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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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未老》(82)

(2015-11-24 16:56:12) 下一個

82

    接下來的一周,我陪著劉紅梅姐妹處理劉叔叔的後事,接樊老師出院。

    樊老師知道劉叔叔的事後,在醫院搶救了一天,還好有劉紅梅姐妹在,樊老師的情緒漸漸穩定了。

    樊老師出院後,老爸老媽建議劉紅梅讓樊老師搬到她和沈淩雲的房子去住,一是便於照顧,另一個怕樊老師回到舊居觸景傷情。

    劉秀梅請假在國內陪著樊老師,沈淩雲隻好搬回老爸老媽這。

    我站在閨房門口,擋住沈淩雲,“哥,你住我這屋,我住哪?”

    沈淩雲拖著行李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小雲,我睡沙發第二天沒法上班,你在國內又不用上班,睡哪不行?”

    我覺得沈淩雲太不講理了,睡哪裏和上不上班有什麽關係,難道不上班的人隻能睡大馬路嗎?“不行,哥,你和小沈晞擠擠去,不能睡我這!”

    沈淩雲抓住我的胳膊,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從門口拎出來,強行把行李箱塞進我的閨房,“那邊一屋女的,我怎麽住啊?”放好行李,沈淩雲想了想,“這樣吧,小雲,我給你找個住的地方!”

    見錢眼開的沈淩雲不賣了我就不錯了,還能發善心給我找住的地方,“五星賓館?哥,你掏錢啊!”

    愛財如命的沈淩雲白了我一眼,“做夢吧!”

    我做夢也沒想到沈淩雲把我扔在他宿舍門口,“小雲,這裏行不行?”嘿嘿一笑,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自古以來,都是哥哥對覬覦自家妹妹的壞小子罵道,“以後離我妹妹遠點!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在沈淩雲眼裏,他肯定屬於能自願收留自家妹妹的大善人!

    他四天前就去北京開會匯報了,最快明天才能回來!挖空心思的沈淩雲真是會給我找地方住!

    我用鑰匙打開屋門,把裝著換洗衣服的小包放在椅子上。

    屋裏幾天沒住人,所有的窗簾都拉著,綠茵茵地幽暗著。

    我拉開窗簾,打開小院的門,七月幹熱的空氣呼地一下衝進屋裏。

    院子裏的花幾天沒澆水,葉子蔫蔫地垂著頭,花也不水靈了。

    這一個星期,我陪著劉紅梅姐妹跑前跑後,還得兼顧著老爸老媽、小沈晞和杜伯伯,沒時間過來看看他出門前托付給我的花花草草,明天他回來可別說我忽視了他心愛的花!

    每次來他的宿舍,我都感覺特別累、特別困,這次也不例外,我洗了個澡,換上幹淨床單,直接撲倒在床上,抱著枕頭,一分鍾之內就睡著了!

    …好像是螞蟻,又好像是毛毛蟲,反正有什麽東西在我腳上不遺餘力地四處爬,我輕輕抖了一下,還在爬,又抖了一下,還是沒甩掉,使勁一蹬,腳踝被輕輕握住。

    我沒睜眼睛,嘟噥著,“就知道是你!”

    他略顯粗糙的手又開始從腳後跟摸,“什麽時候過來的?”

    我不想睜眼,“吃完午飯…杜若謙,你怎麽今天回來了?”

   “上午會就開完了,明天說是參觀,其實就是玩,天熱人又多,我就回來了!”他一根一根稍稍用力捏著我的腳趾,“最近累壞了吧!”

    我嗯了一聲,“還行!”

    他抬起我的腳,“指甲油掉了!”

    我這才睜開眼睛,“哪顧得上啊?”

    黃昏,金色的光從臥室門外流淌進來,淹沒了他的膝蓋,光影裏,他的頭發還濕著,穿著家常的T恤短褲,坐在床腳,正抬起眼睛看我,笑容溫暖,“進門的時候嚇了一跳,窗簾全拉開了,院門開著,我還說會是誰?”

    我伸出另一隻腳踢踢他,“怎麽發現是我的!”

    他握住我踢他的腳,“我看見衛生間裏掛著的衣服!”他捏住我的腳後跟,摩挲了一陣,“隻隻,椅子上還有一包你的衣服?”

    我把兩個枕頭堆在一起,靠上,側躺著,“我能在你這住幾天嗎?”

    他抑製不住地翹起嘴角,順勢躺在我腰上,短短的頭發透過睡衣直愣愣地紮著我,“還真被趕出來了?”

  “我哥說他沒地方睡,又不肯睡沙發,就占了我的房間,還說給我找個地方住,哼!然後就像扔垃圾似的把我扔在你門口!”我摸著他灰白的頭發,粗糙的臉,撫不平的皺紋,硬硬的胡茬,“怎麽沒刮胡子?”

    他握住我的手,在胡子上輕輕搓,胡子紮在手心,一陣癢又是一陣疼,“著急,就忘了!”

    我笑,“著什麽急?”

    他稍微用力咬了下我的食指,沒說話!又接著在胡子上搓我的手。

    我用另一隻手繼續摸他的頭發,頭發還有點濕,些微的濕意穿透薄薄的黑色蕾絲睡衣,沁潤著我,“著急回來,累不累?”

    他又咬了下我的大拇指,比剛才那下更用力,還是沒說話。

    我的手穿過他的灰發,摸上他的眼睛,“你要是不累,跟我說說我哥和劉紅梅的事!”他的眼睛在我手下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

  “隻隻,好多事,不知道不是件壞事,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

  “我想知道!”我捋了捋他的眉毛,“杜若謙,你不用擔心,不論發生過什麽,我不會重新判斷一個人,也不會對誰有偏見,更不會跟我爸媽說!”

