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塵博客

身在海外,思念故鄉,自然想起故鄉的苦菜
正文

迷失的蝴蝶夢

(2012-05-21 19:42:43) 下一個

         第三十三章

 

喬芬鈺每次聽了蝴蝶回報工作,總是說:“你工作得出色,上級很滿意。”

蝴蝶心想:“這上級究竟是誰?”她曾幾次想打聽打聽,可是話到了舌尖,又咽回肚裏去了,因為喬芬鈺對她說過,不該知道的事,不要打聽。

一天晚上剛上班,蝴蝶在下樓梯時,與一個陌生人相遇。此人正上樓。她靠牆站在平台上,給他讓路。她覺得此人有幾分派頭。他中等個頭,身軀肥胖,五十歲出頭,黑色西裝,黑色皮鞋,白色襯衫,藍色領帶,腋下夾著個棕色公文包,渾身上下都很講究。刮得光溜溜的長臉,像個吹起來的豬尿泡;兩道禿眉下嵌著一雙三角眼睛,從金邊鏡後,透著盛氣淩人和自命不凡。他氣喘籲籲地走上平台,瞪起黃眼珠子瞅了瞅蝴蝶,神態十分矜持。他登上兩節樓梯,突然停下來,扭過頭又瞅蝴蝶,恰巧蝴蝶也在看他,四目相對了片刻,然後各自轉過臉去,走自己的樓梯。

“這真個絕色貨!”那人暗自感歎。他看見眼蝴蝶,突然覺得心神恍惚,仿佛魂被勾走,一隻腳踩在階梯的楞子上,腳下一滑,啪的一聲摔了狗吃屎,眼鏡掉在了樓梯上。

蝴蝶聽見背後的聲響,轉身去看,見那人掙紮著要爬起來,趕緊過去扶他,關切地問:“您沒摔著嗎?”

“我的眼鏡呢?”那人沮喪地說。

蝴蝶幫他撿起眼鏡。

他接過眼鏡,用手抹了鏡片,晃了晃鏡腿,自語道:“沒摔壞。”說著,他又重新戴上眼鏡,用兩隻手仔細地拍了拍身上粘的浮土,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眼蝴蝶,繼續上樓梯。

“這人是誰?他找誰呢?”蝴蝶在心裏問。

蝴蝶覺得他很可疑,看樣子不像來消費的,來消費的人先去接待處,然後由服務小姐乘電梯領到包間。”她想弄個清楚,於是轉身上樓,尾隨著他,監視著他的行蹤。

上了二樓,她發現那人悄悄地推開經理室的門,走了進去。他知道此時喬芬鈺正在經理室。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經理室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屏息靜聽。喬芬鈺和那人的談話,從門縫飛了出來,聽得清楚清楚:

喬芬鈺說:“很長時間沒看見你了,你好哇!我要正給你打電話,向你匯報工作呢。下午撥了幾次你的電話,一直占線。”

那人說:“近來那邊有些忙,走不開。”

喬芬鈺說:“你得注意身子呀,累壞身子,掙多少錢也沒用。”

“你說的一點也不假,可是責任在身,好像上了賊船,不能不幹呀,當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鍾唄。”

“那是那是,那也得悠著點幹。”

“是是。謝謝提醒。”

“謝個啥呀?喝茶喝茶!這是你最喜歡的綠茶,是一個姑娘前幾天回方南方探親帶回來的,你看這顏色,綠油油的,多鮮嫩,你聞聞這味道,多醇香!在北京能喝上這樣的新鮮茶,除了中央領導,我看呀,沒幾個人。”

“看你說的?現在開放改革,全國經濟搞活了,海南島的魚運到北京,還活潑亂跳,北京的烤鴨運到海南島,還熱氣騰騰。有錢能買鬼推磨。隻要你有錢,又舍得花,除了天上的星星和人的真情用錢買不到,啥買不到?別說新綠茶,就是靈芝,鹿茸,燕窩這類珍貴的東西,一個電話就會很快給你送到家裏。不信?你要多少?我這就給你聯係。”

“倒是你們這些文化人,見識廣,肚子裏有貨,啥都知道,一張嘴就是一大套。我就愛聽你說話,和你在一起挺長見識。你說的靈芝啦,鹿茸啦,燕窩啦,那麽貴的東西,我想也不敢想。我能喝上這樣的綠茶,也是托你老的福。快品賞茶,快喝快喝!”

“嗯,不錯!不錯!味道好極啦!”

“這一筒是給你的。”

“多錢?”

“還給啥錢?這是我孝敬你的。”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客氣個啥?這次過來你有啥重要指示?”

“進來娛樂廳的情況咋樣?”

“很好。”

“你說得具體些。”

“客人反應姑娘們漂亮,水靈,溫柔,服務態度越來越好。這是意見簿,你看看。”

沉默了老半天,那人說:“很好!很好!你抓得不錯。收益呢?”

“今兒是周一。上周的進賬是五十六萬元,比上上周多收入五萬五千元。”

“好。這是個很好的勢頭。”

“我想問你個事兒,不知道該不該問?”

“啥事兒?說吧!”

