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隨風（8）

不知睡了多久，穎隱隱約約聽到客廳裏有人說話。睜開眼睛看看窗外，天已漸入黃昏。穎走出房間，來到客廳，看到那裏已經坐滿了人，舅媽，表姐，表姐夫，還有她們的女兒，熱熱鬧鬧地聚在大廳了。穎好久沒有感受這種家人的聚會，一時讓她無所事從。“對不起。媽，你怎麽不叫醒我呢？”“是我不讓你媽叫你的，你多睡吧。我還想等吃飯的時候叫你呢！”舅媽一直就這樣客客氣氣的。盡管這不是她的性格，可是，不知為什麽，家裏的親戚對她一直都很客氣，這一點穎跟姐姐絕對是不一樣的。就比如說她這個舅媽，跟她姐姐，有時還可以批評她幾句，指出她的不是，而對穎，卻從來沒有。不是穎多麽完美，無可挑剔，隻是，她跟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特別是這幾年，她一直不在國內，大家漸漸地越來越沒有話好說。而且，她跟姐姐的性格截然相反，姐姐有些張揚，直率。她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高興的，不高興的，不用說，一看就知道。而穎就不同，她總是一副恬淡的表情，無論傷心也好，高興也好，生氣也好，焦慮也好，她都不會表現在臉上，就象帶了一副永不褪色的麵具，展現出來的永遠是那樣的平靜，帶著淺淺的微笑。曾經有個朋友對她說，你就是長白山下的湖水。她不知道那個朋友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比喻，不過她的確如此。她一直活在她的麵具後麵。象每次回家一樣，大家都要詢問一下她在巴黎的生活，而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她的終身大事上來。這一點是穎最不願談及的話題。她總是打著趣或者找別的話題避開。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她突然想起了楓，心頭象針紮一樣，有些痛。那種感覺就在那一刹那間來了又去了，象一陣風拂過。她邊聽著媽媽和舅媽聊著家裏的瑣事，邊和幾個小孩子嬉鬧著。突然她聽到手機有一條短信，誰會給她發短信呢？她拿起一看，是楓。“到家了嗎？好好休息！”寥寥幾個字，卻又勾起了穎的感動。她這才想起來，到家後，竟沒有通知他一聲。她剛想回，第二封短信也到了：“在樓下溜達，一個人。”看到這封短信，不知為什麽，又一陣心痛。她感覺不希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希望在北京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夢，或者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去了，像一陣風飄過，不留痕跡。其實她措勒，她不能，楓也不能，因為…因為他們彼此相知相愛。她似乎明白楓的此時的心情。在無奈中被迫放棄，可那份情真的可以永遠從心靈中驅散得無影無蹤嗎？她突然有點擔心楓，她不想昨天發生的事情在楓的心中留下什麽影響，不希望這份感情打擾了楓平靜的生活。她隻要他好好的，象從前一樣開心，沒有負擔，沒有憂愁。至少，不要因為她而有憂愁。楓短信中的“一個人”讓穎擔心，傷心。她在猜測著楓此時的心情，想像著他此時的樣子，她很想陪在他的身邊，驅散他的那份孤寂和憂慮。可是，她沒有這個權利。她拿起手機，寫著：“沒事吧？”她看著這三個字，準備發送。可是，想想，有覺得有些不妥，於是，把最後一個“吧”刪除，接著寫到“沒事就早點回家吧！”想想，也許這是最好的答複了。信發出去了，心也隨著那幾個字飛了出去。那種奇怪的象風箏一樣的感覺又一次緊緊地抓住她，她仿佛覺得自己在密密的烏雲中，一陣陣眩暈讓她害怕，讓她想抓住什麽，可是周圍一片淒涼，除了漂浮的雲朵，什麽也沒有，她就這樣無助地飄著懸著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