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天早晨,李毅剛賣完早點,接到了老馬師傅的一個電話,老馬師傅說:“小李子,我告訴你一件可怕的事件!”
李毅問:“啥事兒,這麽嚇人?”
“趙柏家出事兒了?”
“發生了什麽事兒了?”
“鄭春英發現她漢子包保養了好幾個二奶,和兒子一起跟蹤,用硫酸把她漢子和一個二奶的臉給毀了!”
“啥時候的事兒?”
“大前天的事兒。我剛剛知道。趙柏和那個二娘住進了醫院,鄭春英和兒子躲起來了。”
“趙老板這一家人真夠嗆。”
“活該!發了財不是好好過日子,做些善事兒,而是吃喝嫖賭,活該!活該!”
“店兒裏怎麽樣?誰管?”
“沒人管了,荒了。今天關門了。會計受老板的委托在門上貼出了一個轉讓店兒的白紙條子。哎,你小子怎麽樣?有沒有膽量把這個店兒接過來。這個地段不賴,人氣很旺,如果好好搞,可是棵搖錢樹呀。”
“我考慮考慮,和姬慧合計合計。”
“這是個好機會,千萬別錯過。”
李毅放下了電話。姬慧走過來問道:“誰來的電話?啥事兒?”
“老馬師傅的。”
“啥事兒/”
“他說,趙老板和他的一個二奶讓他婆娘和兒子毀了容。”
姬慧聽了,驚得“啊!”一聲,問道:“他沒說被毀容的那個女的叫什麽名字?”她擔心是肖茜遭到不幸。
姬慧後來得知,被毀容的正是肖茜!她為這個不幸的同學感到痛心。
“沒有說。他說那個飯館關門了,貼出了轉讓的告示。老馬師傅問我敢不敢接過來。”
“你看呢?”
“這——”李毅用右手搔了搔頭皮說,“那個地段是一大塊金子!可是——,可惜我們的財力還達不到。”
“我看可以考慮。”姬慧眼裏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這可是件大事兒,我們得和父親好好商量商量。”
李建京聽了他們的想法,高興地臉上綻開了菊花,說:“這是個難得的好機遇。”
李毅說:“是個難得的良機,可是我們現在的財力達不到。”
姬慧說:“我覺得,你的膽量達不到。財力雖然不太強,但總有一些。”
李毅說:“店鋪租金每月1萬5千元,半年一交。還有廚具等要作價,裏麵得粉刷,門麵得重新裝修,開始就得一大筆錢呀!”
姬慧說:“說來說去,你發愁的是錢的事兒。”
“是呀,沒錢辦不成事兒。”
“這誰都曉得。但錢是人賺的,由人來支配。我們把店兒管理好,還缺錢嗎?”
“這我知道。可是起步至少得15萬元本金呀,眼下我們拿不出來。”
李建京不動聲色地聽兒子和姬慧爭辯。
“錢不夠用,我們腦袋也不夠用嗎?”姬慧爭辯道。
“那你說怎麽辦吧?”李毅熱切地望著姬慧。
“想辦法”
“你有啥辦法快說出來?”
“你也得動動腦子呀。”
李建京說:“你們能拿出多少錢?”
李毅想了想,說:“最多8萬元。”
李建京讚歎道:“你們倆都會過日子,攢得不少呀!”
李毅望了望姬慧,說:“這是她的功勞,除了她父母看病用了些錢,再就是每月給希望工程寄些錢,我們不輕易花一分錢。這幾年她幾乎沒買過新衣服。”
姬慧羞澀地紅著臉,低下了頭。
李建京望著姬慧,眼裏露出了敬佩的神色,不住地點頭,讚許道:“好!好!我讚同你們的過日子原則,不該花的錢一分也不花,該花的錢多少也要花。”
他用右手撫摸著下頦,沉思了片刻,接著說:“我讚成姬慧的看法,要把那個飯館接下來。我這兒給你們湊3萬。我們再想些辦法湊一湊。”
“估計我妹妹也會有兩三萬。”姬慧想了想說:“我還有個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啥想法?快說出來。”李毅催促道。
“我們可以合股。”
“怎麽合法?聽起來新鮮。”李建京和李毅的眼裏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我們可以搞股份製,爭取員工入股,假定是2百股,1千元一股,誰參加都行。按照股份多少承擔風險,分紅利。這樣做的好處是,有股份的員工就把店兒看成是自己的,一定會幹得更好,會經營的更好。”
“好!”李建京讚成道,“這樣解決了缺乏資金的問題,還能調動員工的積極性,大家齊心合力,一定會把飯館搞好。”
“如果能這樣辦的活,”姬慧轉向李建京,“你和我妹妹也可以當股東,你就別幹建築活了,和我們一起開飯館,便民飯館這邊還得有人照料。”
“我可作股東。但我不懂做生意,讓李毅照料這邊。我還是幹我的砌牆抹灰的活吧。我很喜歡幹這一行。當一棟大樓拆掉腳手架,矗立在天地之間,在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展現出自己雄偉的風姿時,我們建築工人的心情,其他行業的人是無法理解的。我們不隻是感到自豪和欣慰,也覺得自己沒有白來這個世界走一遭,對得起父母給自己的這雙手。”李建京說著,把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伸出,放在麵前的桌子上,若所思地凝視著,仿佛欣賞一件珍奇古董。
上午10點鍾,姬慧和李毅正式從趙柏手裏接過了驚鴻酒家,改名叫京星飯莊。
老馬師傅和喬鈺帶頭,不少員工入了股。大夥兒一致同意姬慧當董事長。
姬慧流著熱淚對員工們說:“1989年8月,我和妹妹還是不懂事的孩子,因家窮輟學,離開了父母,來北京闖蕩。一晃快8年了!僅管道路坎坎坷坷,風風雨雨,總算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了。今後還有很長的路子要走,前麵的路子注定很不平坦,我們大夥一起走,互相扶持,齊心做生意。我們要堅持誠實經營,為食客著想,飯菜要衛生、量足、廉價、實惠。今兒是
李毅的心情異常激動,四年前鄭春英炒他魷魚的情景又閃現在他眼前:——
鄭春英陰沉著胖臉,三角眼裏閃著狡黠的光芒,從黑色手提包了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放在桌子上,蠻橫地說:“……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你今天就離開!”