“近來掃黃的風聲很緊,我整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擔心啥時候我們這個娛樂廳被警方端掉。”

“你大膽地幹吧,別整天怕這怕那瞎琢磨。”

“不是瞎琢磨,太有可能了。前天晚上,不少酒吧被突然襲擊。你沒看電視嗎?一大幫男女光著身子,暴露在電視屏幕上。”

“你放心好了,即使全國的娛樂停都被查封了,我們人間天堂也安然無恙。”

“我們娛樂廳的老板到底是誰?根子這麽硬?”

“我說過,我不知道。你我沒必要知道。上你的班,掙你的錢就行了,操那份閑心幹啥?”

“也是的。那我就吃了定心丸了。”

“哎,你那個助理如何?”

“她幹的不賴,挺機靈,工作很認真,也有辦法,很會調節客人之間的關係。你想見見她嗎?”

“呃,好吧,見見吧。你不要向她說我的身份,就說我是來消費的客人。”

“好。我知道。”

蝴蝶聽到這裏趕緊轉身離去,匆匆走下樓梯。

她走進接待處,看見邢嚴福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後腦勺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

她正要轉身離去,邢嚴福發覺了她,像個皮球似的從沙發上彈跳起來,打了一個大哈欠,睡意朦朧地說:“是你呀,蝴蝶,我正在想著你哩。”

“有事兒嗎?”蝴蝶一本正經地問。

“我昨天夢見了你的寶寶,活潑亂跳的,很可愛。”邢嚴福搭訕著說。

蝴蝶知道,他沒話找話,即席編造故事,向她獻殷勤,勉強地笑了笑說:“沒有別的事兒吧?我還忙著呢。”

“快清明節了,你的寶寶的在天之靈給我托夢,讓我們給它上墳去。”

“哦,清明節到了!”蝴蝶恍然大悟。

“到時,我和你一起去給你的寶寶掃墓去……”

“邢主編,你真會獻殷勤!”喬芬鈺突然出現在接待處,打斷了邢嚴福的話,笑著說,“蝴蝶,你來一下。”

邢嚴福“嘿嘿”地笑了笑,又坐在了沙發上。

蝴蝶轉過身去,說:“喬姐,有事兒嗎?”

“你跟我來一下。”喬芬鈺神秘兮兮地說,蝴蝶跟著她走出了接待處。

 喬芬鈺接著說:“有個客人要見你。”

“我今兒不能陪酒。”蝴蝶敷衍著說。

“咋啦?”喬芬鈺睜大了眼睛。

“我來例假了。”蝴蝶編造借口。

“人家不一定讓你陪酒,隻是想找你聊聊天。”

“這不大可能。凡是來這裏消費的人,那個不是饞貓?”

“你說得也對。這個客人是我的個熟人,我了解他,他對酒色不感興趣,隻是想和你聊聊。”

“既然是這樣,那好吧.

那人正坐在經理室的沙發上,一邊抽煙一邊喝茶,見蝴蝶跟著喬芬鈺進來,立即起身,驚愕道:“這就是——”

“這就是我的助手,她叫蝴蝶”喬芬鈺介紹說,“這是我的老朋友邱局長。”

“邱占祥”那人介紹了自己的名字,用右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紅著臉說,“原來你就是蝴蝶?”

“咋鬧的?你們認識?”喬芬鈺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剛才我下樓梯時,和邱局長打了個照麵兒。”蝴蝶微笑著說。

“你們到裏屋談吧。”喬芬鈺說著,將一個帶輪子的文件櫃輕輕地推到一旁,現出一道嵌在牆上的白色門,不細看,很難發現是道門,因為顏色和牆壁完全一樣。她掏出鑰匙將門打開,轉向邱局長,“請進!”

蝴蝶從來沒有想到文件櫃子後麵有一神秘的道門,她感到很驚訝,更讓她感到驚訝的是,這個邱局長對這道門很熟悉,因為喬芬鈺讓他們進裏屋談,他立即站起來走到文件櫃跟前等著。此人究竟是誰呢?蝴蝶心想。

蝴蝶跟著邱占祥走了進去,好奇地環視起來:房間幾乎呈正方形,很寬敞,沒有窗戶,天花板上鑲嵌著許多圓形燈,像天上的星星閃閃爍爍。屋裏擺設高檔,布置講究,紅色波斯地毯,紅木長沙發,紅木條式茶幾,紅木衣櫃,紅木雙人床,床上鋪著潔白的床單,整整齊齊地碼著兩條粉色繡花緞被子。北牆上嵌著一麵巨大的鏡子,靠著北牆東西方向擺放著的床清晰地照映在鏡子裏,咋看起來仿佛並排擺放著兩張一模一樣的床,給人一種夢幻般的感覺。靠南牆擺放著兩個形如鳳凰的根雕花架,每個花架上放著一盆君子蘭,君子蘭養得很茂盛,寬大油綠的葉子,金鍾般的花朵,散發著談談的清香。

蝴蝶心想,這間屋子是作啥用的,這麽隱蔽,布置得這麽奢侈。

邱秋占祥呢?他走進室內,仿佛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把西裝上衣脫下,掛在沙發後的衣架上,用雙手整理了一番領帶,然後坐在沙發,抬起臉對站著發愣的蝴蝶瞅了半天,咧開大嘴巴“嗬嗬嗬”地笑了幾聲,說:“請坐吧!”

