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合上電話,放進大衣口袋,扭頭看辛夷,“現在你是去方雅欣那兒,還是跟我走?”
她倔強地站著,抬頭看向雪片紛飛的夜空,一言不發。
我使勁拉住她的手,拽著她向前走。
剛才一走出大院,看見路上的狀況,我就改了主意:與其瞎摻乎方雅欣的家事,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我倆的問題解決了。
當初我姐幫我挑的這公寓,我最滿意的就是離爸爸住的地方近,如果開車,不過半個小時,但是我知道一條小路,沿著公園的圍牆,穿過大院的邊門,我半個小時就可以跑到爸爸住的小院大門口,走路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最近,辛夷開我的車來回醫院,一直穿得不多,今天的她隻穿著米色的羊絨毛衣、駝色的齊膝裙和褐色長靴,外麵是一件長長的羊絨大衣,
如果我倆一個小時走回公寓,應該不會凍著她吧!
可她寧願挨凍,也不願意跟我走,“耿逸飛,有話我們在這兒說,我哪兒也不去!”
我鬆開她的手,“那個卡西莫多要是連這麽點主意都拿不了,全聽他爹媽的,我們方雅欣幹嘛和他結婚?真不如和我結婚算了,最起碼沒人敢欺負她!”
“你說完了?那我走了!”
我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你去哪兒?”
她轉過身,一言不發地低頭走了。
我兩步追上她,扣住她的肩膀,使勁轉過來,兩行晶亮的水在昏暗的路燈下格外刺目,“哦,我說和方雅欣結婚,你不樂意了?”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幹嘛說那麽狠的話?“不樂意你就說,你說啊!”
她還是一言不發,抬眼看著天上紛揚的雪花,倔強的水依舊在倔強地流。
我氣得一把把她摟進懷裏,“後悔了吧!現在還不晚!”
冷不防她一把推開我,“耿逸飛,你跟誰結婚都和我沒關係,你不用這麽假惺惺的。我哭是因為天太冷了,我恨這個地方。”
她轉過身,竟不知死活地跑了起來,我本能地伸手去拉她,就慢了一步,眼見她摔倒在地,重重地咕咚一聲,她那硬骨頭沒斷吧!
我撲到她身邊,拉起她,她臉上的水流的更歡了,還好沒磕著臉,我替她拍打著大衣上的雪,下手很輕的,卻把她拍得哭出了聲。
我真怕她的哭聲招來巡邏的,把她按在懷裏,“摔疼了吧!這路上能跑嗎?”我越說越氣,“你怎麽就這麽擰啊!”
她哭了幾聲,竟然掙開我,“耿逸飛,你讓我走。”說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她保準又得跌個狗啃泥。
我撩開她的大衣,齊膝裙和長靴之間的肉色絲襪上滲出隱隱的血跡,這個小女人就不能消停點!不折騰!我攔腰抱起她,“活該!摔斷了腿我看你跑哪兒去?”
她抽抽噎噎地摟住我的脖子,不吱聲了。
雪撲簌簌地下著,路上隻有我的鞋踩在雪地上的嘎吱聲。“你最近又瘦了多少?”她這分量真趕不上我在健身房訓練用的杠鈴。
“不知道。”她小聲嘀咕著,“我們去哪兒?”
“回我那兒!”她長長的睫毛上落了片雪花,我忍不住吹了口氣,雪花立刻就化了。
“到你那兒還挺遠的,你能抱得動我嗎?”她摘下手套,撫了撫落在我臉上的雪花。
“不遠,穿過邊門,沿著公園的牆走就到了,一會兒過邊門的時候,你能下來走一會兒嗎?”她手還放在我臉上,“你的手怎麽那麽涼?”
她把手放在自己臉上,“還行,沒覺得啊!”
我撇撇嘴,“你就一冷血動物!”
冷血動物立刻把小手滑進我的脖子,我一個激靈,“再鬧小心我把你扔地上!”
她竟然得寸進尺地把另一隻手也放進我的領子,“你還是放我下來,前麵亮燈的就是邊門吧!”
邊門的年輕軍人把出入證還給我,“你倆真聰明,聽說現在全北京城都堵死了,你們要是開車沒準明天早晨才能到家!”
我一笑,“看見前麵那座高樓了吧,我們這就到了!”
出了邊門,人聲熙攘,這場不大的雪堵住了北京城,卻給大多數人帶來了歡樂,公園內外,堆雪人的,打雪仗的,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
她死活不再讓我抱著她,一瘸一拐地扶著我,躲避著隨時飛來的雪球和樹梢上落下的積雪。我們兩人走進公寓大樓的時候,我看了看表,八點整,就這一小段路,楞走了仨小時。
一進屋門,我抱起她直接進了臥室,把她放在床上,先脫了她的長靴,仔細看了看膝蓋上的血跡,“我去拿塊冰,你自己把襪子脫了吧!”
我拿著冰包再次走進臥室的時候,她已經脫去大衣,襪子卻隻脫到膝蓋,“好像被血凝住了。”
我想了想,把冰包遞給她,“等我一下。”
我到衛生間拿出消毒紗布,蘸上涼水,輕輕按在她的絲襪上,逗她,“現在要是有人進來,咱倆這狀態,會認為誰主動?”
她踢了踢我,“我一聽到有動靜,就先哭出來!”
我就勢拉下了絲襪,“還是你狠!”