老馬師傅笑著說:“小李子,我記得四年前和你說過,姬慧是個好姑娘,腦子好用,賢惠能幹,心靈手巧。 娶上她,你如虎添翼,不愁發當不了老板。沒想到這句話被老板娘聽去了,因此你被炒了魷魚。你小子真行,真成了老板。什麽時候讓我們喝喜酒呀?”
老馬師傅的話把李毅拉回了現實。
員工們情緒亢奮,精神高昂,有的拍掌,有的跺腳,有的尖叫,有的大笑,七嘴八舌地鬧了起來:
“嗷!嗷!我想吃喜糖!”
“啥時候我能喝上喜酒!”
“我想抽喜煙!”
……
姬慧臉上飛起了紅暈,給李毅遞了一個眼色,大大方方地微笑著說:“我們滿足大家的要求,今兒晚上我在一起吃一頓喜飯,慶祝我們明天開業,也慶祝我們倆結婚登記。”
李毅恍若在做夢,紅著臉默默地坐在那兒。
員工們像一串燃著的鞭炮,一下子炸開了。
“李毅,說話呀?”
“為什麽臉紅了?”
“你不願意嗎?我願意呀!”
“李毅,快說話呀?”
“大家跟我喊:快——點,李——毅!”
“快——點,李——毅!”
“ 快——點,李——毅!”
……
有兩個小夥子把李毅從座位上揪起來,拉到姬慧身邊,一個說:“這就拜天地!”另一個大聲呼道: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
“三拜財神!”
“四拜員工!”
“五拜什麽?噢,夫妻對拜!”
大家嘻嘻哈哈地鬧騰了老半天。
京星飯莊上空,一隊信鴿在盤旋,響著清越的風鈴聲,仿佛從天堂傳來的仙樂;它們歡快地扇動著翅膀,不斷地變換著隊形,一會兒變為單行,一會兒變為雙行,最後變成一個V字形,好像為京星飯莊開業祝賀!
員工們個個喜氣洋洋,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神色。
老馬師傅站在門外,左臂抱在胸前,右手撫摸著腮幫上的胡茬,眼裏閃爍著喜悅的光彩,久久凝視著“京星飯莊”四個蒼勁有力的宋體字。他若有所思地仰首望著天上的信鴿,目送它們融入藍天。他在深思,他在回顧,他回顧自己在京10多年的打工生涯,想起自己當初在北京露天睡了10多天的情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如今這個飯館也有自己的一份兒,他仿佛年輕了20歲,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覺得自己的心胸一下子變得又寬又廣,像湛藍的天空。
一對喜鵲從天外飛來,落在京星飯莊門前的一棵老槐樹上,歡快地鳴叫著,跳躍著,神態機靈,聲音愉悅,給開業增添了喜慶的氣氛。
老馬師傅的思路被喜鵲突然的鳴叫聲打斷,他抬起頭,發現了喜鵲朝他鳴叫,自語道:“喜鵲!謝謝你們為我們帶來好運。”
“你在說什麽?”姬慧和李毅的突然出現,把老馬師傅嚇了一跳。
他們倆領結婚證剛回來。
“是你們倆呀!差點沒把我嚇壞!”老馬師傅誇張地向後退了兩步,眯起眼睛打量著他們,仿佛初次見到。
“把你嚇壞了,我們的店兒就要關門了。我們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你這樣高水平的配菜師和誠實的合作者。”姬慧笑著說。
“要是把你嚇壞了,我交代不了師娘呀!她做夢也在想著你呢。”李毅笑著說。
“你小子也學會貧嘴了?姬慧,你聽我說,你可得把他管緊些,不然的話,說不定這小子將來也會像趙老板那樣,不務正業,吃喝嫖賭,包養情人,把好端端的飯館搞垮。”老馬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說,“你沒聽人們說男人有錢變壞嗎?你小子別笑,這話有道理。你看那些暴發戶有幾個正經人?他們瞎狗撞屎,碰到了良機,不擇手段發了財,昏昏呼呼,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連自己姓甚名誰祖宗三代都忘了,不是發展事業,多做善事,而是成天吃喝嫖賭,順著黑道往下滑。”
姬慧笑了笑,說:“人要自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管自己,別人哪能管得了。鄭春英不是想方設法管老公嗎?終究沒有管住,最後用極端的辦法去管,去發泄怒氣和妒火,結果毀了別人的容,自己犯了法。要是李毅將來墮落成趙老板那樣,我肯定不去毀他和二奶的容,讓他從我的地盤滾開。”
李毅一直在憨笑,心想“老馬師傅和姬慧的話,雖然是善意的玩笑,但對自己來說是個警示。做人要吸取別人的經驗和教訓,才能站正走穩。”
老馬師傅笑了笑說:“還是說正經事兒吧,我想我們應該增加早點,比如油條、餡餅、燒餅、麵條、八寶粥、豆漿等。以前我向趙老板提了好幾次,他都不采納,說,賣早點是小飯館的業務,我們是大飯館,不賺那幾個錢。我覺得,早點賺錢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為大眾提供方便,一定會受到大眾的歡迎。這樣會提高我們的威信,飯館的人氣會越來越高。”
