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貔貅綜合症 (3)

(2012-11-12 10:13:54) 下一個

鮑薄一邊故作鎮靜,表示坐的時間太長了;一邊在腦子裏搜索來賭場之前都幹過什麽,怎麽會這麽痛。他突然想起晚上因為肚子痛被送進醫院。一定是那個讓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像吉米描述的活貔貅的故事。定是因為當時處於半昏迷狀態,沒有主動給醫生敬獻紅包,讓人家把肛門縫在一起。想到這,後麵正中碰到椅子的地方又是一陣劇痛。鮑薄確信這次疼痛的部位和強度與想象中肛門被縫合的感覺一模一樣。

 

領班經理名叫魯濱遜。他和鮑薄握手的時候無意間露出腕子上的金表。鮑薄看見金表,竟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饑餓感。魯濱遜囑咐發牌員,隻要鮑薄願意,下注沒有上限,壓多少都可以。這些話讓鮑薄注意到發牌員身邊的籌碼,不覺又是一陣饑腸轆轆。沒有上限?他恨不得把所有籌碼,連同魯濱遜腕子上的金表都吞進肚子。

 

難道他自己已經成了專食金銀珠寶的“活貔貅”?

 

正疑惑間,台子對麵有兩人大罵,“我靠!邪了門兒了。憑什麽小白臉可以沒有上限?”

 

另一個說,“沒有上限?靠!他一共多少家底兒,也就兩千吧?我敢打賭,他絕對不敢全壓上!”

 

鮑薄用眼角餘光早就看到講話的兩個壯漢。他們刁著香煙,臉色好像已經被煙熏黃,加上多日沒洗過,一看就知道是幹粗活出身,到賭場不為怡情隻圖賺錢。兩人本來贏著錢,偏偏鮑薄加入後下注每次都與他們相反,兩人心裏有氣正不知道如何發泄。結果,鮑薄壓莊家連贏兩手,壯漢們壓玩家一敗塗地。看到魯濱遜與鮑薄握手,兩人心想這年頭還是贏者爺爺輸者孫。他們罵完後掐掉香煙,一心隻想用話激鮑薄下大注,然後自己下小注與鮑薄對著幹。這樣做的目的據說可以擾亂對方情緒,扭轉台麵運勢,算是賭客之間鬥氣的一招。台麵上有個氣人的說法叫做“四兩撥千斤”。

 

周圍空氣緊張,其他賭客紛紛歇手觀望。鮑薄台桌上本來不願與人鬥氣,也想歇一手。發牌員換上新牌,鮑薄無意間發現自己視力竟如X光,能透視前四張紙牌。一三張和二四張點數分別相加後比較又是莊家勝出。為了驗證,鮑薄把麵前兩千元籌碼全部推到莊家門前。

 

鮑薄此舉出乎壯漢們預料。隻見兩個人小聲幾句粗話,各出五十元籌碼壓玩家。發牌員亮牌,果然如鮑薄透視所見。周圍一陣驚歎,鮑薄更為自己突然發現的特異功能感到驚喜。他生怕被別人看出來,不覺心頭一陣狂跳,根本沒聽見兩個壯漢又在那裏罵什麽髒話。透視下一輪紙牌,莊家玩家點數相等。抬頭一看,壯漢們已經將各自剩下的幾千籌碼全部推到玩家門前。兩人眼睛瞪著鮑薄,看上去又圓又紅。

 

鮑薄見兩人的架勢分明要跟他死磕,凝思片刻,隻推出兩千籌碼壓住“和”門。發牌員亮牌,眾賭客皆驚,隻一手牌鮑薄便贏了一萬多。兩個壯漢雖然保住血本,卻因為嫉妒破口大罵。罵歸罵,畢竟沒有指名道姓,鮑薄隻當沒聽見。直到三個保安過來將他們勸走為止。

 

壯漢們一走,牌桌上恢複平靜。其他賭客對鮑薄的“判斷”心服口服,一致跟定。賭客們連贏幾手之後,阿強開始緊張,多次偷眼觀察魯濱遜的表情。鮑薄明白阿強心態,如果牌桌上賭客互相對著幹,賭場還可從中漁利。如果幾家一致下注,趕上運氣好的,賭場可能損失慘重。鮑薄所在的賭桌周圍頻頻爆發歡呼聲,圍觀的賭客越來越多。都躍躍欲試,隨時準備替換退場的賭客。

 

這時,剛才跟魯濱遜交談的胖子走過來換下阿強。鮑薄看在眼裏,想起從前在亞特蘭大賭場聽一個叫馬克的澳門人說過,各個賭場都雇了一批發牌快手。這些快手一般不出台,隻有哪桌賭客運氣超好的時候才會上台攪局。賭客們不知道快手的厲害,隻知道本來贏得很順,換人之後便奇怪的連本帶利全部輸光。究竟發牌員換快手上台為什麽能改變賭客運氣,其中奧秘馬克沒說,也沒人知道。

 

