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 子》（19）恥 辱

他的帳目女總管燕子這時的心情，比他要壞多了，陰鬱、不安，無形的壓力要挺不住了······這天回到屋頂的亭子，飯也不弄，躺床上發呆。外地人的丈夫來滬後找不到工作而又回外地了，兒子在郊區上民辦的高職學院是住宿的，她是可以自由的不燒飯的。她是一個人的生活。 天色已全黑了，她也不開燈，亭內黑洞洞的，在黑夜的孤寂中。不時有白光或彩光閃一下，或射進來，有點恐怖的，這是周圍的摩天高樓的酒館娛樂廳的霓虹燈，要亮到後半夜的。她這個弄堂因為房子好，不準拆的。附近是拆得差不多了，因為近繁華商業中心，造的都是極高的摟，比賽似的。她這小窩，原是小山頂上，還是被群山埋在穀底了·······仔細一想，透不過氣，要發瘋·····這是她人生處境的象征。 即將來的悲慘命運，把以前的悲慘也鉤出來了，多年的瘡疤揭開，還是流血······燕子的娘是鄉下人，做過遊擊隊長，她爺在當地革命政府時結婚的，有過夭折的男孩。爺和娘長期是二地，後來爺調到上海工作，好上了新的女人。正逢她娘生病，來滬住了一個月，爺找醫生替她看好了，同時辦好離婚，讓她回鄉下了。燕子是這一月裏懷上的，恥辱的象征······可憐娘是不識字，什麽隊長！隻能在鄉下，沒工資的婦女，終於是憂憤成疾，撒手而去了。剩下一個孤女，在上海當副區長的她爺，良心發現，頂住壓力，把她接到新家。她算是過上了幾年有人疼有人恨的日子·····文革來了，她出發去插隊，爺還在隔離關押中······等她回滬探親，爺已寃屈而死，房子也搬了······ 如今，給她這亭子的姑母也走了。丈夫呢，雖說是正派人，是幹部子弟，骨子裏是喜歡賭的懶人。兒子貼心些，不太理解她。同廠的丈夫是拿了一萬元拗斷的，退休前十幾年是一分錢沒有的！兒子學費昂貴，而家底早已掏空······全壓在她身上了，透不過氣！她有苦，就沒個人可以傾訴！她哀哀的哭泣了······ 人總得活下去，餓飯的人是不能嬌情的，她終於做出了決定。脫衣正式睡下時，心裏踏實些了·······後來還是做了夢：按摩到後來，小杜還是越軌了，卻是很溫柔，她沒有感受過的······她放寬心後，宣布裁員名單了，居然還是有她！她衝進灶間拿了削水果尖刀，朝小杜腹部捅進去······她嚇醒了，滿頭是汗，坐起來發呆。 次日她在樓下等著，見小杜進來、上樓，不管不顧地後腳跟上去。小杜不及坐下，她就逼上前道：“小杜，我現在手腕不痛了。” “哦，哦。” “教材我也看熟了。” 小杜一時都不敢看她臉，把人家逼到這地步！於心不忍道：“我最近腰還好，就不用了。哈哈，我昨天看一篇文章，按摩反而出事了——” “不，我試試吧。” 小杜是明白緣由的，沉默了。終於道：“真的不必了。不過，你的辦公桌搬回樓上吧，藍藍又不用桌子。你叫人搬一下。” 女人心裏一震，蒼白的臉上滲出血色，答應要走，小杜又遲疑道：“晚一、二天也沒關係，你看吧，不急的。”女人回到樓下，神色掩不住狂喜，紈麗等人看見，明白她已勝利了，而自己是多了一份危險！這時小杜匆匆下樓，出門去了。 小杜所裏回來，神色凝重的老薑道：“我要和你談一談。”小杜道：“我也要找你，藍藍你出去一會，門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