“你說得的在理兒,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我們開飯館要取得食客的信任,他們來吃飯,像在自己家裏一樣放心,又能吃到想吃的飯菜。我們從下周開始賣早點,先賣油條豆漿,別的種類看情況,慢慢增加。馬師傅,你看這樣如何?”姬慧內行地說。
老馬師傅說:“我說行。小李子,你看呢?”
“我同意。”李毅說。
姬慧說:“我還有個想法,我們要增加擔擔麵,我發現不少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喜歡它。”
老馬師傅說:“是這樣。你的想法對頭,我看行。可是,擔擔麵不像一般手擀麵或蘭州拉麵那麽容易掌握,我們得聘請專門師傅呀。聘金多少先不說,在哪兒能聘到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李毅指著姬慧說。
老馬師傅驚奇地望著姬慧。
姬慧笑了笑,說:“四年前,我在西城區成都擔擔麵館打過工,遇到一個我爸的小學同學,他是擔擔麵師傅,對我很熱情。做擔擔麵是我向他學來的。這幾年來,我們那個小店兒一直賣擔擔麵,食客反應可以。我們必要時也可以請他來指導。”
老馬師傅高興地用雙使勁手一拍了一下大腿,說:“啊喲,太好了!太好了!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呀!我們的飯館總能興旺。”
正說著,姬慧的手機響了。
姬慧說:“你們先進去忙吧,我接個電話。”
她從衣兜了掏出手機,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你是誰?”
電話那頭說:“我是姬歌,今天晚上我去不成了。”
姬慧說:“說好來,怎麽不能來了,你也是股東呀,大家希望你來唱歌助興呢。”
“刁帥住院了。”
“什麽病呀?”
“他突然感到肚子疼,醫生一時查不出原因,讓他住院治療觀察。”姬歌的嗓音聽起來有些焦急。
姬慧安慰道:“他的身體那麽強壯,不會有危險的,你放心。”
“但願如此。”
“姬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李毅剛才領了結婚證。”
“啊,太好了!祝你們幸福!”
“今兒晚上,員工要為我們祝福。可惜你和刁帥來不了。”
“我們有的是時間為你們祝福。”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登記。”
“我們決定,7月初我拿到畢業證,就登記。”姬歌的嗓音聽起來很激動。
“好呀!到時我們也來他個旅遊度蜜月,一起回家看爸媽。”
“如果我們能一起回家看看爸媽,那多好呀!你這麽一說,我的心就飛回家去了。我們一年半了沒見到他們,近來我夢見他們好幾次。哎,爸媽來信了,說身體比以前好多了,讓我們放心。我昨天給他們寄了些錢,回了封信,告訴他們,我7月份領結婚證。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我近來忙地抽不出時間寫信,等忙過這幾天在寫。”
聽姬歌說爸爸媽媽的身體好多了,姬慧很高興,同時開始自責起來,她幾次想給他們寫信,就是抽不出時間。
第三十三章
刁帥住在四樓內科202病房,姬歌日夜守護在他身旁。他的病情不見好轉,兩隻大海般深沉的眼裏,不時掠過痛苦的陰雲,但情緒一直很好,蒼白而瘦削的臉上露出愉悅的神色。
今天上午,醫院組織專家為刁帥會診,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折騰得他精疲力竭,因此他沒有吃午飯就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他覺得自己和姬歌身上都長出了翅膀,在無垠的碧空牽手並肩飛翔,下麵是無邊的草原、森林和山脈,青翠欲滴,重巒疊嶂。他感到全身舒暢,心情愉快。突然刮來一股大風,折斷了他的翅膀,他悠然飄落在地上,掉進了一片幽藍的花叢中。他想站起來,用盡全身的氣力也動不了,好像失去了雙腿,但沒有疼痛的感覺。他猛一抬頭,發現前麵不遠處有座教堂,悠揚的鍾聲在他耳際回蕩。眼前的景色美妙而空靈,恍如幻境。他正在驚疑之中,看見姬歌身穿潔白的婚紗,像一隻白天鵝從天外飛來,飄然落到他身邊。她微笑著,俯下身去深情地吻了吻他的額頭,伸出雙手扶起他。他們牽起手,走進了教堂。
一位白發蒼蒼的牧師緩緩地向他們走來,同時響起來了輕柔而優美的樂曲。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麽美妙動人的樂曲。他暗自思忖:“這一定是從天堂傳來的仙樂。”突然一群長著翅膀的小天使,出現在他們麵前,拍著小手舞蹈歡唱。他的心立即陶醉了,仿佛在空中悠悠地飄蕩。
牧師問他:“你愛姬歌嗎?”
