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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如他》——第四章 6

(2010-11-14 12:15:18) 下一個


             6


 親愛的提:

  我有個重要消息要告訴你;也許對你來說是陳年舊事,但我覺得或許它還算是重要的,就讓我朝花夕拾吧。費西金,你還記得這個人不?但願你沒忘記他。

瑞士人,法國混血,家世背景大得讓人結舌;現在我這裏有個謎語要給你猜,可不要以為我是突發奇想;好了,現在,仔細聽我說。

據可靠消息,費西金,先生是我們認識人中的一員,你不覺得他跟某些人,確切地說是某個人的氣質很像嗎?我知道你一定猜出了是誰,所以我不打算畫蛇添足……會不會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不對,你才不會類,你才不是個感情波動大的人,但我希望你能對那位先生寬容些。

我的手滑過桌麵啪嗒一聲落在柚木地板上,我已經猜出了那位先生——正是戴蒙,兩個同樣傲慢、同樣是法國混血兒的人,我怎麽就沒想過會是同一人?愚笨!

我懊悔不迭,因為清楚地記得,那位費先生並不看好我,初次見麵時甚至連現身都不願意;那麽,現在的我又是為何要自取其辱,要一個根本對我不屑一顧地人垂憐我那可悲的感情!

回想過去的種種,那位先生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居然曆曆在目,我從來不知道我會有如此好的記憶力,而這更加重了煩惱和自責,多麽愚蠢的人呀,你居然不止一次認為戴蒙有著跟你一樣的情感;他那麽做不過是出於禮貌,你卻奉為真理,真是愚蠢至極!我撇了眼窗台上插在花瓶裏半枯的玫瑰花,心裏難受極了,走過去把花從瓶子裏拔出來,狠狠心丟進垃圾桶裏。

“好吧,這樣也好。”我舔了舔傷口,寬慰自己,“幸好你及時發現了他的真麵目——他本來就是個兩麵三刀的人,唱一出做一出,還好你提早發現!”我傷心極了,卻很快冷靜下來,先給安娜回了封簡短的信,她並不知道我已傾心於戴蒙;而後打定主意要好好保護自己,遠離戴蒙。

我需要編造一些理由,莫名其妙地疏遠一定會引起他的懷疑——畢竟最近一段時間,我們經常在一起,吃飯、散步、聊天,照現在的形勢看,接下來的日子,我跟他一定會有不止一次的交集;然而,過了一天又一天,那位先生居然杳無音信起來。我從不主動跟他聯係,又不在同一個區生活,偶遇和邂逅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會發生,於是,我越來越堅信那位先生並不擁有同我一樣的情感,正巴不得要遠離我。

 

幾天後的早晨,我再次收到女友安娜的郵件:

你的回信為何這般短,發生了什麽事兒?我爸上星期到巴黎看我了,剛走;你答應我要來看我的,打算什麽時候啟程?如果我不催促你,你才懶得過來,對吧?

現在呢,我這裏有個大驚喜在等著你,想知道是什麽嗎?趕緊過來巴黎吧!

對了,你的感情生活最近如何?——我跟我爸都心感內疚,特別是爸爸,他總覺得他的做法有違一個做父親的原則,他想要補償你,拍著胸脯說你的婚姻大事包在他身上。所以,你這個星期天能不能去我家一趟,我媽媽也著實想念你了;畢竟,你真的如他們的女兒一般,好不好,提?

靜候佳音。

愛你的安娜

我趕緊回了信,在信中我用了最嚴肅的措辭來表明我的心跡,請她一定不必為此內疚,也不要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更不必負責我的婚姻大事。信的最後,我委婉地寫出了對戴蒙的愛意,寫了我的困惑與猜疑,寫了單相思的痛苦,我又吩咐她千萬別告訴別人,尤其是李希,倘若他把我的心跡泄漏給了男主角,我可當真會無地自容。最後的最後,又拜托她一定請先生取消了見麵,並且說那樣會顯得彼此很生疏,希望安娜能理解。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接到了先生的電話,他執意要我去家中小坐,言語間充滿了懇求,你阿姨已經準備幾天了,說是給你做一大桌子飯,不管怎麽說,看在她這麽期待的份上,提提你也一定要過來!就這麽說定了,星期天的晚飯在家吃。說罷他掛斷電話,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心情不好,工作效率也低。每天也隻有三四個人前來谘詢,今天上午本來有兩位預約者,到了中午卻不見半個人上門,又接到電話說臨時有事來不了,好吧,現在我當真是無比清閑。我隻得如此感歎。

這時,喻曉,我唯一的助理,推門進來,給我看最近的財務狀況,她兼任財政總監。上學期間,愛情最是耽誤學習;工作期間,愛情照樣耽誤財政收入:上個月剛剛收支相抵,差一點就有賠本的危險——我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進愛情,工作悉數被落下:心理專欄停稿,谘詢者也是盡量地少……而這一切又是值得的嗎?

看來要好好幹了,不然連你們的工資都發不下來了呀!我調侃著,喻曉隻微微笑著,她安靜的個性讓我很是羨慕,有時候還挺嫉妒,因為那樣的心如止水才能做好心理師,而我總是衝動。這時電話響起來,我拿起話筒,禮貌地說:您好。

小姐嗎?我忽然背脊一涼,是他。

您好,我是蘇提。我努力不讓他聽出話語裏的異樣,然而,顯然,我做得並不成功,因為他問道:我是戴蒙;小姐是感冒了?