蝴蝶覺得,邱占祥的目光和笑聲充滿了邪惡。她想起了一個魔鬼吃人的童話故事,那魔鬼每次吃人前,就是那樣陰森森的目光和笑聲。想到這裏蝴蝶精神突然緊張起來,眼裏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本能地感覺到,這個邱局長對她不懷好意,心裏盤算著如何和他周旋。從偷聽他和喬芬鈺的談話中,蝴蝶判斷出這個人可能是姬鳳蘭的上級,對這個娛樂廳的內幕知道得更多。這是送上門的“舌頭”,要抓住他。想到這裏,她臉上換了坦然自信的神情,說了聲“謝謝”,便坐了下來。

喬芬鈺分別給邱占祥和蝴蝶沏了一杯茶,諂笑著說:“你們談吧,我去處理些事。”說完,她轉身走出屋子,隨手將門緊緊地關上。

邱占祥端起茶杯,撅起嘴唇,吹了吹杯子裏漂浮著的茶葉,抿了一口茶水,對蝴蝶說:“喝茶喝茶,這是上等新鮮綠茶。”

蝴蝶說:“我不喝茶。”

邱占祥說:“綠茶是好東西,不僅能助消化,還有防衰老、防癌、抗癌、消炎等功效。”

接著,他興致勃勃地講起了紅茶、花茶等茶葉品種的的功效。

蝴蝶發現他是在賣弄他的知識,心裏十分反感,但出於禮貌硬著頭皮聽他滔滔不絕的演講。

邱占祥很快發現蝴蝶對他的話不感興趣,突然改變了話題:“姑娘哪兒的老家?”

“湖北的”蝴蝶淡淡地說。

“應該說,你家鄉出產茶葉。”

“是的。”

“既然你生長在出產茶葉的地方,應當喜歡喝茶。”

“那不一定。我就不喜歡喝茶。”蝴蝶不客氣地說。

邱占祥臉上出現了窘態,用一隻手扶了扶眼鏡,兩束貪婪的目光從眼鏡後麵射出,在蝴蝶高聳的胸脯上亂掃射,用猥褻的口氣說:“我就喜歡你這樣說話直爽的姑娘。”

蝴蝶低著頭,不動神色,尋思如何對付這隻色狼。

邱占祥往蝴蝶跟前挪了挪肥胖笨重的身子,突然伸出左手,搭在蝴蝶肩頭上,說:“我喜歡你!”

蝴蝶像被蛇咬了似的,身上哆嗦了一下,“啊!”地叫了一聲,隨即跳了起來,接著又坐下,眼裏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邱占祥被嚇了一跳,像被火燒著了似的,將手抽回來,鎮靜了片刻,然後伸出雙臂將蝴蝶攬在懷裏,低聲說:“我要你!”

“不行!”蝴蝶用堅決的語氣說:“我買唱不賣身。”蝴蝶說著,用力從邱占祥的雙臂中掙紮出來。

“我今天就要你。”邱占祥一臉無賴,“我虧待不了你。”

“你咋做才能不虧待我?”

“我給你錢。”

“這還要說?你得給我買一套房子。”

“我答應你。還有呢?”

“你告訴我,你和喬經理是啥關係?”

“我是他的上級!”

“我們娛樂廳是私人開的還是國有的?”

“哪有國營的娛樂廳呢?”

“那就是說,我們娛樂廳是私人的,是嗎?”

“你說對了。”

“是你自己開的嗎?”

“我也是給人家打工。”

“我們不交稅,掃黃的警察也不過問。到底是咋回事?”

“你知道這些沒用。”

“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想知道的事不知道,吃不好飯睡不好覺。你得告訴我,不然我走了,我要上班去。”蝴蝶說著,站起來,就要走。

“坐下,坐下!咋耍孩子脾氣?”邱占祥急巴巴地說, “我可以告訴你,有兩點要求,第一你保證守口如瓶,不告訴任何人。第二,今晚你得聽我擺布。你能做到,我就告訴你。”

“你說吧。”

邱占祥壓低嗓音說:“這是XXX的侄女XX開的娛樂廳!我也沒有見過她。我的上級的上級才能看到真正的老板娘。我們都是單線聯係。你明白了吧?”邱占祥說著,又突然伸出手臂,將蝴蝶摟在懷裏……

           

   第三十四章

      

     邱占祥帶著蝴蝶在北京轉悠了好幾天,看了數十處房子,蝴蝶都不中意,不是嫌樓層低,就是嫌樓層高,要麽嫌環境不清靜,或者嫌位置偏僻。最後他們在朝陽區一個地鐵口附近的一個新社區,看了一套麵積一百二十平方米的住房。蝴蝶猶豫不決,她在心中和邢嚴福給她買的那套房子默默地做比較。 這兩套房子是在同一個居民小區,但不在同一棟樓。這絕不是偶然的湊巧,而是蝴蝶故意為自己的方便安排的,當然邱占祥和邢嚴福被蒙在鼓裏。這兩套住房麵積一樣大,樓層同樣高,都在八樓,就是格局不一樣,邢嚴福買的那套是兩廳三室,邱占祥買的這套是一廳三室,各有利弊。

房子剛剛竣工,屋裏充斥著著濃烈的水泥氣味,嗆得蝴蝶直咳嗽。邱占祥擁著蝴蝶說:“咋樣?你滿意嗎?”

蝴蝶掙脫開邱占祥,不以為然地說:“說實話,我不喜歡。”

“現在隻能是它了。先湊乎著吧,聽說附近要蓋別墅,到時我們把這房子處理掉,再買他一套別墅。你看咋樣?”

