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朦朧中,身邊一涼,我迷迷糊糊地,“你去哪兒?”
他摸摸我的臉,“我去取車,你睡吧!”
屋裏黑乎乎的,隻有衛生間隱隱傳來水聲。
我動了動腿,膝蓋處稍一挪動酸痛不已,昨天那一跤真摔得不輕。
他輕手輕腳地出來,又輕手輕腳地出去,我再也睡不著了。
我吃力地挪著身子下床,腳一落到厚厚的地毯上,險些摔倒:一直躺在床上沒動,現在稍稍用力真疼。
我緩了緩,慢慢站直,還好,隻要不彎曲,痛感漸漸減輕了。
我挪到窗邊,用力拉開窗簾,陽光瞬間衝進來,我眯上眼睛,雪後的天空湛藍如畫,窗外如童話中的冰雪王國,遠處的山巔也被皚皚白雪覆蓋,我第一次發現北京城竟美麗的不似人間!
打開窗,淩冽的風吹在臉上,帶來異常清新的味道,整個世界似乎被昨夜的大雪滌蕩過,煥然一新!
我慢慢挪到廚房,給自己泡了杯茶。
耿伯伯住院這段時間,我經常在這裏做點吃的帶到醫院,也順便給他留下宵夜或是早餐什麽的,對他的廚房熟悉了不少。昨天我趁著給耿伯伯采購,順便也把這裏的冰箱填滿了,當時我以為那會是我最後一次用他的廚房,萬萬沒想到一夜之間,烏雲消散,我的世界重又陽光燦爛。
我一邊熬著小米粥一邊想,假如他沒有堅持,我絕決地離開,忽然有一天我發現了真相,我會怎麽樣?後悔?痛苦?我還會有機會挽回嗎?
我取出包子放在鍋裏慢慢煎,他愛吃各種帶餡的東西。昨天我給他的冰箱裏補充了不少速凍食品,隻想著離開北京後,希望他不再對著空空的冰箱喝冰水,盡量給他自己做點吃的,可他有時間做嗎?
猛然間我意識到,他早已充斥在我生命的每一個角落,就象火炬,我習慣了他的溫暖和光明,假如我獨自前行,世界將是一片寒冷和黑暗!
伴隨著悅耳的鈴聲,大門開了,他抱著一大捧藍紫色的玫瑰出現在我麵前,“喲,還想給你個驚喜,怎麽就起來了?”
我捧著熱熱的檸檬茶,“花真漂亮!”
他就著我的手喝了口茶,“剛運到的,我正好路過看見了。”
我放下茶杯,接過花,“這個顏色挺少見的。”
我正要把花插上,他攔住我,“腿還疼嗎?”
我一呲牙,“站著不動還好點,不能彎。”
話音未落,被他連人帶花一起放在大理石餐台上,迅速彎腿加上突如其來的高差,我啊呦一聲大叫起來,手裏的花險些掉在地上。
他仔細看我的膝蓋,“比昨天晚上難看多了。”又看我,“知道我為什麽挑這個顏色的花嗎?”
我看著放在膝蓋上的花,驚人地發現兩者的顏色如此接近。
他得意地笑了,“真聰明!”
我把花砸在他臉上。
吃完飯,我坐在吧凳上修剪玫瑰,“你說雅欣他們談的結果如何?”現在我最牽掛這件事。
他洗完碗,站在我身邊吃蘋果,“談的結果應該比較理想,要不然,昨天我就得連夜救場了!”
他要是去救場,我和雅欣都得瘋了!“但願吧!他們一大堆專家、教授的,別欺負一個孕婦!”
他撿了一枝玫瑰遞給我,“你放心,剛才我看見卡西莫多在跑步,要是談得不理想,他還能有那個心情?”
我搖搖頭,“還有一種可能是談崩了,王醫生沒處發泄,才在這大冷天跑步自虐!”
他揉亂了我的頭發,“我剛才也是跑回去取車的,我也自虐?”
“你是活該!”我惡狠狠地剪去一小節花枝,“害我摔成這樣,應該讓你裸跑!”
他親了我一下,“我現在就在屋裏裸跑得了!權當自罰!”
“你等我去拿相機,給你拍張照片放你們公司網頁上。”對付流氓你就不能手軟!
我倆的手機同時響了。
是雅欣,“聽說昨天晚上你摔傷了?嚴重嗎?我過去看看你?”