感冒?我尷尬地笑笑,說:沒有的事,隻是,剛喝的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就接了你的電話。

原來是這樣,戴蒙頓了頓,接著說,我正在外麵。

什麽?!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很快鎮定,我應當明確告訴他這是上班時間,不能跟他見麵,於是便道:戴蒙先生怎麽找到這個地方?一定是路過碰巧看到的吧。

他沒回答我的話,自顧自地說:你的工作室的裝潢不怎麽樣,缺乏生氣,讓人望而生畏。

是嗎?他的話顯然嚇到了我,我知道這位先生獨到的品味和藝術視角,於是急忙問:哪裏讓人生畏?你真的嚇到我。

全部,他說,我想,你大概需要翻新一遍。

我有些不屑,以為他吹毛求疵的毛病又犯了,於是也不把他之前的話當真了,應付他說:過一段時間正好要店麵升級。他立即表示極其樂意做店鋪的設計師,當然,前提是你相信我的設計能力,並肯交給我去做。

當然,我回答,謝謝你中肯的意見。

現在是十一點一刻,也許,他提議道:也許,我們可以共進午餐。

共進午餐?我巴不得離他遠遠地,怎敢靠近這位愚弄我的人,便斷然拒絕:真是抱歉,我現在還有些工作要做,而且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總不好意思讓你幹等著。

那麽我在對麵的咖啡館裏等你。

掛了電話,裝模作樣地在辦公室裏耗了半個小時,如你所知,我什麽工作也沒有,不過是抓了本雜誌心猿意馬地翻過來翻過去——他怎麽竟忽然來找我,是出於友誼還是嘲諷還是——曖昧?我拿捏不好,思來想去,實際上卻在動搖,暗自期許他對我或多或少有些愛慕之情,不然怎會貿貿然出現在我的診室前?如此一想,滿心歡喜,然而,我終究是冷靜下來,並告誡自己少做白日夢,半小時後,像片兒紙飄到咖啡館。戴蒙正端著咖啡,一邊喝一邊專注地盯在麵前的紙上,我輕輕坐到他對麵,不敢打攪他,果然,他也沒發現我。我要了杯綠茶,直愣愣地望著櫥窗外的大街,此時的我,哪有那份閑心去關注他?

工作做完了?他抬頭對我說,嚇人一跳,他把紙掉個個兒朝我推了推,說:瞧瞧怎麽樣,靈感突現,當然,這不是定稿。

“這是什麽?”

“你看看唄。”

我看上一眼,忽然喉頭收緊,道:這是給我的設計稿?

對,戴蒙把咖啡一飲而盡,然後卷起那張紙,把鉛筆放到口袋裏,站起身說:餓得休克了,現在去吃飯。

我點點頭,什麽也沒說,怕哽咽之聲給他聽了去。他對這個地區不熟悉,隻好由我來選擇餐廳;我深知他吃不慣中餐,隻好將眼光放在西餐館上,然而,方圓數裏,隻有一家肯德基,他當然不會去。最終,我選擇了一個微小的中餐館。

這裏很潔淨,也很安靜。屋子裏放著暢快的肖邦,我的午餐時間幾乎都是在此處消磨的,這裏超過一半的服務員跟我熟絡;最重要的是,廚師做的河南菜十分地道,幾乎全是家常口味,任何人都能輕易接受。我跟戴蒙坐在靠窗的一對沙發上,我表示這頓飯由我來請,卻遭到了對方的拒絕,戴蒙先生是想讓我一直欠著嗎?

他表示很迷茫。

我唯一的那頓地道法國菜是拜你所賜;現在是我的地盤,卻連埋單的機會都不給我,難道你是想故意刁難?我一衝動,劈頭蓋臉地給他安上幾個罪名,他更加迷惑,我緊追不舍,所以,我是要答謝你那頓地道的法國菜。

好吧。他終於屈服。

菜陸續端了上來,由於老板的特殊照顧,所有飯菜的量都比平時多了五分之一,細心的我又要了瓶張裕葡萄酒,這樣就可以集中精力在飯菜上而不用交談了;然而,到了中間,他似乎聽鋼琴曲膩味了,問候起我來:跑馬場之後沒有問候過:小姐的傷勢怎麽樣了?

已經痊愈;謝謝關心。

如果你再這樣說我就會覺得相當生分;還有,下次騎馬可要當心,掉以輕心是不行的,有空我可以教你,當然是在你很樂意的情況下。

我很樂意,我隻好這麽說,又問他:你到底為什麽來診

……什麽叫診

我是指我的谘詢室,你怎麽知道地址?

剛好路過而已。他輕鬆地說,哦,不,我也是個患者,不知蘇醫生何時有空?

我原本在心底藏著一絲絲的期盼——他是專程來找我的,然而,事實如此殘酷,他隻不過是作為一名普通谘詢者的身份而來,不帶任何私人情感。人終究是矛盾的動物,女人尤甚,南轅北轍正一步步吞噬著那放在搖籃裏的心。

哦,真是不幸,本星期已經排滿了,你應該提前預約的。我麵露難色。

他想了想,說:好吧,我預約,但願蘇醫生的日程沒有排到兩個禮拜後。

雖然我極其不情願接下這個差事,卻不得不厚著頭皮答應下來,且要麵帶笑容,我很願意幫助你。

那麽,我是不是應該提前表示感謝?

當然不用,我說,這是我的職責;而且,谘詢費已經是酬勞。

最後他要求我將對谘詢室的設計要求寫成郵件發給他,顯然,他當真了;我可沒有要升級谘詢室的意思,隻好支支吾吾地表示會盡快將意見傳達給他。通過那張簡單的速寫,我不得不承認,這位先生真是位設計師,如果堅持下去,未來一定一片豔陽。至於他要求我發郵件的事情,我根本是假裝忘記了,幾天裏,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不上網也不用手機,就連診室的電話都懶得接,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那位先生,我還是相當願意直接與谘詢者溝通的。


      ***

      發現了,往往周末比工作日瑣事還多——!

      周末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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