“當然好了。但你拿啥讓我相信你的話呢?”

“我用人格擔保。”

蝴蝶冷笑了兩聲說:“像你這類人還有人格嗎?”

蝴蝶被命運傷害的體無完膚,她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她不像以前那樣柔弱,那樣靦腆,那樣溫文爾雅了,她變得堅強了,潑辣了,尖刻了。她心中的報複欲望越來越強烈,她恨這個肮髒的人間天堂,恨那些有權有錢的肮髒男人,她決心要報複他們,把他們的醜惡嘴臉和卑鄙行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平民百姓對著他們的狗臉吐唾沫。

“看你說的!我咋沒人格?”邱占祥紅著臉爭辯著說,看樣子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性子。他在心中警告自己:“忍著!小不忍,亂大謀。”他知道要想把蝴蝶這個傾城傾國的美人拴住,必須順著她,她像一匹烈馬,動不動就要尥蹶子。

“像你這樣的大局長,張口三講四美,閉口為人民服務,可是暗地裏盡幹些見不的人的肮髒勾當,貪汙受賄,保養二奶。還奢談什麽人格?”蝴蝶不屑地盯著邱占祥的眼睛狠狠地說,

“我是當過局長,可是我早辭職下海了。我現在是商人。”邱占祥辯解說,“不說這個了,好不好?這套房子我們就定下來吧。”

“你剛才說將來賣掉再買別墅。你用人格保證不行,因為你們這些男人沒人格。我不認你的人格,我認你的錢。”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就給我一筆錢。”

“你要多沙?”

“一百萬。”蝴蝶說話的語氣很堅決,聽上去不容置喙。

邱占祥沉吟了半天,不情願地說:“好吧。過幾天我給你個存款折。”

蝴蝶不高興地說:“看樣子你好像不情願似的。那就算了,這房子我也不要了”她說著,賭著氣,轉身就要走。

“哎呀!姑奶奶!”邱占祥上前拉住蝴蝶的胳膊,用哄逗的口氣說,“別耍孩子脾氣。我明天就給你存款折。”

“那好吧。看來你還有點人格。”

“不扯別的了,我們看咋裝修。”

“你必須按照我的想法裝修。”

“這沒問題,回頭再考慮裝修的事,保證讓你滿意。”

蝴蝶軟軟地說:“不合我的心思,我可不要。”

“你放心!我會讓你滿意的。”邱占祥說著,在蝴蝶的臉頰上使勁親了一口,像放屁似的噗嗤的響了一聲。

“真討厭!你把人家弄疼了!”蝴蝶用手撫摸著發紅的臉頰。

邱占祥哧哧地笑著,伸出貪婪的舌頭像饞貓似的舔著黑紫色的嘴唇。

邱占祥為了討好蝴蝶,第二天把一百萬元的存款折送到了蝴蝶手裏,抱著她親吻了半天,喃喃地說:“從今以後,你屬於我的,不準跟任何人接吻。”

“放你的臭狗屁!我永遠屬於我自己。”蝴蝶掙脫開他,跑到衛生間漱了老半天口,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是那麽嬌媚,像正月十五中天的月亮,突然發現脖頸上和臉頰上有幾處被邱占祥咬的牙印,感到莫大的恥辱和委屈 ,怒火直衝腦門。她返回客廳,從茶幾上抓起那個存款折,啪的一聲摔在了邱占祥臉上, 接著朝他臉上“唄唄”地吐了幾口唾沫,怒視著他說:“收起你的臭錢!”

邱占祥被蝴蝶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弄糊塗了,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伸出一隻手擦去臉上的唾沫,結結巴巴地說:“你看你,咋發起瘋了?”

“你才發瘋呢?你們這些臭貪官臭暴發戶用臭錢勾引美女,把她們一個個推到了墮落的深淵。你們要遭報應的,終有一天會受到公正的懲罰,法律的製裁。”蝴蝶說完,倒在了沙發上,用雙手蒙住眼睛,呼呼地哭起來了,哭得那麽傷心,全身在不住地顫抖。

邱占祥更糊塗了,他不理解蝴蝶的的表現為何這麽反常,這麽強烈,心想:“也許是她嫌錢少,也許是她看到這麽多錢受到了感動,也許是她對我不喜歡,也許是向我耍嬌,……”他用了許多“也許”,推測理解蝴蝶的古怪行為,然而是徒勞的。 他默默地坐在一旁,等蝴蝶平靜下來,說:“我不明白你為啥這樣?”

“哈哈哈哈哈!”蝴蝶坐起來,仰頭大笑,笑聲裏充滿辛酸和嘲笑!

邱占祥更感到莫明奇妙了,心想:“凡是美女都有一種怪脾氣,這正是她的迷人之處。”想到這裏,他用一隻胳膊摟住蝴蝶的脖子,輕聲說:“錢的事兒,你別擔心。到時這一百萬買別墅不夠,我再給你。我還有個想法,你別在這兒幹了。”

蝴蝶把邱占祥的胳膊扒拉開,說:“你讓我到哪兒幹?”

“哪兒也不去,就呆著。我養活你。”

“你每月給我多少生活費?”

“是你現在的工資的兩倍,六千元,咋樣?”