他回答:“愛。”
牧師問姬歌:“你愛刁帥嗎?”
話音未落,教堂轟然倒塌。
刁帥“啊呀了”地叫了一聲,從夢中驚醒。
他眼裏露出驚恐的神色,問道:“我睡著了嗎?”
姬歌說:“是,你睡了快一個鍾頭了。剛才打了個響雷,把你驚醒了。”
刁帥嘴角露出了慘淡的笑容,眼裏掠過一絲喜悅的光彩,慢慢翻了個身,掙紮著說:“我夢見我們倆身上都長出了翅膀,一起在天空飛翔,我的翅膀突然斷了,掉在花叢中站不起來,麵前有一座教堂,我聽見了鍾聲。你穿著婚紗來到我身邊,把我扶起。我們進了教堂。牧師正為我們舉行婚禮,教堂突然轟隆一聲倒塌了!原來在打雷!”說著,他又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姬歌深情地望著刁帥說“等你好了,我們到教堂舉行婚禮。”
刁帥仿佛沒有聽見姬歌的話,他又睡著了,發出了輕輕的鼾聲,嘴角浮現著一絲慘淡的微笑。
姬歌坐在床邊,眼裏噙著淚水,凝望著刁帥瘦削的臉龐和由於忍受疼痛緊皺著的眉頭。
她開始琢磨刁帥剛才給他講的夢,覺得這是個不祥的預兆,恍若生活中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澤,一下變得天昏地暗,天空立即就要倒塌。
護士小李輕輕地推開門,走到姬歌跟前,壓低嗓音說:“請你來一下醫生值班室。”
主
姬歌說:“是他的女朋友。”
“他還有什麽親人?”
“父親和母親。”
“我們上午為他會診的結論是:他的病是直腸癌,已到了晚期。先不要讓病人知道,暫時也不要告訴他年邁的父母,以免驚嚇……”
此刻,當空一連炸開兩個響雷,好像天崩地裂。
姬歌覺得仿佛身子被雷劈成了兩半,立即攤在了地上。護士小李把她扶在椅子上,她睜著驚恐的眼睛,仿佛從噩夢中驚醒。她記不清
第二天,
出院後,刁帥辭去麗人影視公司的經理,在家養病。姬歌和他身影不離,時刻陪伴在他身邊,為他彈琴唱歌,用輪椅推著他在戶外曬太陽,攙扶著他在靜園散步,帶著他到醫院化療。
有姬歌在身邊,刁帥感到周圍充滿了歡樂的陽光,生活很充實,心情很愉快,這無疑增強了他戰勝病魔的信心。
有姬歌在家,漢生和梅肖淑感到為兒子的身體擔憂的沉重心情寬慰了不少,似乎看到了兒子複康的希望,臉上浮現出寬慰的笑容,他們對姬歌說:“多虧你了,孩子。”
姬歌笑了笑說:“這是我的責任。”
聽了姬歌的話,刁漢生和梅肖淑感動地熱淚盈眶。
姬歌說的這句平常的話,他們常常聽到,但隻有兩次感動得流下了眼淚。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1946年6月的一天上午,他們文工團正進行在赴前線慰問演出路上,敵機突然出現在上空,戰士們立即疏散開,隱蔽起來。可是敵機還是發現了他們,俯衝下來瘋狂地扔炸彈。一枚炸彈落在刁漢生和梅肖淑隱蔽的附近。就在這危急時刻,警衛員王鋒衝到跟前,用身體掩護他們。幸虧那顆炸彈沒有爆炸,他們安然無恙。敵機逃走後,刁漢生和梅肖淑感激地說:“太謝謝你了!”
王鋒憨笑道:“這是我的責任!”
刁漢生和梅肖淑聽了感動地流下了眼淚。
聽了姬歌的話,他們自然聯想到王鋒的話,對“責任”有了新的理解:“責任”是神聖的,嚴肅的,隻有嚴肅認真的人才能尊重它,恪守它。
7月底的一天上午,天氣非常炎熱,風兒好像在什麽地方躲藏起來;知了“熱——熱”地拚命地叫著。姬歌汗流滿麵,興衝衝地從學院裏回來,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地進了家門。
刁帥從床上慢慢坐起來,關切地說:“看把你熱得一臉汗水,快去衝個淋浴。”
姬歌把藏背在背後的手突然拿到麵前,欣喜地說:“你看這是什麽?”
