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顧晉秀輕輕鬆鬆擺脫了侯台生之後,可以自由自在地規劃她的下一步了。她要多賺點錢,想法子辦好身份,把媽媽和弟弟接到美國來。她在車衣廠做了個把月,雖然車衣技術大有長進,手腳也很勤快,可惜何老板刻意壓低非法勞工的薪資,她的收入還是不多。她打算另找份收入高一點的工作。
顧晉秀一早起床,尿急,隻見廁所的門半開半掩,室友李汝英正在裏麵用吹風機理頭發,一邊哼著粵語歌。
顧晉秀等得不耐煩,喊道:“喂,小姐,快點啦,我急死了。”
“急什麽呀!”李汝英推開門,探出頭來。
“我要上班去了,先讓我用一下廁所,好嗎?”
“唉,你進來用吧。”李汝英出到走廊上,還在吹她的頭發。吹風機的電線從廁所拖到走廊,門半開半掩。
顧晉秀一屁股坐在馬桶上,尿得稀裏嘩啦的。
顧晉秀刷牙梳洗時,李汝英已換好衣服,進廁所來照鏡子。李汝英的臉麵黝黑清臒,體形瘦削苗條,年齡與顧晉秀差不多,也是三十出頭。
“聽房東太太說你是從上海來的?”李汝英問。
“是啊,你呢?你從哪裏來?”
“我的祖籍是東莞,在農村插隊落戶期間與幾個知青朋友結夥偷渡到香港,一年前從香港到美國旅遊,沒再返港。”
“你的旅遊簽證還沒過期嗎?”
“早就過期了,目前已屬非法逾期居留。”
“非法居留會不會惹麻煩?”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隻想賺點錢,別的事聽其自然。”李汝英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聽房東說你在餐館做事?”
“嗨呀,有個廣東同鄉在中國城開餐館,讓我在廚房裏打雜,揀菜、切肉、洗碗、擦桌子、包餛飩、炸春卷,什麽都做。”
“工錢多不多?”
“我在後麵廚房做雜工,沒小費,賺得少,如果在前麵跑堂做服務生,拿小費,收入就高了,有的服務生一個月可賺二千多元呢,不比辦公室裏的白領職員少。可惜我的英文太差,做不了。”
“我在車衣廠做計件工,賺不多,正想另外找工作。”
“哎呀,我的老板剛登出廣告要請服務生,條件是英文流利,品貌端正。你要不要去應征啊?”
“哈,我可以嗎?”顧晉秀不太有自信。
“去試試看嘛,老板對你中意的話就做,不滿的話也無所謂,對嗎?”
“對呀,不妨去試試看。”
“你今天抽空去中國城的龍鳳海鮮酒家找我,我帶你見朱老板。”
顧晉秀先在車衣廠上班,下午四點鍾提早出來,去應征餐館工作。李汝英打工的龍鳳海鮮酒家在中國城的一棟舊房子內,外牆剝落,門麵衰敗,停車場有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閑蕩徘徊,也有西裝革履服飾靚麗的洋人男女開車過來吃飯。
顧晉秀推門進入餐館,裏麵倒是全新裝潢,整潔亮堂。她穿越賓客滿座的前廳,走向鍋熱油燙的廚房,看到李如英在水槽旁洗菜切肉,忙得汗流浹背,渾身濕淋淋的。
李汝英見著顧晉秀就高聲責怪,“你怎麽才來呀?來得太遲了,朱老板已經請到人了,是個男的博士生。”
在爐灶邊炒菜的朱老板朝顧晉秀上下打量一番,操著廣東國語粗聲粗氣地說:“全日工已經請著了,還需要一個半工,隻做周末,廚房打雜,要莫要做嘎?”
顧晉秀正猶豫不決,李如英說:“做周末半工也好,你平日仍然可以在車衣廠上班,不衝突。隻是打兩份工,會不會太累啊?”
“不會累,周末閑著也是閑著,我可以做。”
朱老板一聽顧晉秀說可以做,就喊道:“得啦,得啦,下星期六來上班吧。”雙手忙個不停,還在炒他的菜。
李汝英送顧晉秀從後門走出廚房,兩人站在停車場說話。
李汝英有些遺憾,“你早點來應征就好了,可惜被別人搶先一步奪走了飯碗。做前廳跑堂服務生是全日工,有小費拿,收入好,現在落得和我一樣在後廚打雜,沒小費,還是半工,真沒勁。”
顧晉秀倒看得開,“算了,算了,多少能賺點錢,總是好過沒有。先做打雜,熟悉一下環境也好,要是直接上馬做服務生,毫無經驗,恐怕一時裏也做不好。”
“這倒也是,你的英文好,一旦有服務生空缺,朱老板會讓你頂替的。”
“這個朱老板親自炒菜,不請大廚?”
“朱老板本人是大廚出身,炒了十多年的菜,攢錢買下這家餐館,門麵雖然成舊,但朱老板親自下廚,做的粵菜正宗道地,所以生意經營得很好。”
這時迎麵走過來一個男的,向李如英揮手打招呼。李汝英問他:“你不是剛才來應征工作的嗎?怎麽這會兒又來了?”
那人回答:“朱老板叫我現在來上班,做晚飯時段。”
等那人走進廚房去後,李汝英憋了一下嘴,“就是他,搶了你的飯碗。朱老板看他五官端正,身材高挑,麵相和善,舉止斯文,又是博士生,英文一定好,二話不說就決定雇用他了。倒是他還支支吾吾地問朱老板,會不會介意他沒有合法工作許可。”
“哦,那人也沒有工作許可?”
“他是拿學生簽證來美的嘛,當然沒有合法工作許可啦。隻能打黑工來維持生活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