鮑薄麵前已有兩三萬籌碼,又仗著特異功能,沒把胖子放在眼裏。他看好上麵四張牌注定玩家勝,便輕鬆下注兩千。雖然魯濱遜特批不設上限,鮑薄還是不想下大注,生怕贏的太多引起賭場注意。其他賭客贏錢心切,恨不得一手牌把從前“血債”全部討回,紛紛下大注跟定鮑薄壓玩家。這時隻見胖子滑出四張牌,莊家門下竟是9J,比玩家的35大,贏了。賭客們一陣捶胸頓足咬嘴唇。剛才還恨不得對鮑薄頂禮膜拜,轉眼之間凶相畢露,好像鮑薄成了賭友們的坑爹元凶。鮑薄雖然表麵冷靜,心裏卻很奇怪。他明明看見最上麵的幾張牌裏沒有9,莊家的兩張牌應該是J7,哪變出來的一張9

 

再看牌盒裏沒發的一摞牌,最上麵正是那張本來應該發給莊家的7。鮑薄想,難道那張9是胖子變出來的?什麽地方能藏牌呢?他偷眼仔細查看胖子馬甲和襯衣,盡管透過襯衣馬甲,鮑薄能看見胖子胳膊上有幾個黑痣,卻沒有可以藏牌的地方。發牌盒一麵開口,上下左右封閉,發牌員不可能從後麵取牌。

 

周圍追隨者雖然輸了一手,有點記恨鮑薄,卻又不甘心,都等著鮑薄下注。有人居然告誡鮑薄要集中精力別走神,爭取報仇雪恨。眾望所歸,鮑薄又壓兩千。這次他確定玩家贏。下注之後鮑薄盯住胖子上身,隻見他膀子不經意地一抬,從腋窩裏掉出一張黑桃8,順著襯衣袖子掉到左手上,幾乎同時他的左手已經從牌盒前方滑過,發出的那張牌正是黑桃8。結果莊家贏了。賭客們又是一陣咬牙切齒拍腦門。這回鮑薄仔細掃描胖子腋窩附近,發現左邊內側襯衣袖子上有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兜,裏麵還有一張方片9。這個發現讓鮑薄感到震驚,難怪有時候連續輸牌直到傻眼!過去隻知道感覺不對,怪運氣不好,現在才明白快手還有藏牌的本事!

 

為了不讓別人懷疑他的特異功能,鮑薄不敢當場揭穿胖子的秘密。想到繼續呆下去沒有取勝的可能,鮑薄起身準備換個台子繼續贏錢。忽然感覺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回頭一看,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站在旁邊正衝著他微笑。這男人帶副金邊眼睛,穿著名牌衣褲,一張嘴露出兩顆金牙。“老哥,下一把你準贏!”

 

他邊說邊在鮑薄身旁加了個座,順手扔給發牌員一捆現鈔,看起來足有十萬。

 

鮑薄看他一眼,知道來了個賭棍。隻有天天在賭場混的人才會把錢用橡皮筋勒成一捆。“真的?借你吉言。”

 

 “您別謙虛了。您這水平,要是壓的大一點今晚上肯定讓您賺足了,下半年都不用幹別的。”他伸出一隻手,“兄弟阿金,往後多關照。”兩個人握握手,阿金把話引入正題。“我一向看牌看的很準,剛才幾手牌已成遊龍之勢。眼看龍頭就要轉向,說明莊家走背字,賭客的運氣又回來了。您跟我壓把大的,保證不後悔。”

 

本來鮑薄打算換個台子,卻被阿金纏住不放,顛來倒去非要勸鮑薄壓五萬。鮑薄說他沒有那麽多錢。阿金當時就把麵前一半籌碼推給鮑薄,說算是借給他的賭資。鮑薄心想不好,快手還有一張大牌,壓下去輸定了。一旦胖子用上他那張方片9,鮑薄不僅會丟掉血本,還將欠下一屁股債。眼看阿金要把借給鮑薄的五萬籌碼壓在玩家門前,胖發牌員兩隻眼睛盯著一堆籌碼,就等著阿金推到位後開始發牌。他一急,伸手摟住阿金推籌碼的兩隻手,想把籌碼摟回來,五萬籌碼不是小數!一個往前推,一個往回摟,把胖子和其他賭客看呆了。本來阿金以為鮑薄瘦削沒有力氣,哪裏知道“活貔貅”急了時候的厲害!他隻覺得自己好像在和機器手抗衡,眼睜睜看著推出去的籌碼又被摟了回來。

 

再看發牌的胖子,一臉失望表情,因為那張方片9已經從腋下滑到袖口,想不發都不行。但見鮑薄從容地推出一百籌碼,然後不無得意地看著胖子。雖然莊家贏了,卻很不值得。本來算計贏鮑薄五萬的,最後隻贏回一百。這時,胖子身上已經再也變不出89。鮑薄看好玩家,借著阿金的五萬籌碼連贏兩手,麵前已經收獲十幾萬。阿金看呆了,一時竟顧不上吹噓他的看牌之道。

 

鮑薄換過籌碼起身要走,又被阿金攔住。忽聽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大聲說,“好你個鮑薄,聽說住院了?什麽時候出來的?也不打個招呼!隻顧一個人發財,連朋友都忘了!”