刁帥驚叫道:“你的畢業證?這麽快?”
“還有一件東西,你才猜猜看是什麽?”姬歌俏皮地眨著眼睛,神秘地說。
刁帥搖搖頭,笑了笑,說:“我又不是神仙。”
姬歌從手提包裏摸出一封信,遞給刁帥,微笑著說:“你自己看吧。”
刁帥接過信,瞥了一眼信封,驚訝地說:“總政文工團?”
他抽出信飛快地看了一遍,驚叫道:“你被總政文工團錄用了!這太好了!太好了!”他又驚又喜,忘記了自己是個病人,跳下床,一把抱住她,忘情地在他臉頰上吻了幾下,接著說:“祝賀你,太好了!你成功了!什麽時候去報到?”
姬歌從刁帥手裏拿過信,疊好放進信封裏,重新裝到手提包裏,平靜地說:“過一會兒和你說。我先洗個澡。”她說完,進了去浴室。
刁帥來到客廳,大聲呼喚“媽!爸!出來一下。”
刁漢生和梅肖淑在書房裏看書,聽見兒子呼叫,合上書趕緊出來,問道:“有事兒嗎,兒子?”
“姬歌被總政文工團錄用了!”刁帥高興得漲紅了臉。
“是嗎?”刁漢生和梅肖淑激動地反問道。
“是的,她已拿到了錄用通知了。”
刁漢生激動地搓著兩隻青筋暴起的大手,說:“太好了!太好了!我早就說過,她會成功的。”
梅肖淑說:“我們得為她好好慶祝一下。”
“好的,那就再勞駕閣下為大家做紅燒肉吧。再炒幾個你的拿手菜,我今兒要喝幾盅兒,高興高興。我這就買菜去。”刁漢生說完,提起菜籃子,興衝衝地拉開門出去了。
姬歌從浴室出來,容光煥發,身上散發著令人心醉的沐浴露清香,像喜雨過後的一棵生氣勃勃的丁香樹。
刁帥的精神很好,臉上泛著紅暈,眼裏露出興奮的光彩,仿佛一下子完全恢複了健康。他用敬慕的目光望著姬歌,柔聲道:“他們讓你什麽時候去報道?”
姬歌一麵用綠色的梳子梳理自己濕漉漉的、烏黑的秀發,一麵認真地說:“我不打算去了。”
“你說什麽?”刁帥從床上慢慢坐起來,驚訝地問道。
“我不想去了。”姬歌放下梳子,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小圓鏡子,開始端詳自己。她驚愕地發現眼角悄悄爬出了幾道魚尾般的皺紋,雖然又細又淺,但仔細看,很容易發現。她心裏說:“今年我才23歲,眼角就開始爬出皺紋!四年的大學生活不容易呀!把我累老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可是麵前又出現了高山,無路的高山呀!我隻能自己另辟蹊徑。”想到這裏,她的眼眶濕潤了。
“為什麽?”刁帥不解地追問道。
姬歌沒有立即回答,她繼續在鏡子裏端詳自己。
刁帥接著說:“那個地方不是誰都能進去的,是你的用武之地,你一定能得到更好地發展。”
“我不能離開你!”姬歌的眼裏湧出了淚水,放下鏡子,抱著刁帥抽泣起來。
刁帥低頭沉默了老半天,臉上突然出現了嚴肅的表情,透出幾分漠然和冷酷,他把姬歌輕輕地推開,冷冷地說:“我不能拖累你,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不多了,讓我們繼續做好朋友吧。如果有來世,我們再做夫妻。”說完,他重新躺下,閉起了眼睛,眼淚像泉水似的,從眼裏湧出,順著眼角往下淌,洇濕了枕頭。
過了一會兒,姬歌用手背慢慢地抹去了自己的眼淚,然後用手指為刁帥擦了擦淚水,振了振精神,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說道:“我們結婚吧!”
屋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的腳步好像停止了。
姬歌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了衣襟上。
過了好長時間,她眼裏噙著淚水,微笑著說:“記得你給我講過,白天鵝愛情專注,一旦選好配偶,廝守在一起,至死不變。”說完,她躺在刁帥身旁,抱著他熱烈地吻了起來。他們的眼淚流在了一起,互相傾聽彼此心髒跳動歡快的旋律。
姬歌放棄了總政文工團錄用的機遇。
刁漢生和梅肖淑激動地對姬歌說:“孩子,苦了你了!”
