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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與經驗(34)

(2011-09-12 13:04:16) 下一個
白睿濤從中部回來已有一個半月多了。曉妤從來沒有跟他提起她在他家看到的那些東西,她也從來不在白的麵前提熊妮的名字,好像那個人根本就不存在。記得白睿濤回巴黎的那個晚上,如果是以前,他會早早的給曉妤發短信告訴她列車到達時間和車號,然後加上一句:“是不是有可能在站台上看到一隻可愛的小老虎,傻傻的?”曉妤就明白了,他是希望她去接他。她也很喜歡那種感覺,在人來人往的人群中尋找他那隻大老虎,看到了,卻故意地躲到他的身後,然後突然跳出來,象撒嬌的女兒見到久別的老爸一樣跳到他的懷裏,讓他用寬大的雙臂緊緊地擁著她,給她一個常常的濕吻。那時周圍的人好像都不存在了,這個世界上隻有他倆,兩隻老虎:一大一小,兩隻快樂幸福的老虎。可是這一次,臨近7點鍾的時候,白睿濤給她發了一個短信,隻有一個字“mais”(可是)。那是他想她,卻又沒有什麽事情要說的時候的一個符號。曉妤說法語有個口頭禪,喜歡用“mais”開始,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以前沒有注意,直到白睿濤拿它跟曉妤開玩笑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從此,白睿濤就經常用這個字來逗她玩。所以他一用這個字就知道他想跟她聯係,但沒有具體的話題要談,純粹是為了聯係而聯係。曉妤回了一句:“你在哪?”“在火車上!”“你要回巴黎了!幾點到?”“不,我不回巴黎,我要去別的地方。我們明天見麵好嗎?”曉妤看了一下日期,是周二,熊妮在巴黎。自然他會先去找她,而曉妤已經是過去式了。曉妤回了他一個短信:“有別的小動物等你吧?比如說小熊啦...”好一會兒,曉妤收到一個短信,兩個字“哼哼”。曉妤太了解白睿濤,他很聰明,可是他說謊的伎倆的確不是很高明。也許象豔跟她說的那樣,法國人其實都挺笨的。曉妤看了這兩個字,什麽也沒有說,默默地關了手機,合上眼,一串眼淚潸然流下。她明白,白睿濤可以為了熊妮對她編出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哪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理由,可是他從來沒有為曉妤而對熊妮有任何托詞。熊妮在巴黎的時候,他總是扮演著一個忠心的情人的角色。他越來越讓曉妤感到像是回到了跟齊的那段日子,她預感到一個更大的火坑就擋在她的麵前,而她卻不敢越過,或者是她寧可跳進出,將自己燒成一把灰, 象« 紅樓夢 »裏賈寶玉說的那樣:化做一把灰,風輕輕一吹,散了,不留任何的痕跡...曉妤是在第二天的晚上9點半以後到的白睿濤的家,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魚腥味,那是香菜熬的魚湯的味道。爐盤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黑色的深底鐵鍋。曉妤記得清清楚楚她離開的時候把所有的廚房用具仔細地放到櫥櫃裏的,白睿濤是從來不做飯的,那麽那兩個鍋放在那裏,隻能說明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在曉妤每次看到那兩個鍋的時候都會心痛。曉妤深深地吸了口氣,俯身換了拖鞋,抬起腰,試著做了一個自己感覺還可以的笑臉,走進了屋內。這時白睿濤從書房出來,就在廚房,他一把抱住曉妤,給了她一個長長的濕吻,手繞到她的背後,伸進她的內衣,假裝要解她的內衣帶,嘴裏還不停地說:“受不了,受不了。好久沒做了...”曉妤明顯地感覺到白睿濤的手隻是在逗她,她也明白他在演戲。所以她也就順著他,陪著他演下去。“真的嗎?我來檢查一下...”她抽出右手,也假裝去碰他的下身,白睿濤急忙抓住她的手把它別到身後。就在那一瞬間,曉妤已經感覺到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就是白睿濤,當他想的時候,他會肆無顧忌地讓她看,讓她摸,讓她感受他的強壯,目的就是讓她知道他是多麽地愛她。當他愛一個人的時候,他很會用他的身體來表現。此時曉妤知道他是在做戲,曉妤早已習慣的那種遊戲。她有些累,有些厭倦。她趁機掙脫了他的雙手,那是他們之間的另一種遊戲:貓捉老鼠的遊戲。白睿濤扮貓,曉妤扮老鼠,兩個人你追我逃,在逃的時候曉妤會給自己思考的空間,最後她會故意讓白睿濤抓到,那是要滿足他的大男子英雄主義情節,因為他需要人崇拜他,把他當作強者來崇拜。盡管曉妤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地知道,他的心理是那麽的脆弱,那麽的幼稚。可是曉妤喜歡把他當作一個大孩子來照顧,來保護。事實上,兩個人的角色就在不想傷害對方的情況下不知不覺地改變:曉妤想找一個堅實的肩膀來靠一靠,來保護她,到後來,往往就變成她來保護那個所謂的“堅實”肩膀。這就是人生吧。曉妤掙脫了白睿濤的手,走到窗邊,洗碗槽旁邊的碗架上堆滿了餐具,兩副筷子,兩副刀叉,兩個白色的大盤,兩個青色的碗,還有一個長長的魚碟。碗架早已曬幹,不帶一滴水跡。“我開開窗吧,屋裏有一股很大的味道...”曉妤不經意地說。“我也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開窗。”曉妤扭頭看了一眼白睿濤,什麽也沒說。白睿濤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訕訕地坐到桌子旁邊,隨手拿起桌子上斯密特的政治概念翻了翻。曉妤知道他對那本書研究地純熟如青,隻有在思考別的問題的時候,他才會那樣“亂”翻書的。