她輕輕地嘶了一聲,和我一起向腿上看,膝蓋紅紅腫腫的,破了塊皮,出的血倒是不多,我鬆了口氣,就手把冰包放在她膝蓋上,“下回再跑,摔得還狠!”
她微微低頭,“對不起!”
我站起來脫了大衣和外套,一語雙關,“應該說,下回不敢了!”
我放心地、慢慢地洗了個澡,都摔那樣了,諒她現在也跑不到哪裏去了!
可出了浴室,床上已經沒了她的影子。
她坐在廚房喝茶,“耿逸飛,你這屋裏怎麽這麽冷啊!”
公寓裏溫度可不低,我穿著短袖T恤都熱。
我摸摸她的前額,“你去泡個熱水澡吧!”她要是凍病了,我非得把卡西莫多和方雅欣攪和散了不可!“膝蓋別放水裏,我給你熬碗薑糖水,喝完就沒事了!”
泡完澡,她縮在被子裏,乖乖地喝了一大碗薑糖水,“我怎麽還覺得冷啊!”
那是因為還少一劑藥,“等會兒我,就來。”
我轉身關上臥室的門,拉開被子,躺上床,“過來!”
她穿著我的灰T恤,可憐兮兮地縮在一邊,“你要幹什麽?”
“你都摔那樣了,能幹什麽?過來,”我兩手抓住她的胳膊,一使勁,她滑進我的懷裏,“抱著我,給你暖和暖和!”
她蜷著身子伏在我臂彎裏,冰涼的手放在我胸口,我用大腿夾住她涼涼的腳丫,她的呼吸漸漸溫熱了。
我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心裏暖洋洋的,“暖和點兒了嗎?”
“嗯!”
“你真夠缺心眼兒的,那種地方能跑嗎?你想跑哪兒去?上海?太近了,美國?也沒多遠,月球?你好好求求方叔叔,讓他趕快想辦法,30年之內也許有戲!”
她輕輕捶了我胸口一下,“誰讓你欺負我?”
我氣壞了,使勁打了下她的屁股,“你有點是非觀好不好?我什麽時候欺負過你,啊?你說說你,不是讓我走,就是要和我掰?我什麽時候說過你一句?”
她沒說話,可我能感覺到她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輕輕揉了揉剛才打她的地方,“你這個人吧,確實聰明,察言觀色,胡亂揣摩,見人下菜碟兒,我就是再練十年也趕不上你。”
她使勁踢了我一下,我就勢壓住她的兩條腿,“可你不管怎麽想,為什麽不往好處想呢?為什麽總把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呢?你要是弱者,誰還敢說自己是強者?你哪回不是救這個,幫那個,怎麽輪到你自己,回回得我來救你呢?”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強者,這個世界對你來說也許很多東西稍加努力唾手可得,可很多東西對於我是可望而不可及…我從來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大多數人都得不到的東西,…比如你。”
我就手狠狠捏了她一下,“在你眼裏,我不過是一樣東西?”
“我已經比大多數人幸運得多了,哪敢再有更多的奢望?覺得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我而存在的?所有的人都是為我而活?從小到大,我所有最渴望的都是別人家最尋常的,費勁心力常常是一場空,…你說遇事我怎麽會總往有利自己的地方想?”
“可爸爸那天真的就是訓訓我,你怎麽會想出十萬八千個解釋?”楞沒有一個沾邊兒的,居然把我也糊弄到坑裏去了,唉!是她太聰明,我傻,還是我倆是一對糊塗蛋?
她向我懷裏靠了靠,“…其實到今天我還是那麽想的…自從你說要見耿伯伯,我就很緊張,我知道他很喜歡我,…可誰能保證他會一直無條件地喜歡我?我真的一點信心都沒有…我的經曆和職業讓我永遠比一般人想的多…”
我摟緊了她,“其實那天我也有點緊張,我怕爸爸不同意,因為他從來就不看好我,像你這樣的好姑娘被我惦記上,他可能會擔心我對你不認真。”
她在我胸口上輕輕畫著圈,“我知道你是認真的。”
我攥住她的手,“你知道我是認真的,還說走就走?”
“…你以為我願意離開…離開北京?可我不離開,你以為我好受?”她摸摸我的臉,“耿逸飛,我心裏真的舍不得你,可…”
我可不能讓她再說出什麽,直接親了下去,輾轉地,廝纏著…
她敏感地反應著我:是真的舍不得我。
我抬起頭深深地喘口氣,看著她水盈盈的眼睛,“以後的事,我不敢保證,但這次,不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聽你的。有本事你現在穿好衣服,自己走到參謀長那兒,向參謀長告狀,說我要和耿逸飛掰,他不聽我的,您看怎麽辦?”我冷笑著,“參謀長要是揍我,我發誓永遠離你十萬八千裏,萬一參謀長批評你,嘿嘿!你別埋怨我到時候不救你!”
她雙手捂在嘴上,眼裏的水開始向外奔湧。
我舒心地躺回枕頭上,“從現在開始,你隻要在床上哭著和我說的話,我一概不聽,你要願意也向參謀長告狀。還有,你以後改名叫缺心眼兒得了!那個,…”
我的嘴猛地被堵上了,和著微鹹的淚水。
對不住,這一章就這麽多了!
嘿嘿,就這還覺得簡單了點!
恭喜新年第一貼!
歡迎歡迎!
這是今年的第一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