“我樂意,我感到很幸福。” 姬歌眼裏閃著喜悅的淚花,嘴角掛著甜甜的微笑。
第二天姬歌和刁帥領了結婚證。
長期以來,特別是“文革”中,教堂遭到了嚴重的破壞。一些牧師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或政治迫害。開放改革以來,教堂漸漸開放,在教堂舉行婚禮的人也漸漸起來,一般是信奉基督教的人。刁帥和姬歌並不信奉基督教,但為了實現刁帥在醫院病床上的那個夢,他們決定在教堂舉行婚禮。
10點許,姬歌和刁帥的婚禮儀式在西什庫教堂舉行。
姬歌身穿潔白的婚紗,懷裏抱著一束潔白的百合花,神韻優雅,香氣襲人。刁帥身著黑色西裝,係著鮮紅領帶,胸前別著一束純白色康乃馨花,神態莊重,瘦削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婚禮進行曲響起,氣氛莊嚴而肅穆。姬歌和刁帥攜起手,並肩緩緩步入了神聖的殿堂。
一位白發蒼蒼的牧師為他們主持婚禮。這位年邁的牧師一生主持過無數次婚禮,可是從來沒有主持過新郎身患絕症和新娘是嶄露頭角的歌唱家的婚禮,因此他感到心情沉重,神態格外嚴肅。以前他的主持詞總是同一個內容同一個形式,先從新郎開始。這次他新編了主持詞,改變了次序,先從新娘開始。
牧師問姬歌:“你愛刁帥嗎?”
姬歌回答:“是的,我非常愛他。”
牧師問:“你願意作他的妻子嗎?”
姬歌說:“是的,我非常願意。”
牧師說:“父母給了你端莊和美貌,上帝給了你美麗和善良。上帝讓你敬愛你的丈夫,幫助他戰勝災難,和他分享苦樂,終身盡做妻子的本份。你在上帝和眾人麵前許諾,願意這樣嗎? 你能做到嗎?”
姬歌說:“我願意,我非常願意。我一定能做到。”
牧師的眼睛濕潤了,視線模糊了,他用右手指揉了揉眼皮兒,覺得仿佛麵前的新娘變成了純潔美麗的天使。他用驚喜而崇敬的目光望著她,用右手在胸前虔誠地劃了十字,默默地向他們祝福。他繼而感到很震驚,因為主持婚禮儀式中沒有這個程序,這是他第一次破了常規。
牧師接著轉向刁帥:“你愛姬歌嗎?”
刁帥含著熱淚說:“是的,我非常非常愛她。”
牧師說:“你願意作她的丈夫嗎?”
刁帥用手背抹了一下淚水模糊視線的眼睛,說:“我願意,我非常願意。”
牧師說:“父母給了你偉岸和英俊,上帝給了你聰明和才智,上帝讓你和妻子同心同德,戰勝災難,敬愛你的妻子,溫柔地照顧她,疼愛她,終身盡做丈夫的本份。你在上帝和眾人麵前許諾,你願意嗎?”
刁帥說:“我願意,我非常願意。”
婚禮儀式自始至終洋溢著莊嚴的氣氛。
出席婚禮儀式的人不多,有姬歌的父母和刁帥的父母,還有姬歌的好朋友喬鈺和兩人各自的幾個要好的大學同學。他們人人熱淚盈眶,個個莊嚴肅穆。
奇怪的是,在婚禮儀式上,人們沒有看見姬慧和李毅。
婚禮儀式一結束,姬歌走出教堂,立即撥打姬慧的手機。撥通了,可是沒人接。她感到很納悶,不知道姐姐發生了什麽事兒,急得坐臥不安,心裏默默地為他們祈禱。
喬鈺安慰著姬歌說:“也許他們沒有找到出租車。”
正說著,姬歌的手機響了,是姬慧來的電話。
姬歌急巴巴問:“姐,你和姐夫怎麽沒來?”
姬慧聲音顫抖著說:“我們乘坐的出租汽車在半路和一輛卡車撞了!”
姬歌眼裏倏然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問道:“人怎麽樣?沒傷著嗎?”
“我沒事兒,隻是腿上擦破幾處皮。李毅傷得很重,送進了東城區醫院,醫生一直在搶救他。”
姬歌關掉手機,立即脫去婚紗,乘出租汽車,到醫院去看望。
醫生對李毅搶救了10多個小時,好不容易把他從死神的手裏奪了回來,但喚不醒他的意識——他成了植物人。
尾 聲
命運把一個活生生的李毅變成了植物狀態,奪去了他的意識,奪走了他的感情,毀掉了他的喜怒哀樂的能力。
姬慧不服從命運安排的結果,她要把植物狀態的李毅,還原成那個她深愛的生龍活虎的李毅,一個感情豐富的李毅,一個有說有笑的李毅,一個身強力壯的李毅。她相信她對李毅的摯愛能感動上蒼,會把李毅還給他。她把便民飯館委托給喬鈺管理,把京星飯莊委托給老馬師傅負責,自己抽出身子,全力照顧李毅。
李建京不時來看望兒子,含著熱淚對姬慧說:“真苦了你!我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才好。”
姬慧微笑著說:“您不必想得太多。我不在乎什麽苦和累,護理好他,讓他重新站起來,是我的責任和心願。”
李建京感動得嗚嗚地哭了起來。
春光的溫暖能喚醒冬眠的生命,真摯的愛情能消除病魔,使你身體健康,延長壽命,甚至返老還童。
姬慧和姬歌在患難中互相鼓舞,心中充滿了希望,堅信刁帥能完全康複,李毅能重新站起來。她們的心情如同孕婦,滿懷喜悅感受胎兒在自己體內的動靜,堅信十月懷胎,可愛的寶寶一定會呱呱墜地。
姬慧像母親照顧嬰兒那樣,無微不至地護理李毅。一天晚上10點多鍾,她給李毅清除完屎尿,親吻他的嘴唇時,驚喜地發現,他的眼簾在微微的動彈,她的心驟然狂跳起來。她接著親吻他的臉頰和額頭,他的嘴角也微微地動彈。她像孕婦第一次發現了胎兒在肚裏的動靜一樣,高興地渾身戰栗。她深信,她的親吻總有一天會把李毅從沉睡中喚醒。
她立即給妹妹打電話,激動地說:“姬歌,告訴你一個極好的消息,李毅有救了!”
