾注全身體重於她，倚靠著她的竭力攙扶以避免跌倒。兩人按音樂節奏移動腳步，倒也跳得有模有樣。

曲終，舞罷，圍觀的賓客同仁大拍馬屁，報以熱烈掌聲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