“我沒事,你怎麽樣?昨天真對不住你,沒幫上忙!”雅欣的語氣沒什麽特別,也許他估計得沒錯。
“那我們這就上去。”雅欣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們?上去?他們在哪兒?
我合上電話,扭頭看他,他也正好打完電話,“我剛才告訴卡西莫多,說你摔傷了,他說這就來看看你!”
我低頭看看膝蓋,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穿著他的灰色長T恤,色彩斑斕的膝蓋炫目地裸露著,“你給我再找件衣服吧!這樣子哪能見人?”
他嘁了一聲,“我不是人啊?都看你多長時間了?也讓這倆看看你為了他們都傷成什麽樣了?”
這傷和雅欣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和王醫生說什麽了?”
回答我的是門鈴聲,一陣悠揚的小提琴樂曲。
雅欣一身火紅的緊身馬海毛套頭高領連衣裙,黑色的長靴,身後的王醫生一手提著包,一手為雅欣挽著黑色的長大衣。
我滿頭亂發的坐在吧凳上,穿著灰色長T恤,猙獰的傷處正對著她。
她兩步衝上來,抱著我,“小心眼兒,對不起,害你受傷了!還疼嗎?”
我拍拍她,“沒關係,這傷看著嚇人,其實就是走路不方便。王醫生,謝謝你來看我!”
王醫生好脾氣地衝我揮揮手。
雅欣仔仔細細地看看我的膝蓋,“王醫生,你快過來給她看看吧!我怎麽越看越害怕,沒傷到骨頭吧!”
我安慰雅欣,“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我還能走路呢,就是腿一打彎就疼!”
王醫生來到我麵前,“雅欣,你先坐下,讓我看看。”
一直沒說話的人咳嗽了一聲,“還是去臥室吧,那光線好!”說完直接抱起我進了臥室。
雅欣乖乖地坐在落地長窗前的美人塌上,王醫生替我切了脈,仔細地查看了傷口,“傷沒事兒,這兩天別沾水,好好休息,少活動,我給你紮幾針,活血化瘀,會好的更快。”
看著王醫生拿出長針,雅欣呲牙咧嘴,“回回看他拿針,我就起雞皮疙瘩。”
我安慰雅欣,“紮針一點都不疼,我小時候發燒,都是爺爺給我紮針,紮幾次就好了,雅欣,王醫生水平真挺高的,上次耿逸飛發燒,也是紮幾針就好了!”
雅欣撇撇嘴,“但願這輩子別輪上讓他給我紮針。”
王醫生微微一笑,幾針下去,我隻感覺到輕微的刺痛。
雅欣衝王醫生一笑,王醫生看看我,“你歇一會兒吧!”說完先離開,雅欣轉臉看那個一言不發的,看得我直衝他皺眉頭,他才板著臉離開。
雅欣慢慢走到我麵前,“你先說,這傷是怎麽回事兒?真是你自己摔的還是他害的?”
我搖搖頭,歎了口氣,“雅欣,還是你先說,談的結果如何?”
雅欣看了我一會兒,“你最近可瘦了,真是累的?”
“我沒事兒,你先說!”她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興奮和失望,應該不得不失。
“基本滿意吧!”雅欣麵無表情,“婚禮還是要辦,年底前,範圍縮小,隻請最近的親朋,過完新年我們就出門旅行。”
我鬆了口氣,“你們兩家,筵開二十桌都算簡樸的,怎麽可能不辦婚禮?”
雅欣繞到床的另一邊,坐上來,“我的底線是五桌,不能再多了。”她拍拍我的腿,“你是伴娘,那天可要喝酒啊!”
我張大了嘴,“應該讓耿逸飛去談,保證你們直接去旅行!”
雅欣輕輕靠在床頭,手放在肚子上,“我相信他能談成,可讓我和他結婚,哼!”
“還是先殺了我吧!”我倆異口同聲,之後哈哈大笑!我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雅欣閉上眼睛,“這床還挺舒服,你覺得如何?”
“一般吧!”我推推雅欣,“你知道我喝不了多少的,完不成任務怎麽辦?”
雅欣睜開一隻眼,“我是說在這床上如何?”
我笑著靠上床頭,“上回在我那兒,被你給攪黃了,昨天我都這樣兒了,怎麽可能?”
