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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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未老》(63)

(2015-10-27 17:15:46) 下一個

63

    剛過完新年,老安就收到了L公司的offer。

    老安欣喜若狂,朋友們也為我們高興:夫婦都在世界知名企業,雙高薪,家庭和睦,雖然麵臨著兩地生活的難題,但畢竟是暫時的!

    我和老安接受者朋友們的祝賀之餘,也討論過兩地生活的事。

    老安認為最好他先去加州,安頓好一切,等確實穩定了,我再找機會過去。

    我覺得老安說得有道理,老安雖然對在L公司很有信心,可萬一有什麽意外,我倆好歹有一個能支撐家庭,再說,以我的專業,真的很難找出比G公司實驗室更合適的了!

    老安的老同學幫忙找了處公寓,我和老安一起去了趟加州,幫老安安頓下來。

    加州的確不錯,氣候溫暖,物產豐富,如果真能找到合適的工作…我有一點點動心!

    但是這點動心很快就被從東岸席卷過來的經濟危機徹底打消了!

    老安在電話裏慶幸,再晚一個月,L公司的大門就關上了,小沈,你暫時還是別動了,留在G公司看看吧!

    公司也裁人了,裁掉些邊緣的合作公司和不重要的合同工。

    Jason有點擔心,家裏還有兩個孩子,當小學老師的Julia一個人可怎麽負擔得起那一串的貸款啊!

    David無所謂,還攛掇多我,Jasmine,要是把咱倆都裁了,正好咱倆一起去加州。

    David在加州肯定有個心心念念的人。

    至於我自己,能暫時不去加州,我內心多少有些慶幸:至少眼前可以不用考慮試管嬰兒這件事了!自從老安同意做試管嬰兒,我和科克爾醫生談了,科克爾醫生同樣建議再試一年,“Jasmine,試管嬰兒其實就是種科學手段,在整個過程中女性所經曆的痛苦遠比自然受孕多,包括精神的和肉體的,除非萬不得已,我不建議你這麽做,畢竟你的身體本身沒有問題。”

    對我來說,家庭生活的主要煩惱就是沒有孩子,暫時剪除這個壓力,我頓時輕鬆了!

    節假日,我開車去加州看老安,享受享受西雅圖難得的陽光。去了幾次,我不太喜歡老安住的城市,和西雅圖相比,老安住的城市喧囂,擁擠,每個人好像都在趕時間似的,浮躁,慌亂,一點沒有西雅圖的優雅寧靜,加上整日沒有差別的高溫暴曬,哪裏及得上四季分明,溫柔濕潤的西雅圖,我去加州的心更淡了。

    老安說他很喜歡加州,除了氣候和工作環境,這裏有比西雅圖更豐富的亞洲食品,更多的餐館,更豐富多彩的活動,老安喜歡上了釣魚,認識了新朋友。

    老安說,早知道這樣,真應該早點來!

    我說,老安,你喜歡就好!

    老安問我,小沈,你喜歡哪裏。

    我說,我還是喜歡西雅圖,可能是住慣了。

    老安說,小沈,你在加州住久了,肯定會喜歡這裏!

    我說,我這個人戀舊,還是讓我慢慢適應吧!

    很有一段時間,我和老安都沒提孩子的事!我們兩個人似乎都覺得輕鬆了點!我覺得兩地生活真的也有好處,至少對於我和老安是的!

    這種暫時的輕鬆生活被小沈晞的電話打亂了,小沈晞在電話裏無意中透露,老媽要做個小手術。

    我在電話裏大聲質問不說實話的沈淩雲,你是不是還想再重演一遍姥姥的事。

    沈淩雲低聲下氣,妹妹,真不是什麽大手術,就安個支架,不信你問你杜哥!

    我說,你是我親哥,我就問你,你敢不讓我回去嗎?

    沈淩雲唉聲歎氣,好好好!你說啥就是啥,想幹啥都行,姑奶奶!

    我說,必須等我回去才能做手術,除非杜哥說不行!

    我回去的第三天,老媽做了支架手術。

    手術確實不大,就兩個小時。盡管主刀大夫是心外的主任,盡管手術前一天他花了半個小時給我解釋手術的具體過程和可能的最壞後果,手術室外的那兩個小時,對我仍然猶如二十年那麽漫長!

    小沈晞去上學了,我嫂子劉紅梅和我在手術室外等,坐立不安的沈淩雲一會出去,一會進來,鬧得我心煩意亂,小聲吼,“沈淩雲,你再折騰,就出去啊!”

    他來了,顯然剛下手術,“來,淩雲,陪我出去歇歇!”

    劉紅梅感激地衝他點點頭,我看了他一眼,仍舊雙手抱在胸前靠牆站著。

    老媽回到病房,睡著了,我才鬆了口氣!

    十一月的省城,下午的陽光暖洋洋的,我穿著白色羽絨背心,灰色高領毛衣,淺藍牛仔褲,蹬著黑色長靴,在住院部樓下找個陽光最好的地方,抽煙。

    才抽了半支煙,身後有人咳嗽,我看都沒看,哼了一聲,“杜主任,這裏沒寫著禁止吸煙吧!”整整一上午我都忍住了,剛抽上,他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禁煙,真夠盡職盡責的!