“以後再說吧,我現在還不想過寄生蟲生活。”說到這裏,蝴蝶突然換了話題,饒有興致地問:“你除了管理這個娛樂廳,還有別的工作嗎?”

“有。”邱占祥爽快地說,“在京城我還管著一個娛樂廳,等有時間我領著你開開眼見。”

“是同一個老板的嗎?”

“不是,不過那個老板的後台也很牢靠。”

“咋個可靠法?”

“老板名叫XXX是XXX的外甥子。” 

“啊?”蝴蝶聽了嚇得尖叫了一聲,問:“老公,你真有本事,你到底是啥人?告訴我!”

邱占祥聽蝴蝶叫他老公,感到非常得意,暈暈乎乎地說:“我的父親在在戰爭年代立過幾次大等功,在解放前夕犧牲了,我對他沒有一點印象。不談他了。我們去吃飯,今天我請客,請你吃人間稀有的東西。”

一輛紅色桑塔納在一家飯館門前緩緩停下,司機從駕駛室出來,打開車門,邱占祥和蝴蝶先後從車裏鑽過出。

蝴蝶一眼就發現飯館的招牌上寫著:怪怪飯莊,停下來瞅著招牌,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邱占祥笑著說:“你感到這飯館的名字很奇怪,是嗎?”

“很好玩兒。”蝴蝶笑著說。

“這就是商家的聰明,用這個招牌吸引顧客。不過它確實與眾不同。”

“咋個與眾不同?”

“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身著紅色旗袍的服務生彬彬有禮地把他們領進二樓的一間布置雅致的包間,遞給他們每人一本菜譜。

蝴蝶打開菜譜,發現每樣菜的名字都很怪,價格貴得離譜,最貴的湯名叫三巴湯,兩千五百元一碗。

邱占祥慷慨地說:“你想吃啥就點啥,別考慮錢的事兒。”

蝴蝶心想,反正他的錢不是從正道來的,不吃白不吃,於是一口氣點了五個菜,一個湯。這五個菜是:醋溜天鵝翅,紅燒哇哇魚頭,猴腦燉雪蓮,靈芝燉熊掌,辣子炒虎肝兒。一個湯是,三巴湯。她得意地說:“老公,我選了五菜一湯。”

“哈哈哈!這也選了五菜一湯。”邱占祥眼裏冒出了吃驚的神色,“咋搞的這麽一樣?這說明我倆真有緣。”

“真巧!”蝴蝶拍著手叫道。

“我選的就不要了,就要你選的吧。”

“不,人家想要。”

“能吃了嗎?”

“人家想嚐嚐。再說六六大順呀!”

“行,聽你的。”

服務生很快為他們上齊菜,擺了滿滿一飯桌。

蝴蝶說:“這三巴湯是啥味道,我嚐嚐。”說著,她拿起羹匙,舀了半勺,放到嘴裏,眨巴著眼睛,皺其眉頭吧嗒了幾下嘴,立即吐到了地上。

“咋吐了? 這湯很有營養。”邱占祥說。

“一股騷味,是用啥做的?”蝴蝶問

邱占祥仰起腦袋“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老半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三巴是用毛驢的嘴巴、尾巴和幾巴做成的。”

“虧他們能想得出來。”蝴蝶說著,對每一個菜嚐了一點,幾乎都吐掉了,她最後要了一碗牛肉麵。

他們吃完飯,邱占祥問來結算的服務生:“多少錢?”

服務生說:“一共兩萬二千五百四十元。 

“不多。”邱占祥不以為然地說,“過會兒我去櫃台交。”

蝴蝶心裏默默地盤算了一會兒:“媽呀,這一頓飯花的錢夠大約五十個農民一年的口糧了!”

當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手裏緊緊攥著那個紫紅色封皮的存款折——她生平第一次見到一百萬元的存款折,而且戶名是她自己胡靜——心裏很不是滋味,忽而覺得,它仿佛變幻為一塊巨大的盤石,把她壓得粉身碎骨,忽而覺得,它仿佛變幻為一把鋒利的匕首,捅進了她的心髒,全身的血液頓時流幹,忽而覺得,它變幻為一隻餓狼,瘋狂地吞吃它的血肉!這種感覺使她忐忑不安,心驚膽跳,久久不能入睡。她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好像吃了蒼蠅,腸胃開始翻騰。她趕緊爬起來“哇哇”地吐了一地,嘔吐物發出了讓人窒息的酸臭味。她知道自己病了!

她仿佛又來到那個幽魂穀,看見那些幽藍的花朵不住地凋落幹枯。幾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臉上毫無表情,默默地收集幹枯的花瓣。她想起那位銀發飄逸的老人的話,知道這些花都是人間風塵女子的靈魂,隻開一瞬間,凋謝後被倒在死海裏喂蛆蟲,那些蛆蟲是嫖客的靈魂。她恐懼欲絕,轉身便往回走,沒走幾步,那位老人又出現在她麵前。

“我們又見麵了。”老人笑嗬嗬地說。

“您好!”蝴蝶禮貌地問。

“姑娘你有啥事需要我幫助?”

“謝謝!”

“你做得很好,掌握了人間天堂不少情況。”

“我不知道將這些的情況告訴給誰?”

