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同坐西窗下,盡聽風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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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青山》 (36)

(2022-04-04 11:52:36) 下一個

冬天天黑得早,剛五點天就黑透了,斜對麵政府大樓外麵兩行紅燈籠早早亮起來,提前慶祝新年到來,縣裏的熱鬧就喜歡這麽簡單直接,哪像白雪川辦公室,從早到晚能看見半座城的光鮮亮麗,不過自己很快也會有那樣一間辦公室了,在市裏,丁天洋越想越得意。上個月白雪川跟他說,白家正慢慢把業務往省城轉,他若有興趣,今後不妨到市裏試試身手。白雪川身上每個細胞都長著心眼,讓他去市裏就是客氣話,很可能是爹和二叔跟白家兄妹軟磨硬泡來的,他不在乎白雪川的話怎麽來的,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就要去市裏發展。從爺爺開始,丁家一步步從丁家莊到縣城,到他這一輩,必須去市裏,他也要讓他的孩子到省城,到大城市,就像白家從縣城到市裏,再到大城市,誰家不是這麽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要不是當初熱心腸的爺爺幫著白家兄妹起家,他們丁家如今會跟丁家莊那些本家一樣,要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活,要麽早早去城市打工,不可能從丁家莊搬到縣城,成為縣裏人盡皆知的丁家。都是祖宗保佑,這是爺爺生前常掛在嘴邊的話,從前他覺得隻有爺爺才這麽想,可自從爺爺執意在丁家莊蓋祖宅,每年回去祭祖,丁家運勢一年強過一年。這次爺爺白事辦得風光圓滿,丁家的運勢肯定會繼續走高,這不,他很快就要離開縣城去市裏,真的是祖宗保佑,隨著年紀漸長,他越覺得老人家的話真是很有道理,不然幹啥要尊老啊!

想起爺爺,他不經意間想起周日那個說話陰陽怪氣的可惡警察,也不知從哪裏找到那個晦氣的骨灰盒,居然拿到眼前讓他認,他當然得認下來,忍下來,萬一讓警察抓住小辮子,他又得拿出錢來消災。這世上沒有錢辦不成的事,世上又有太多的事都要辦,他畢竟不是開著印鈔機的救火員,哪裏需要就能填在哪裏,最近他抱著印鈔機當了太多次救火員,真*累了。

嘟嘟,門上輕叩兩下,Wendy推開門縫,見他一個人站在窗前,慢慢綻開笑臉,嬌聲說,“丁總,忙完了?”扭身進來,關上門。

Wendy是他中秋節出去應酬,在朋友公司碰到的前台接待,他第一眼就看中Wendy會說話的大眼睛和曼妙嫵媚的身材,找人一說,Wendy 馬上來給他做助理。女人嘛,隻要他有心情,用錢助攻,全都能變成好感情,百試不爽。

Wendy 來到丁天洋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腰,緊緊貼在丁天洋身側,嚴絲合縫,她摸了摸丁天洋胸口,曼聲說,“丁總,都下班了,歇一會吧,等下還要出去呢,衣服我都準備好了,換上給你看?”

丁天洋喜歡Wendy這麽貼著自己,他順勢把手放在Wendy軟軟的小腰上,“拿過來在這裏換,先讓我看看。”

Wendy咯地笑了,忽閃粘著長睫毛的大眼睛,“丁總,隻許你一個人看噢,我可不想讓不相幹的人看見。”說完,故意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她來不久,丁總老婆正撞上兩人現在這樣說話,當場鬧起來,還打了她。

丁天洋捏了下Wendy 細軟的腰,安慰說,“你呀,膽子真小,黃臉婆有啥好怕的,再說她又懷上,不敢跟你鬧了,她可指著這回能再生個兒子替她長臉呢。”家裏的黃臉婆雖說脾氣不好成天跟他鬧,肚皮是真爭氣,已經生了兩個兒子,這回懷上,高人說又是個兒子,爹知道了,連連在爺爺墳前說祖宗保佑。哈,白雪川比他大一個月,到今天還沒結婚,白家母老虎生的那個小白臉,更是成天跑得沒影,哼哼,白家照這麽個搞法,早晚要敗,到那天,全靠丁家收拾殘局,嗬嗬嗬,丁家他這輩的兄弟都當爹了,生了好幾個兒子。

Wendy受到鼓舞,低頭一笑,“我這就去拿衣服,等一會兒,別著急哦。”

丁天洋手向下滑,拍了拍Wendy的翹臀,連聲說好。

很等了一會兒Wendy 也沒有來,丁天洋剛有點不耐煩,聽門上嘟嘟兩下,還沒等他開口,門大敞四開,Wendy 苦著臉站在門外,身後站了四個麵色嚴肅至極、穿製服的警察。

丁天洋一個都不認識,心立刻就慌了。

縣局隻有一間問訊室比較像樣,牆壁和天花板上貼著隔音板,一麵牆上裝著人盡皆知的巨大透視鏡,屋內燈光明亮,架著攝像機,大桌子寬寬暢暢地坐下四個人。

李燚敲敲桌麵,調侃大楊,“為啥問丁天洋要搞這麽正式?”