    他走過來,和我並排站,眯著眼看了看太陽,“織雲,我在醫院這麽多年了,都沒發現這地方陽光這麽好!”

    說得跟真的似的,“杜主任,你每次到住院部,除了查房,還幹什麽?”

  “每次查完房我就趕緊走了!”

    他說完就笑了!

    我又哼了一聲,也笑了!

  “織雲,你最近怎麽脾氣這麽大啊?”

  “我什麽時候脾氣大了?”我叫他一聲杜主任,他就真把我當成手術室裏的小護士了?

  “上午在手術室外麵,淩雲被你嚇得都不敢出聲了!”

    我哪有膽子在手術室外發脾氣,那可是他的地盤,“杜哥,你汙蔑我,我說話根本都沒敢大聲!”去年,我倆在杜伯伯那裏見過麵之後,我覺得自己能把他當成杜哥了!

  “好,我說個不汙蔑你的,你跟淩雲在電話裏吼,有這回事吧?”

    我怎麽都不記得還有這回事,“什麽時候?”他不是說他記性不好,總愛忘事嗎?

  “我不記得了,不過你吼的時候,我就坐在淩雲身邊,戴院長也在,你吼淩雲說,你敢不讓我回去嗎?有這回事吧?我都聽見了!”

    我想了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也不記得了!”記得我也不能承認!

  “織雲,我知道你擔心江阿姨,不過呢,你放心,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輕重緩急還是知道的,下次別跟淩雲吼了,他好歹也被別人叫個總,這次是我聽見了,萬一在外麵…”他嗬嗬笑。

  “我也不是故意要跟我哥吼的,當時就是管不住自己了。”我吐出口煙,“杜哥,你也知道,我姥姥…現在想起來心裏就特別難受…”我頓了頓,“唉!反正現在一聽到這種事,我就心煩意亂的…再說,他是我親哥,我不吼他,吼誰?”我也敢吼他,但是我不能!

  “織雲,我能理解,咱們這歲數,你又離得遠,怕我們不跟你說實話…”他停了會,不知道想起什麽,微微歎了口氣,“我在這裏跟你保證,以後不論有什麽事,以我說的為準,我說沒事就沒事,總行了吧?”

  “杜主任說話算話?”他說的‘我’應該是說自己好歹是杜主任吧!

    他無可奈何,“好好好,你既然都叫我杜主任了,我肯定說話算數!”又勸我,“織雲,都說人年紀越大,脾氣越好,你好像反了啊!”

  “是嗎?”我反了嗎?那他,“杜哥,那你現在的脾氣比以前好了嗎?”問完我就後悔了,咬咬嘴唇,趕快補救,“杜哥,你脾氣一直都挺好的,我知道,我脾氣一直不好,你也知道!”

   他又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太陽,“織雲,其實…你脾氣一直都挺好的,是我…脾氣不好!”

    我心裏頓時酸酸的,把煙蒂扔在地上,低頭看著最後的青煙嫋嫋升起,升高,越來越高…

    老媽在醫院住了四天,我在醫院陪了四天,差不多每天都能見到他,在住院部大樓裏,在急診大樓外。每次他都是來去匆匆,身後大多跟著一群人,我倆最多點個頭,打個招呼,我覺得能不和他麵對麵地討論脾氣秉性的問題,真是最好不過了!

    但是,不論人的願望多美好,現實總是最殘酷。

    無可奈何的沈淩雲問我,想請杜哥吃頓飯謝謝他幫忙,問我去不去。

    我說,請杜哥吃飯,我肯定去啊!

    小心翼翼的沈淩雲說,張娜也來,你去嗎?

    我為了老媽做個小手術,都能萬裏迢迢地回來陪著,請杜哥和嫂子吃頓飯,我不去,怎麽可能?我又不是電視上演的沒事就掀桌子鬧事的小姑娘!我告訴沈淩雲,杜哥和嫂子難得一起來吃飯,我不去,終歸不合適!我給嫂子還準備了禮物呢!

    假惺惺的沈淩雲摟著我的肩,“好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好妹妹最容易做了,我披著快及腰的酒紅色長發,穿了件千鳥格的開司米連衣裙,黑長靴,出去吃飯。

    到了包間,基本都是我家的熟人,我就和陳秀麗聊上了,說天天和甜甜,說老安的工作,說加州,說陳秀麗準備申請的訪問學者。

    他和張娜進來了。

    他還是一件簡單的灰毛衣,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和沈淩雲坐在一起說上了。

    幾年沒見,張娜更漂亮了,因為年輕,身材一直很好,衣著打扮也沒有從前張揚了,舉手投足間漸漸有了成熟女性的風韻。

    我挨著嫂子劉紅梅坐下,陳秀麗坐在我另一邊,幾乎正對著他和張娜。

    油嘴滑舌的沈淩雲剛說完開場白,大家剛喝了一巡酒,他的手機就響了。

    殷勤備至的沈淩雲送他去醫院,我看著桌上空出的兩個座位,長長地出了口氣。

    張娜笑嘻嘻地衝我招手,“織雲,來,坐我這,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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