“把材料寫好,一份交給反貪局,要小心從事,不要落在貪官的手裏,一份在人間天堂後麵的那條街的西盡頭十字路口燒掉。別急著做,要繼續了解情況,要詳細、準確、無誤。”

“我記住了!”

“你這樣做,要付出代價的,甚至生命的代價。因此千萬要小心謹慎。你害怕嗎?”

“我不怕。”

“你的靈魂會變純潔的。”

“我那一百萬元的村款折讓我喘不過氣來!我不知道咋辦?”

“這件事讓你睡不著覺,是嗎?”

“是的。”

“你知道這錢的來源嗎?”

“邱占祥給我的。”

“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他咋弄到這麽多錢? 

蝴蝶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些暴發戶靠坑蒙哄騙,偷稅漏稅發財。那些貪官憑手中的權力貪汙受賄發財。你要動腦子,了解他們如何如何發不義之財,詳細地掌握他們的犯罪事實。他們的錢都是平民百姓的血汗。你那一百萬元應當歸還原主。”

“原主是誰呢?請你告訴我!”蝴蝶的話聲未落,老人突然不見了。

蝴蝶醒來,戶外的天色已大亮,樓下包間裏隱約傳來了幾聲狂笑聲。

她躺在被窩裏,琢磨夢中老人的話:“他們的錢都是平民百姓的血汗。你那一百萬元應當歸還原主。” 她突然悟到,這錢應當歸還給平民百姓。

她將那一百萬從銀行提出來,寫了一封信,一並交給了電台。信的內容是:請電台代我將這筆錢歸還給貧困地區的窮苦人。信上沒有寫名字,也沒有注明日期。

                    第三十五章

清明節那天早晨,邢嚴福開著自己的那輛京吉普,來到人間天堂接蝴蝶,去給狗寶寶上墳。 

前兩天晚上,蝴蝶在宿舍正抱著寶寶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電視,邢嚴福推開門走了去。

“有事兒嗎?”蝴蝶抬起頭,用厭惡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說,接著繼續看她的電視,。

邢嚴福在蝴蝶身旁坐下,嬉皮笑臉地說:“哎,我有事來請教你。”

蝴蝶皺了皺眉頭,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沒有吱聲。

邢嚴福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從衣兜裏摸出一盒大中華,從中抽出一支,塞到嘴角,正要打火點煙,蝴蝶伸出手將煙搶下,仍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了幾下,沒好氣地說:“討厭!別在我屋子裏抽煙。”

“你今兒咋啦?又發起瘋了!”邢嚴福對蝴蝶的脾氣感到莫明奇妙。

“你才發瘋呢。這是我的家。誰叫你跑來放臭屁?”蝴蝶聲色俱厲地說,“今後不準你在我麵前噴吐臭氣!記住了沒有?”

“好好!記住了,姑奶奶。”邢嚴福嘻嘻地笑著說。

 “到一邊涼快去吧!誰是你姑奶奶?”蝴蝶不耐煩地說。

“我真有事找你。”邢嚴福用鄭重的語氣說,“哎,你說給你的狗寶寶上墳該準備些啥?”

蝴蝶用諷刺的口氣說:“看你這個大主編,這點小事還問我?咋能編出好雜誌?”

“這和搞雜誌不一樣,牛頭不對馬嘴。”

“是不一樣,但共同之處是動腦子。我見你洗錢的辦法很多,也很巧妙,這說明你腦子不笨。給狗上墳這事兒,我看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你咋不明白呢?”

邢嚴福還想說些什麽來反駁,張了張嘴吧,又趕緊閉上了,心想,這個騷貨真會狡辯?他擠著眯縫眼哧哧地笑了兩聲,說:“這樣吧,我去買些冥幣和香,買一盤紅燒肉和四個饅頭。你看咋樣?”

“你真想敷衍我!”蝴蝶生氣了,頓時沉下了臉子。

“好啦!好啦!這點小事而還生啥氣? ”邢嚴福諂笑著說,伸手去摟抱蝴蝶。

蝴蝶掙脫他,情緒突然暴躁起來,伸手“啪”地打了他一個嘴巴,狂笑著說:“你這個沒良心的色狼,奪走了我的貞節,滿足了你的獸欲,轉臉就不珍惜人了。我的寶寶是為救我而死的,我要祭拜它一生一世。給它上墳是我生命中的大事,怎麽是小事呢?”

邢嚴福用手撫摸著被蝴蝶的巴掌打紅的半張臉,極力抑製著心裏湧動著的怒火,裝出不以為然的樣子,幽默地說:“你溫柔的巴掌,打得我心花怒放。”

蝴蝶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立即轉怒為喜,噗嗤一聲笑了:“老公真幽默!我和你打著玩呢?別生氣。”

“看你說的?我生啥氣?”邢嚴福笑著說,“有句老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沒人愛。這說明,你愛著我,是嗎?我愛死你了!”

“把愛字掛在嘴上沒用。我要看你的行動。”

“我的行動已經證明了我的誓言。我弟弟來電話讓我回家,我沒回去。”

“你咋沒回去?”

“為了給你寶寶上墳。”

“有啥事讓你回去?”

邢嚴福說:“今天是我母親九十大壽。前兩天,我在老家的弟弟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給母親祝壽,同時在清明節給父親掃墓上墳。我感到左右為難,不回去吧,怕母親不高興,罵我不孝之子,別的親戚也會笑話我。回去吧,我答應帶你去給寶寶上墳。最後我選擇了不回去,因為我愛你,狗寶寶是為救你的命犧牲的。祭拜它是你的心願。我能不管嗎?”

