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什麽紀念日,報刊文章不免大翻舊帳,喜談偶然事件的曆史作用。然而,早有“老生常談”道:偶然孕於必然。比如“七七盧溝橋事變”。1937年的那一天究竟是怎樣的過程,現在還在議論紛紛,好像中日全麵戰爭之責,要由那個“第一槍”來負似的。其實,單件史實無論怎樣重大或呈戲劇性,都不能改變曆史的進程。就像洪流蓄勢已成、地勢一路下坡,這裏被擋了一下,那裏拐了個彎,但其行走的方向、大致的脈絡不會因路上的磕磕絆絆而改變。
話雖這樣說,抗日第一槍,早就應該打,而且應由中國打。早到日本逼迫中國簽訂何梅協定、塘沽協定、秦土協定,早到九一八事變、早到皇姑屯事件,早到馬關條約……。日本人喜歡拿“國際條約”說事,說他們在華北駐軍有所依據,如遇騷擾有權還擊等等。其實,無論用現在還是當時的道德觀念衡量,那個條約都是強加於中國的不平等條約、是城下之盟,是簽訂雙方的恥辱,不足為憑。就像被迫答應綁匪的贖金,沒有履行的責任。
甲午海戰前後,日本走上軍國主義道路,朝野一致尚武,首要目標是中國。那個民族,被明治維新的成功衝昏了頭腦,挾武士精神、仗劍出海,攫取經濟發展所需的資源。吞琉求、占朝鮮、奪台灣……。馬關條約賠償白銀兩萬萬兩,是當時日本全年國民生產總值的六、七倍。食髓知味,日本上下怎能不把侵華的目光,延伸到東北、華北乃至全中國。
日本政界,少數性格懦弱、稍懂自知的政客,對於大舉侵略中國猶猶豫豫,但是聲音不大。主導政府策略、代表民間意誌的是軍人。喝殖民地奶水長大的青壯軍官尤其好戰。天皇對於勝算雖有疑問,還是一再發布戰爭號令。極具時代精神、生動反應日人心理狀態的是,日軍侵華一直沒有足夠的理由,隻一句:罰戒、教訓對他們不夠尊重的中國,就可以動員全國軍民參戰了。升級衝突、擴大事態、走向戰爭,在日本是按捺不住、順理成章。遇此粗暴無恥之徒,開不開第一槍又有何妨?
在曆史的進程中,偶然事件恰似火花閃耀,早一時晚一刻,是五顏或六色,無礙大局、都是表象。就像一個人,絕不會因哪天的一頓海鮮,提升了智力水平;也不至於忘記一粒維生素,就此淪為癡呆。升火起錨的曆史航船,多一陣頂風阻力,少幾個操作指令,隻能給日誌增減記錄,大方向、總航程不會有多少出入。
偶然事件和當事人的性格,都不能“塑造或重寫”曆史。比如,中蘇珍寶島之戰,到底誰先開了第一槍,並不重要。重要是的中蘇那時關係緊張,沒有信任可言、沒有溝通渠道;雙方陳兵邊界,都怕打仗又不敢不備戰。戰端何時開啟?戰事將有多大?備戰規模幾何?情報收集所得有限、察顏觀色不得要領,最後一招是投石問路、火力偵察。兩軍都有此一需要,不論誰發出什麽響動,大家都會利用。還好,雙方都很克製,戰火沒有離岸。可是,表麵上看,那一仗比盧溝橋規模大得多哦,區別在於動機。
中越邊境反擊戰也是一例:邊界有沒有爭議、爭議多大並不必要,重要的是越南進攻柬埔寨。而柬共是中共的小學生、柬埔寨是中共的試驗田;屆時,中越兩黨已經鬧翻;中柬因不接壤,無法直接派兵,好在《三十六計》之二是“圍魏救趙”……。誰挑釁了誰,有什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