“這中間兩個月呢!誰信啊?”雅欣的八卦之心真讓我佩服!
“我倆…我倆掰了一個多月!”這事就是跟雅欣說都讓我難以啟齒。
雅欣兩眼睜得大大的,“等等!那混蛋跟你犯渾了?怎麽回事?”
我扣著指甲,“十月底的時候他帶我去見耿伯伯,想說我倆的事,我覺得耿伯伯不同意,就先鬧著要和他掰,…昨天,昨天我們又和好了!我摔成這樣是和他賭氣鬧的!”
“什麽叫覺得耿伯伯不同意?耿伯伯說什麽了?你又胡思亂想了吧?”還是雅欣最了解我。
我艱難地開口,“他說耿伯伯隻是訓他,可我總覺得耿伯伯話裏有話,不同意我倆,我總不能老被人拋棄吧!”
“你呀,準又犯小心眼兒的毛病了!”雅欣握握我的手,“耿伯伯向來有一說一,直來直去,從不含糊的。”
“可你知道,我從前和嘉偉…萬一耿伯伯有想法,我也能理解。”我歎了口氣。
“辛夷,耿伯伯他們當兵的,心很寬,很多世俗的東西在他們眼裏沒那麽看重,再說隻要耿逸飛喜歡你,耿伯伯怎麽會不同意?”雅欣不以為然。
“我當時還怕他回去和耿伯伯鬧,要是那樣,我真成禍水了!”每次我和雅欣越坦白,暴露的就越多。
雅欣狠狠地戳戳我的額角,“你說說你成天都瞎琢磨什麽?耿逸飛和耿伯伯都什麽段位的,真談起來,哪能殃及你?”
我要是和雅欣說了,估計就沒這一段折磨了,可當時她的身體狀況,我怎麽忍心打擾她,“我就在這床上和他談,要和他掰。”
“在床上談這事兒,他沒把你怎麽樣?”雅欣一臉好奇。
“本來我想先和他…再談的,可又怕之後下不了決心,就先和他說了。”我哪能不滿足雅欣的好奇心。
“我們耿逸飛真是個好人,這事要是輪到我身上,先辦了你再說,看你怎麽開口?開口我也不吃虧!”雅欣這是什麽立場?還我們耿逸飛?
“我當時真的好像說服他了,就沒再理他,他想找我談我也不理他,我都跟所裏申請去上海了。直到耿伯伯生病,我倆說好,年前我不去上海。耿伯伯昨天出院,他的態度一下就變了。昨天耿伯伯對我說,要是以後他敢不聽我的話,我可以向耿伯伯告狀。”我終於交代了事情的全部來龍去脈。
“你算是領了聖旨,耿逸飛這輩子都得老老實實的!”雅欣哈哈笑,“不過,小心眼兒,你以後可不能總這麽自己瞎琢磨,真要是碰上王醫生這樣心狠手辣的,保證吃得你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咚咚的敲門聲後,王醫生笑眯眯地進來,“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高興?”
我看看跟在王醫生身後的人,愧疚地都抬不起頭,雅欣卻在添油加醋,“我倆說王醫生你如何心狠手辣,耿逸飛多麽心慈手軟!”
王醫生嗬嗬笑,“還是雅欣你了解我們!”話音剛落,我腿上的針都拔完了。
王醫生留下一瓶“祖傳”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把雅欣從床上輕輕地抱下來,雅欣不懷好意地衝我眨眨眼,才離開。
送他們兩人出門後,他小心地給我上藥,“卡西莫多居然舍得給你留下這瓶藥,嗞嗞!”
我挺好奇,“這麽一小瓶藥,王醫生才不會那麽小氣!”
他撇撇嘴,“他們家的習慣是上門醫病,但從不留自家製的成藥,要不能禍害人間上百年?”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難怪雅欣說王醫生心狠手辣,還真是。”我摸著他的臉,“雅欣剛才和我說,我們耿逸飛真是個好人,夠心慈手軟的,你倆什麽時候走得這麽近了?”
他頓了頓,揪著我的鼻子,“不是告訴你,我倆在一個澡盆裏洗過澡嗎?你還和沒我一起洗過吧!”
寫的時候沒發現,剛意識到還真的是兩對兒啊!
來之不易的幸福啊!
她犯一次病,大家都有意見了,以後再犯可折磨死我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