  “隻隻,我知道你不會,可很多事情不是判斷和偏見的事!你一個人在那麽遠的地方,我們什麽都幫不上你,怎麽會讓你遠隔萬裏為我們擔心啊!”

    我握住他的耳朵開始蹂躪,“那你還遠隔萬裏地操心我有沒有孩子?”

    他把我的小指放進嘴裏,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我嘶地吸了口氣,他又把小指含住,用舌頭慢慢撫慰。

  “隻隻,你見過紅梅的畫吧?覺得畫得怎麽樣?”他終於開口了。

    我一下一下摸著他的頭發,“我不太懂畫,可我特喜歡劉紅梅的畫,我們說好了,她好好畫,等我退休了就給她當經紀人賣畫!”

  “嗯,隻隻,你不但有眼光還知道先下手為強!”他按住我揪他頭發的手,一起放在胡子上搓摩,“何田阿姨見過紅梅的畫,說好好畫,將來紅梅肯定能超過她!其實紅梅一直都喜歡畫畫,我聽紅梅說過,當年劉叔叔希望紅梅能走專業的路,可紅梅遇到了淩雲…”

    沈淩雲這個人,真的是能讓你喜歡能讓你愁,劉紅梅那樣性格的哪裏能抵抗得住?

  “看過他們兩個人的畫,所有人都認為紅梅比淩雲畫得好。淩雲自小就是奔著建築去的,劉叔叔對紅梅可是按著藝術家的路子培養的。紅梅和淩雲好了以後,就改變了!”

    所以當年重色輕友的沈淩雲把自己的筆記留給女朋友而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紅梅跟我說過,當時劉叔叔很傷心,覺得多年的心血都白費了,沈淩雲不但拐走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兒,還把女兒拐上了邪路。”

    沈淩雲確實真心愛劉紅梅,他倆剛結婚的時候據說沈淩雲沒少在劉叔叔麵前表現。

  “紅梅畫畫得當然沒的說,專業課也不錯,按她當時的成績,上美院和省大建築係都沒問題,可紅梅最後還是選了省大建築係,都是為了淩雲!”

    今天看來,學藝術和學建築,大多人會偏向建築,建築畢竟是可以很快見到成果的。而藝術,劉紅梅告誡過我,藝術需要耐心和運氣,耐心是世界上最容易消磨的一種心情,甚至經不起一陣風,一場雨!至於運氣,真的是世界上最難定義、也是根本無法研究的一種氣!

  “淩雲出來單幹,紅梅剛開始並不支持。紅梅這個人,看著溫柔,內向,其實多少有點藝術家的清高和固執,覺得建築市場本身就銅臭十足,淩雲出來為了錢就得屈服於市場…反正最後淩雲說服了紅梅,紅梅同意了,淩雲才出來的!剛開始,他們什麽樣你也知道!”

    是啊,如今提起來,沈淩雲的每一步都少不了劉紅梅的支持和付出!

  “淩雲的公司漸漸上了路,紅梅也不用總去救火了。可淩雲的應酬多了,總希望紅梅能陪著他,紅梅又犯上了藝術家的脾氣,覺得辛苦可以,陪笑就不必了!淩雲這次沒說服紅梅,隻好在公司裏找了個能說會道的小姑娘,帶出去應酬。這些事都沒瞞著紅梅,紅梅也同意,但對淩雲多少有點不滿意,覺得淩雲越來越商人氣了!淩雲同樣苦惱,可路走到這一步,總不能往後縮吧!公司裏等著吃飯的人那麽多,哪有後退的道理?”

    他停下不說了,我捏捏他的臉,胡子真紮手,“接著說啊!我哥和劉紅梅出什麽事了?是不是我哥和那個小姑娘…”

  “淩雲那次真是喝多了,那個小姑娘也喝多了,淩雲後來跟我說,他是真後悔啊!小姑娘就此纏上了淩雲,淩雲跟小姑娘說,你提條件吧!我能答應的肯定答應,除了離婚!我跟我老婆16歲就認識,不可能因為你離婚!小姑娘拿著一筆錢離開了淩雲他們公司…後來,這件事紅梅還是知道了!”

  “紅梅要跟我哥離婚?”以劉紅梅單純而認真的個性,不一定能容忍我哥這麽做。

  “紅梅要跟淩雲離婚也不是單單因為這件事,這件事隻是個起因。我知道紅梅的想法後,勸過紅梅。紅梅跟我說,淩雲和小姑娘的事她心裏是不好受,可還不至於就此就離開淩雲,是淩雲現在的種種做法讓她不能容忍了!紅梅說淩雲不是當初一起畫畫的人了,現在純粹是個見錢眼開,惟利是圖,沒有原則的生意人,根本不是原來的沈淩雲了!我跟紅梅說,為了得到更多的器材和設備,我也得做不得不做的事,為了得到更多的資金和支持,我也得和人喝酒陪笑臉,現在的人和社會就是這樣,你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不可能免俗。淩雲不論怎麽做,他那個人還是沒變,不然我和淩雲也掰了!紅梅說,夫妻和朋友不一樣,朋友講究‘義’字,淩雲這個人一直都很有義氣,可夫妻講的是‘情’字,她和淩雲之間沒有情了,隻有分開一條路了!”

    劉紅梅的話過分偏激了,夫妻之間的‘情’,包含了愛情、親情、恩情甚至是友情,錯綜而緊密地纏繞在一起的,所以才難分開,就像我和他!“然後呢?”

    他緊緊握住我的兩隻手,親了親,“後來就出了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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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有緣有你' 的評論 :

有緣好!
寫到這裏,我覺得自己寫了一群人的故事,各有傷心!
有緣有你 回複 悄悄話 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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