他心想,蝴蝶一定十分感動。會給他一個吻,來報賞他對她的忠心。他轉過臉,注視著蝴蝶的臉色,觀察她的反應

然而,使他失望的是,她不以為然地問他:“你不回去, 編造了啥借口?”

“我說,我病了,正在住院治療。”邢嚴福的眯縫眼裏擠出兩束狡黠的光芒。 

蝴蝶用鄙視的眼神注視了他老半天,一字一頓地說:“你不愧為是主編,編造的借口天衣無縫啊!真讓人敬佩!”

邢嚴福從蝴蝶的神態和語氣中發覺,蝴蝶不讚成他的做法,尋思如何辯解。

蝴蝶接著說:“我鄙視你!”

邢嚴福感到不解和委屈,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沉默不語。

蝴蝶接著說:“一個對九十高齡的母親都撒謊的人絕對沒有良心,也沒有愛心,更沒有責任性,隻有獸性。”

蝴蝶的話像一根無情的木棍,重重地打在邢嚴福的禿腦門上,打得他腦袋嗡的一聲巨響,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人沉默了足有五分鍾。

邢嚴福搭訕著說:“要不這樣吧,我去花圈店訂做一個花圈。”

“不要花圈。”

“那要啥?”

“要兩束鮮花,白色鮮花。”蝴蝶說,“現在我給怪怪飯莊打電話,給寶寶預訂祭品。”蝴蝶說著拿起茶幾上的電話,飛快地撥了幾下電話號碼,對著話筒說:“你是怪怪飯莊嗎?”

對方說:“是的。你要預訂飯嗎,請講!”

蝴蝶說:“醋溜天鵝翅,紅燒蛙哇魚頭,猴腦燉雪蓮,靈芝燉熊掌,辣子炒麻雀肝尖兒各一個。三巴湯一碗,要大碗的。還要五個大饅頭,要求每個半斤麵。你給我打包我好,我後天早上七點鍾去提貨。”

對方說:“好的。還要別的嗎?”

蝴蝶說:“不要了。”

對方說:“請報你的大名!”

蝴蝶說:“邢嚴福。開字加耳旁,嚴寒的嚴,豔福的福。”

對方說:“好了。記下來了。不過你得交定金。”

蝴蝶說:“一共多少錢?”

對方說:“你稍候。恭喜你,是個吉利數字!一共八千八百八十元。”

蝴蝶說:“好!謝謝!我們明天下午去交定金。”

蝴蝶打電話時,邢嚴福坐在一旁,默默地聽著,一邊用一隻手反複搓自己的禿頭頂。

蝴蝶放下電話,興高彩烈地說:“老公,告訴你,我得到了一個吉利數字。”

“什麽數字?”邢嚴福停止搓頭皮,警覺地問。

“八八八!”蝴蝶激動地漲紅了臉頰,顯得更嬌美了,像一朵盛開的牡丹,“人們都說‘八八八發發發!’看來我要發財了。哈哈哈哈哈!”蝴蝶的神態很反常,發瘋似的大笑。

“到底多少錢?”邢嚴福緊張地問。

“你猜猜!隻準你猜三次。”蝴蝶俏皮地說,“猜對給你個長時間的吻,猜不對罰你趴在地上,學豬叫。”

“好,你說話算數?”

“當然算數。”

“好!” 邢嚴福眯縫眼裏冒出興奮的光彩,“八十八元八角?”

“不對。”

“八百八十八元八角。”

“也不對。”

“八元八角八分。”

“胡說八道。告訴你吧,八千八百八十元。”

“啊!”邢嚴福仿佛被蛇突然咬一口,吃驚地從沙發上彈挑起來,隨即又坐下,臉變得煞白。

“怎麽?沒想到這麽多錢,是嗎?”蝴蝶冷笑了一聲說。

“是沒想到。我手頭沒有這麽多錢。”邢嚴福為難的說。 

“你會有辦法的。用啥辦法弄錢是你的事。”蝴蝶心裏惡狠狠地想,邢嚴福這類色狼不擇手段地洗錢,終有一天會受到法律的嚴厲懲罰,“你沒猜對,罰你爬下學豬叫。”

邢嚴福想耍賴,可是轉念一想,蝴蝶肯定不讓,不如遵命,讓她高興高興,於是爬在地上,移動著肥胖的身軀,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學著豬哼哼呼呼地亂叫。

蝴蝶笑得前俯後仰,那小狗眼裏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朝邢嚴福汪汪地叫。

清明那天早晨,吃完早飯,蝴蝶坐在沙發上,等邢嚴福來接她給寶寶去上墳,想起了前天邢嚴福爬在地上學豬叫,不禁笑出了聲音,自言自語地說:“真好玩兒!這幫無恥的貪官!”

突然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她站起來拉開門,看見邢嚴福站在門口。她把他讓進屋子,徑直問:“祭品取上了嗎?”

邢嚴福興衝衝地說:“取上了。用塑料袋裝著,還帶著盤碗筷子呢。”

“好極了!你是個好老公。”

“那你就慰勞我一次吧。”

“慰勞你啥?”