曉妤走到他身邊,跨腿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捧起他的臉,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將目光轉到他的額頭,順著她的手轉到他花白的頭發上,輕輕地柔柔地摩挲著,還是那樣淡淡地不帶絲毫表情地問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回巴黎的?”白睿濤的身體僵直了一下,然後說:“啊,這...我們不說這個問題好嗎?”曉妤淡淡一笑,從白睿濤的身上站起來,好像剛才什麽話都沒說似的,笑著對他說:“你有喝的嗎?”“噢,看看冰箱裏有什麽。”曉妤從冰箱裏拿出一聽剛打開的Heineken,又從碗櫥裏拿了兩隻杯子,給自己和白睿濤分別倒了半杯啤酒。白睿濤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曉妤,曉妤也正用她習慣性的微笑迎著他的眼神,那沉靜的眼神象一潭湖水,清澈深邃卻又波瀾不驚。“你很聰明,你知道我是昨天回來的...”他靜靜地說,曉妤放下手裏的杯子,又回到白睿濤的身邊,象剛才一樣跨坐在他的腿上,摟過他的雙肩說:“傻瓜,我隻不過是隨便問問。隻要你回來就好,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是不是?”曉妤將頭伏在白睿濤的右肩上,淚水卻不爭氣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白睿濤似乎覺察到一絲異樣,他想扶起曉妤的肩,曉妤裝做撒嬌的樣子,賴在他的肩頭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的樣子。當她偷偷地擦幹了眼淚後扭過頭,嬉笑著看著抱著她的那個男人:“幹嗎?”白睿濤盯著她的眼睛,突然抱起她,不停地吻著她的嘴唇,曉妤的牙床被白睿濤的舌頭一次又一次地敲開,她的舌頭同他的舌頭交織在一起,那麽柔,那麽滑,帶著酒香,曉妤感覺一種頭暈,不知道是酒起作用了還是什麽原因。這時,白睿濤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卻還是緊緊地抱著她,嘴依然沒有離開她的嘴唇,他就這樣把她抱進了臥室...曉妤伸出纖細白皙的雙臂將白睿濤的頭摟在自己的胸前,象媽媽摟著自己心愛的兒子一樣, 她用下巴輕輕地摸擦著他灰白的頭發,白睿濤將頭埋在她的胸前,嘴還在吸吮著她的乳頭。他喜歡她的乳房,豐滿圓潤,每一次觸摸都讓他感到心動,那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感動,有著對女性溫柔的向往,對母親慈愛寬容的依賴,還有一種,那就是對女兒無盡地疼愛。他這一生同各式各樣的女人打過交道,同她們調情做愛,演藝名媛,商業豪富,才女教授,高校淑女甚至是美女作家,普通佳麗,他對女人太了解,了解到隻要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完全讓對麵的女人著迷。他知道自己有這個魅力,他也曾為自己的魅力而驕傲。他一直以為在情場上他可以來去自如,可是這一次,他似乎覺得有些吃力,甚至力不從心。是自己老了,還是...他觸摸著那圓滑的肌膚,纖細的雙臂,渾圓而堅挺的乳房,總有一種無法割舍的感覺。這個女人,不,她還是一個孩子,應該叫女孩才對,總是讓他有一種無以名狀的眷戀,她的聰明細膩,她的天真頑皮,她的敏銳狡詰,她的深邃成熟,她的寬容大度和善解人意,一切的一切,讓他有時感到迷茫,他無法給她一個定義,她到底是誰?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綜合體。但是有一點他很肯定,那就是:她愛他,那是一種不顧一切義無反顧的愛。那種愛是那麽的強烈,那麽的執著,他甚至不敢去碰它,因為他一碰到它,就會感到一種灼疼:畢竟自己老了,按年齡,他可以做她的父親了。如果自己還年輕,可以什麽都不顧,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去瘋去闖。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這是不可改變的。每當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會想起自己的父親和他留下的唯一一本自傳。那是經曆了各式各樣的生活跟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的老馬列在晚年的懺悔;那是對他在晚年的時候娶了一位比他年輕17歲的女人的悔恨。他父親的經曆時刻在提醒他不可重蹈覆轍。屋裏很靜,靜得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似乎兩個人都感覺到這種寧靜,這種依戀對他們來說是多麽的難得,誰都不願意去破壞,生怕一旦打破了這種寧靜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曉妤多麽希望這一刻就這麽凝固下來,她就這麽抱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永遠不分離,直到老死。她不敢鬆手,她怕一旦她鬆手他就會從他眼前消失,她也知道她不能鬆手,一旦她鬆手了,她就再也無法擁抱他。她知道她懷裏的這個男人不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她還屬於他生病的妻子,還屬於那個叫熊妮的女人,屬於那個叫尚子的日本女孩,還屬於那些她甚至叫不上名字的黑暗中的女人。像他經常說的那樣,她隻是他生活中無數個小包間的一間而已。有時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明知如此,何苦還要如此的眷戀不舍呢?夜深了,黑暗越陷越深,在寂靜的臥室裏慢慢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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