姬歌說:“你找到了好醫生了嗎?”
姬慧自信地說:“我就是最好的醫生。”接著她把如何吻李毅,李毅如何反應和妹妹詳細地說了一遍。
姬歌聽了高興地說:“你說得對。愛的親吻有神奇的療效,隻要你堅持,你的吻一定能把他從沉睡中喚醒! 我自己也有切身的感受,我發現每次親吻刁帥時,他的眼裏就閃爍著愉悅的光芒,臉上憔悴的病態好像陰影遇到了陽光照射倏然消失,露出了興奮的光彩。近來他的飯量增加了,臉上出現了紅暈,睡眠也比以前安穩,精神似乎越來越來好。我覺得,這是我的親吻起到的療效。我相信,愛的親吻能幫助他戰勝病魔,煥發青春,延長生命。”
10月初的一天早晨,清風攜帶著花草的清香,在官園公園漫遊;清澈的小湖麵上,蕩漾著細碎的漣漪,在晨曦的映照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
姬歌挽著刁帥的手臂,在湖畔漫步,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一起,投到湖麵上,一會兒拉長,一會兒縮短,不斷地變化形態。一對老夫婦手拉手,走在他們前麵,艱難地移動著步履。他們看上去都已年過7旬,發鬢蒼蒼,滿臉皺紋,但目光明亮,精神很好。
妻子說:“人的一生不容易呀!風風雨雨的,太艱難了。我們年輕時一天好日子也沒過上。好日子剛開了頭,我們就老了。”
丈夫說:“人不逢時。再說人的青春不能永駐,總是要老的,也是要死的。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人活多大才是個頭?無論活多大,終歸要死的。重要的是要活好每一小時,每一天。你還記得那年我做完手術,大夫對怎麽宣判我的嗎?
妻子說:“他們說你最多能活半年。”
“可是我又活了20年。”說完,丈夫仰起頭爽朗地大笑起來,笑聲在小湖畔久久蕩漾。
姬歌低聲說:“你聽見了嗎?”
刁帥點點頭。
他們加快了腳步,和兩位老人並肩走在一起。
姬歌禮貌地和他們打招呼:“大爺大娘,早晨好!”
“好!好!”兩位老人說。
姬歌接著問道:“請問大爺,你做過什麽手術?”
“腸癌,直腸癌。當今人們談癌色變。我從來認為它沒啥了不起的。它和魔鬼一樣,你怕它,它就有,很凶惡,就要害你。你不怕它,它就逃得無影無蹤。”
老人的比喻把姬歌和刁帥都逗笑了。
“話說回來,我們還得重視它,該服藥就得服藥,該化了就得化療。但更重要是,始終要保持樂觀的心態,要有一個愉快舒心的生活環境。”老人說著,爽朗地笑了笑,指著身旁的老伴兒說:“我能有樂觀的心態,能活到今天,是因為我有一個溫柔的、體貼我的老伴兒。”
他老伴嘴角掛著微笑,用溫柔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姬歌和刁帥停下腳步,會意地對視了一下,然後敬慕地望著兩位老人蹣跚地向前走去。他們身上披著燦爛的霞光,仿佛突然變成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火焰。
刁帥立即感悟到,愛能撥旺奄奄一息的生命之火。他靈感突發,即席吟出一首歌詞:
愛的親吻
廣袤藍天,
一對白天鵝飛翔。
流彈殘酷,
擊傷他強健的翅膀。
哀鳴呼救,
悠悠墜落在地上。
在絕望中,
愛飛到他的身旁。
深情一吻,
消除了他的疼痛。
忘情一吻,
點燃他的生命之火。
深情一吻,
給了他高飛的力量。
忘情一吻
帶著他在藍天飛翔。
姬歌為刁帥的歌詞譜寫了樂曲,在農民工業餘文藝隊演出時,含著熱淚傾情演唱,深深感動了觀眾。
刁帥要爭分奪秒地好好活著,活好每一小時,活好每一天。他和姬歌成立了飛翔音像錄製公司,出版姬歌係列金曲,第一輯名為《愛的親吻》。
1999年3月上旬,雖然天氣還春寒料峭,但迎春花頑強地頂著嚴寒,努力綻開,碎金般的花朵在寒風中搖曳,閃爍著耀眼的金色光芒,淡淡的芳香到處流溢。
一天早飯後,姬歌和刁帥攜手在靜園散步,興致勃勃地欣賞金燦燦的迎春花,暢懷呼吸飽含著花香的新鮮空氣。
姬歌突然感到腸胃向上翻騰,接著開始嘔吐。刁帥趕緊把她扶在一個長條椅子上坐下,驚恐地問道:“你怎麽了?沒事兒吧?”說著,他從衣兜裏掏出手帕,為她擦去衣襟上的嘔吐物。
姬歌喘著氣說:“沒事兒了。我可能有了。”
“你說什麽?”刁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懷孕了!”