“這還要問?”邢嚴福說著,眯縫眼裏冒出了貪婪的光芒,冷不防伸出雙臂,將蝴蝶抱起來,放到床上,兩隻手在她的胸前亂摸。

蝴蝶掙紮著反抗,喊叫:“不行!不行!你別這樣!你別這樣!清明節不能幹那事。”

邢嚴福獸性發作,哪能罷休,把自己沉重的身子壓在她腿上,像頭公豬似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鬆開她的腰帶,把一隻手插進了她的褲子。

蝴蝶知道,邢嚴福為給狗寶寶上墳,花了一大筆錢,他要她才能得到補償,所以他今兒一定要在她身上發泄。然而,今兒上午要給狗寶寶掃墳,幹那事對救她命的寶寶不敬。看來反抗是徒勞的,必須鬥智。想到這裏,她停止了掙紮,柔聲說:“老公,你別急!你親吻我!我來脫衣服。”

邢嚴福一聽她軟軟的話,以為蝴蝶願意給他,全身突然顫抖,四肢痙攣,立即鬆開手,將肥胖的身軀壓在她身上,臭哄哄的大嘴巴,像個膠皮碗似的扣在她嘴上,伸出舌頭往她嘴裏塞。

蝴蝶突然張開嘴,使勁叫了一下他的舌頭。

同時,那小狗跳邢嚴福背上,咬住他衣領憤怒地狂吠,

邢嚴福“啊呀!”叫了一聲,從她的身上滾了下來,那小狗立即跳到了地上。他伸出手抹了一下嘴巴,拿到眼前一看,哭喪著臉說:“啊呀,你把我的舌頭咬破了!真心狠!”

蝴蝶佯裝委屈地說:“哎喲喲!我的老公,人家正激動不已,特別想要你,給你個熱烈的吻,你不僅不迎合人家,反而臨陣脫逃。算啦,這會兒我沒興趣,也沒精神兒啦。我們先上墳去。”

邢嚴福無奈地搖搖頭,失望地歎了口氣。

他們開車走了將近兩個小時,來到墓地已經上午九點鍾了。 

偌大的墓地上,數不清的小土丘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矗立著一行行灰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從遠處望去仿佛幽靈在晃動,陰森森的,令人恐懼。籠罩著濃重的香火煙霧,不時響起嗚嗚的哭聲,充斥著悲哀的氣氛。天空陰沉沉的,太陽一直沒有露麵,仿佛故意躲藏起來,不願意看到這悲哀的墓地。

蝴蝶和邢嚴福來到寶寶墓前,清掃墳塋,擦拭墓碑,放好鮮花,擺上祭品,點燃香火,兩人跪下磕頭。

蝴蝶反複默念:“安息吧,寶寶!”

邢嚴福在心中說:“天神保佑蝴蝶永遠是我的。”

蝴蝶望著墓地,想象地下埋著的那些屍骨,活著的時候的摸樣、生活和七情六欲,突然覺得人生非常無聊,活著的時候吵吵鬧鬧,爭爭鬥鬥,風花雪月,氣一斷,腿一蹬,便成了一杯黃土。於是,她心中突然產生了離開肮髒的昏沉、出家當尼姑的想法。

邢嚴福望著一個個搖曳著枯草的墳頭,突然感到生命短暫,人生如夢,轉眼就成了糞土。於是,他決心在活著的時候,要好好享受。

中午時分,他們返回城裏。下車的時候,邢嚴福突然在蝴蝶臉頰上親了一口,哧哧地笑著說:“午飯後慰勞我。”

“這會兒,就慰勞你。”蝴蝶舉起手在他的禿頭頂上啪的打了一把掌,打開車門跳下了車。她發現人間天堂門前聚集著一大堆人,問身邊的一個高個子年輕人:“這麽多人在幹啥?”

“看瘋子。”高個子伸長脖頸,半張著嘴巴繼續看。

蝴蝶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吃驚地發現,一個光著腚、蓬亂的頭發覆蓋著麵孔的女人一邊跳躍,一邊歇斯底裏地叫喊:“你們這些色狼,去去!你們見了美女就走不動了。我討厭你們,去去,滾開去開走開!我的名字叫水上漂。你們看我跳得多好!就在水上漂!你們看我這奶子多大多白多結實?那些色狼就喜歡親我的奶子。有一百個色狼親過這奶子。有邢嚴福,還有朱純才,還有許大喜,還有丘局長,還有畢主任,還有楊老板,苟老板,還有還有,大官大老板都有。我下過地獄,知道這些色狼要得高血壓,高血脂,還有高啥?你們說說。哦!高血糖,還有高癌症。他們死後靈魂要被油鍋炸,要被打入十九層地獄。他們坑蒙拐騙,貪汙受賄,他們給了我很多臭錢。你們看看,我這個本本上都有他們的名字電話號碼給我的錢數,啥都有,我把他們告到閻王爺那兒去了!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他們一個也跑不掉。我有罪!我想把蝴蝶殺掉,她命大沒死成,她的小狗替了她……”

四個警衛扒拉開人群,像惡狼似的衝到水上漂跟前,一起動手,將她摁在地上,在嘴裏塞了一團報紙,像抬死豬似的,抓著胳膊腿,抬起便走,後麵跟著一大堆人,“嗷嗷”地叫著起哄!

“唉!”蝴蝶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裏,人的尊嚴被踐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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