 

這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尋聲望去,原來講話的人是報攤老板吉米。鮑薄心想不好,他再喊下去,非把貔貅的秘密公布於眾不可!隻見吉米擠到身邊,拉起鮑薄就走。來到一個粗大的柱子旁邊,吉米停住腳步。他回頭看看沒人跟過來,才神秘地說,“剛才好險!”

 

鮑薄不明白險從何來,以為他在給自己扯著嗓子瞎喊找借口。吉米繼續說,“你知道坐在你旁邊那個阿金是誰?他有雙重身份。一般人隻知道是賭場雇傭的“托”,專門勸賭客下大注。凡是賭客輸了大錢的,阿金都有一份提成。除此之外,他還是龍哥的大跟班!龍哥是誰?龍哥那可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地頭蛇,專門在賭場放高利貸的金主。一旦被龍哥的人盯上,十個有九個經不住誘惑從他們手裏借錢。凡是借了龍哥錢的,離傾家蕩產也就不遠了。你知道他們的利息怎麽算嗎?按小時算!”

 

“我初到澳門,還沒有建立信譽,怎麽會有人肯借給我錢?輸了算誰的?”

 

吉米顯得很激動。“你以為他們怕你不還錢?這些人有的是辦法,讓你連本帶息一分錢都別想少付!沒信譽?沒關係。你有命,有胳膊有腿就行。如果你不能按時還債,就別想全須全尾兒的離開澳門……

 

後麵的話鮑薄沒聽進去,好像講的都是從前什麽人借了高利貸還不上錢,有的被龍哥手下剁手剁腳;有的無顏麵對江東父老索性跳樓跳海。他為自己捏把汗,不知道賭場裏水有多深。縱然有“活貔貅”的特異功能,卻鬥不過賭場快手袖中藏牌,更鬥不過放高利貸的和發牌員聯手設局。隻要連贏幾手牌,就可能有人過來算計。對此,吉米還是老主意,打幾槍換一個地方。不光換台子,必要的時候還必須換賭場,換城市,換國家。換個新地方接著賭。總而言之,賭場的錢不好賺。

 

吉米一副賭場老油條的樣子,表麵談笑風生,眼睛卻非常警覺。兩個人站了不到五分鍾他便建議離開,說總站在一個地方容易引起保安注意。他用眼神示意大廳中央頂部一圈垂下的黑色玻璃窗,說“玻璃窗後麵就是監控室。通過那些玻璃窗,可以觀察整個賭場大廳,就連看不見的角落都有攝像監視。如果想說什麽秘密,最好邊走邊說。這樣監視的人來不及調整監聽設備。這家賭場的總經理叫詹姆斯,喜歡坐在監控室裏發號施令。他為人十分狡猾。凡是讓他盯上的人,不管贏多贏少,他都有辦法讓你在離開賭場之前把錢留下。即使離開賭場,他也有辦法讓你再回來。”

 

“這麽說,詹姆斯是個讓董事會放心的敬業老板了?”鮑薄這樣問,心裏卻想著如何才能不被詹姆斯注意。

 

“他這個人雖然敬業,卻不讓董事會放心。董事長許佩豪早就不介入管理。這些年他懷疑詹姆斯有二心,卻苦於抓不到把柄。為了暗中監視詹姆斯,去年專門把一個叫馬克的兒子從美國叫回來安排在他身邊。你不用吃驚,詹姆斯不知道馬克是他的兒子。因為馬克是許佩豪的私生子。除了當事人之外沒幾個人知道許佩豪有這個兒子。別說詹姆斯不知道,狗仔隊不知道,就是許佩豪家裏人都從來沒聽說過。這孩子在內地出生長大,悄悄回到澳門上了幾年學就被秘密送去美國讀研究生。後來又專門在美國賭城實習幾年,練了一身本事,到他生父許佩豪的賭場工作表麵上完全走正常應聘渠道。馬克雖然職位低,卻總是建議要把賭場搞成美式管理。為此沒少跟詹姆斯吵。這不,前幾天剛剛被停了職。許佩豪一心要培養他,讓他曆練著自己摔倒自己爬起來。所以到今天為止,賭場裏沒人知道這個美國回來的刺兒頭就是他們董事長的親兒子。”

 

“吉米老兄,這麽大的秘密你是怎麽知道的?”鮑薄好奇地問。

 

“我是幹什麽的?不過說起來也巧,這個馬克喜歡我女兒。你不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她是我的命根子。所有接近她的男人我都要查他個底兒掉。別的本事沒有,社會上三教九流那點兒事我還能搞明白。不說了!我女兒不願意看見我賭博,咱們最好趁她休息抓緊時間玩兩把。也趁著你老弟財星高照好好粘粘你的光。吉米說完慢走兩步,偷著從後麵上下打量鮑薄。他想看看“活貔貅”走路跟正常人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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