大楊看著牆上的時鍾,嘿嘿一笑。

門上嗶啵響了下,丁天洋被小林和小湯夾在中間走進來。

丁天洋一見屋裏的布置,加上四個穿著警服的警察,也許想到了電影電視中的某個場景,進門就誇張地大聲嚷,“你們這是要幹啥?我又沒犯法,我要見你們張局,我的電話呢?把電話還給我。”

大楊指著屋子中間的座椅,沉聲說,“丁天洋,你先坐下,今天請你來,是詢問程序,希望你配合,如果你有意見,回答完問題後,可以向上級機關投訴。”

丁天洋站在椅子前,繼續高聲嚷,“不用等,我現在就給…就給宗局打電話,把電話給我。”

小林和小湯在桌邊坐下,聽李燚敲了下桌子,說,“丁天洋,你最好先給白總打個電話,哪個白總呢?老白總這時間肯定沒空,小白總說不準又在飛機上,就先給女白總打個電話吧,女白總心最軟,趕快把你現在的情況跟她說說。我叫李燚,市局刑警隊副隊長,這個案子是市縣聯合辦案。”

聽到白總,尤其是女白總的名字,丁天洋肩膀立刻就塌了。他不怕爹,不怕爺爺,就是老白總他也沒怕過,他最怕女白總,女白總罵起人來六親不認,做事情比男人都狠,若讓女白總知道他做過的,不聽他任何解釋就會立刻擺脫惹上麻煩的丁家。

李燚指了指椅子,“丁天洋,你先坐下,今天是請你協助我們調查一樁殺人案,希望你配合。”

聽到殺人案三個字,丁天洋腿軟地咕咚坐在椅子上,盯著大楊,聲音顫抖,問,“警察同誌,上次你不是說是失蹤案嗎?怎麽又成殺人案了?我可沒殺人啊,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大楊說,“上次問你的時候,確實是失蹤案,現在經我們調查確認是殺人案,至於跟你有沒有關係,希望你實話實說。”

丁天洋後背開始冒汗,他看看大楊又看看李燚,感覺這倆人一個比一個難說話。

大楊拿出上次的筆錄,說,“丁天洋,上次我問你,你說上周六你親自去殯儀館取你爺爺的骨灰,對嗎?”

丁天洋艱難地嗯了聲,垂下眼簾。

大楊讓小林把監控調出來,問,“丁天洋,這是上周六殯儀館門口的道路監控,顯示你離開殯儀館的時間是早晨8:12,對嗎?”

丁天洋看了眼監控上他的汽車,又嗯了聲。

“好,縣殯儀館離丁家莊23公裏,經我們跟交通部門確認,那天早晨從縣城到丁家莊路況正常,按你的行車速度,應該在早晨9點前回到丁家莊,按你上回的口供,你回到丁家莊後,照高人指示,把你爺爺骨灰從骨灰盒裏轉移到衣服裏,再放到你們提前給丁豐收準備好的棺材裏,對不對。”

丁天洋沒說話。

大楊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拿出厚厚一遝紙,翻了翻,繼續說,“這是我們詢問給你家搭靈棚的高家作坊,高家作坊所有到你家幹活的人都能證實,從周五晚上7點開始幹活到周六早晨5點搭好靈棚布置完,丁豐收棺材直接從丁家祖屋挪到靈棚裏,整個過程中沒有人開啟過棺材,這是另外兩份證詞,一份是寶來寺的和尚,一份是東風觀的道士,去過丁家的每個人都能證明,從周六早晨5點開始,他們所有人就一直在靈棚外做法事,到移靈,也沒有人開啟過棺材。”大楊敲了敲手裏厚厚的紙,繼續說,“如果必要,我會傳你說的那個高人來問問,問他知不知道給殺人案作偽證需要負啥責任?丁天洋,現在你回答我,丁豐收棺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這是殺人案,如果我們認為必要,會去丁家莊開棺驗屍,眼下溫度低,棺材裏裝的究竟是什麽應該很容易就知道。”說著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最快明天天亮就知道。”

“明天中午白總們肯定也都知道了。”李燚又敲了下桌子,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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