刁帥什麽也沒說,仿佛身上突然增長了無窮的力量,把姬歌攔腰抱起來,飛快地跑回了家。
姬歌真的懷孕了!這喜訊給全家帶來了希望和歡樂。
刁漢生和梅肖淑樂不可支,時不時扳著手指計算小孫子到來的日子。
刁帥受到了極大的鼓舞,身體越來越好,滿懷希望迎接自己的親骨肉的到來。
姬歌給姬慧打電話:“姐姐,告訴你個極好的消息,我懷孕了!我感到很幸福,總是幻想孩子的模樣,他一定很可愛,烏黑的大眼睛,微微翹起的小鼻子,白嫩的瓜子臉蛋,鮮紅的小嘴巴,胖乎乎的小手,哭聲嘹亮悅耳,長得一定既像我也像刁帥。”
姬慧在電話那頭激動地流下了眼淚:“我為你們自豪,這是你們愛的結晶。刁帥近來好嗎?”
姬歌說:“他的身體沒有異常反應。前天到醫院查體,大夫說,這在醫學史上是罕見的。姐夫近來怎麽洋?”
姬慧說:“他說話愈來愈清楚,能慢慢地向上抬右胳膊了。”
姬歌高興地說:“我為你高興,你對姐夫的摯愛一定感動了上蒼。”
姬慧說:“我總是給李毅聽你的歌曲,他似乎特別喜歡你的《愛的親吻》”
姬慧每天在《愛的親吻》伴奏下,護理李毅,把全部心血傾注給他,她每天寫日記,記錄他的每一個變化。我們來看看她的日記摘抄:
1998年1月1日 。沒有風,天靜靜地飄著雪花,一大早接到了幾個員工的電話,祝福李毅早日康複。姬歌和刁帥在電話裏朗聲大笑,為我們齊聲唱了《愛的親吻》,感動得我流下了熱淚。晚上9點整,我吻李毅的嘴唇時,他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湧出了淚水。我高興地跳了起來,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臉頰上,我們兩人的眼淚流在了一起。
1998年的6月18日 上午。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玻璃,照射在李毅的床頭櫃上,姬歌前天送來的那束潔白的康乃馨花仿佛在微笑。窗外突然響起了幾聲知了的鳴叫,這是我今年第一次聽到的蟬鳴,是那麽清越,那麽新鮮,又是那麽動人。我仿佛開始了新的生活。下午3點鍾,李毅睡醒午覺,我去吻他的額頭,奇跡出現了:他開始說話,雖然含糊不清,從口型判斷,我明白他的意思:“謝謝你!”我高興地簡直要發瘋,立即打電話告訴了姬歌,她和刁帥聽了很激動,在電話裏唱了《愛的親吻》,李毅一邊聽一邊流眼淚!
1999年2月5日 。今天立春,白天明顯地變長,和煦的陽光融化了院裏背陰處最後一塊冰雪,到處湧動著春天的氣息。早晨太陽還沒有露出臉來,兩隻花喜鵲就飛來落在窗前的小鬆樹上,歡快地跳著叫著,把我們從睡夢中喚醒。李毅慢慢地睜開眼睛說:“喜鵲叫!”他第一次說話這麽清楚。
我驚呆了,以為自己在做夢。
接著,他又說:“你扶我一把,我要翻身。”
我趕忙坐起來,說:“好的!”沒等我伸手扶他,他自己就翻過去了,這是他第一次自己翻身。
2000年1月1日 ,零點。繁星在北京的天空閃爍,遠處傳來了悠揚的鍾聲和人們的歡呼聲。人們在迎接新世紀的到來!電話鈴聲響了!我拿起話筒,話筒裏傳來刁帥那音樂般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激動,他說:“姬歌生了!龍鳳胎——一男一女!你聽他們在啼哭!”
話筒裏傳來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這響亮的啼哭聲融入悠揚的鍾聲和鬆濤般的歡呼聲中,形成了一首氣勢磅礴的生命樂曲,迎來了一個嶄新的世紀——愛的陽光更加燦爛的世紀。
李毅忽地一下坐起,說:“這是真愛的結晶!”
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坐起來。
我哭了!放聲大哭!
這是我記憶中第一次大聲哭!
2010年 2月3 日第一稿
2010年3月8日 第二稿
2010年7月12日 再稿
於美國波士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