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和黛還坐在酒吧聊天,抬頭看見魯濱遜站在不遠的地方向他招手。他明白,魯濱遜把剛才的話帶到了,看起來詹姆斯這會兒正有用得著他的地方。馬克心頭一喜,許佩豪給他設定的第二關就在眼前。闖過這一關,副總裁的寶座非他莫屬。到那時候,黛自然而然便是他的人了。想到這一層,馬克一副躊躇滿誌的樣子。他拍拍她的手,起身離開。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魯濱遜的眼睛。他看出來了,鮑薄和馬克都喜歡黛。也難怪,他在賭場幹了二十年,從來沒有見過黛這樣長得跟化過妝的電影明星一樣的發牌員。聽說兩年前賭場為了請她下過不少功夫,背後的故事詹姆斯一直守口如瓶。不管怎麽說,那些功夫花的值,許多賭客就是為了看她一眼已經成了打都打不走的回頭客。
正尋思間,馬克來到身邊。魯濱遜當時換上一副過來人的莊重,“馬克,詹姆斯可以見你。不過老弟聽我句勸,這回謙虛點兒,別總提美國好。美國再好,你不還是回來了!”
魯濱遜帶著馬克敲門進來之前,詹姆斯正對著辦公室裏的監視屏出神。屏幕上的鮑薄的眼睛除了自己和莊家麵前的籌碼,就是每次下注之前看一眼發牌員。他沒有任何東張西望、左顧右盼、運氣發功的跡象,也看不出來眼睛裏發出什麽綠色激光。所謂的綠光隻有幾個換下來的發牌員看見過,錄像回放什麽也看不出來。
詹姆斯看一眼走進來的馬克。怪不得他帶著副眼鏡,原來是碩士。不過幾天沒工作,不僅兩眼無光,連眼鏡都沒按時擦。見到詹姆斯,馬克連忙點頭微笑,同時叫了一聲“總經理”。
“馬克,”詹姆斯坐回到椅子上,“怎麽樣,這兩天休息的還可以吧?”
“總經理,我哪還有心思休息呀。”
“我知道,你在澳門人生地不熟的。雖然眼下生意不好做,很多人都回家待業,可是我們沒忘了你。這不,一有機會就想到了閣下。這種人情味兒在美國有沒有?”
“沒有,絕對沒有。美國人就認識錢。有錢的不繳稅不行,沒錢的不付房貸也不行。根本沒有人情味。”
詹姆斯和魯賓遜互相看一眼,會心的一笑,算是交換了一個“馬克已經老實了”的眼神。詹姆斯不喜歡馬克的另一個原因是他每天昂首挺胸,好像有意顯示比別人高半頭。這回見麵一個勁兒躬身低頭,讓詹姆斯感覺好多了。
“馬克,好好看一眼屏幕上這個人。他叫鮑薄,也是美國回來的碩士。帶回來不少歪門邪道的本事。我們讓他給卷了。希望你能把你的學問使出來,揭穿他的秘密。好好幹!回頭魯賓遜會告訴你應該幹什麽。”
馬克走近屏幕仔細看了片刻。“總經理,這人我見過。”
“你看清楚了?”魯賓遜跟過來追問一句。
“沒問題。一年前我在美國的時候,他每個月都去亞特蘭大的賭場。我碰見過好幾回。”
詹姆斯冷冷的說,“他贏的多嗎?”
“贏?他可能就贏過一次。多數時候都是把錢輸光了才回去。”
“你敢肯定?”
“百分之百。有一回,還是我給他出的過橋費。”
“這就更奇怪了。聽你這麽說,他一定是近期跟什麽人搞在一起,新學的功夫。你在美國幹過賭場,依你看鮑薄練的什麽功?”
“這個,看不出來。魯濱遜大致講了鮑薄的表現,我敢擔保美國人也沒見過這個。不過,我能很自然地接近他,讓他放鬆警惕,自己暴露。”
詹姆斯狡猾地看著馬克,“你能保證不惜一切代價在夜裏十二點之前搞定他嗎?”
馬克看看表,還有六個鍾頭。“可以。不過我需要全權負責保安部的工作。”
保安部長相當於副總經理。詹姆斯看看魯濱遜,這麽重要的位置讓一個愣小子幹會不會壞了他們的那些上不了台麵的好事。比如說杜哥跟他們合夥操盤做手機博彩的生意一旦讓許佩豪知道了會怎麽樣?
老奸巨猾的魯濱遜會意,他知道如何遏製馬克討價還價。“如果整個保安部的工作太牽涉精力,我到是知道一個人可以接近鮑薄,能多少分擔一些馬克的壓力。她就是我們的明星發牌員黛。鮑薄每次看她的眼神已經泄露了他心裏的秘密,他喜歡她。隻要喜歡就好辦,他會為她做很多事,包括告訴她最要緊的秘密。”
“你要黛像間諜一樣……”馬克急了。
詹姆斯借機順水推舟。“馬克,都是事情來的突然。鮑薄的事很重要,關係到賭場業績。保安部那麽多雜事,會分散你的注意力。”
“那好,我全力抓鮑薄的事,別的安排等這事辦完了再說。”
詹姆斯和魯濱遜麵帶微笑。等鮑薄出門之後,詹姆斯還是讓魯濱遜把黛找來。為了搞清鮑薄的秘密,一個雄心勃勃的馬克是不夠的。他不放心,必須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如果黛能做馬克做不到的事,別說是當一把“間諜”,就是把人搭上也值得。要不怎麽叫“不惜一切代價”?
隨著敲門聲,一個年輕的女發牌員走進來。詹姆斯看見她眼睛一亮!怪不得鮑薄一眼就讓她給迷住了。原來這個兩年前進場的發牌員還真像魯濱遜形容的那樣,比不化妝的電影明星還漂亮。她想當年她看上去隻是個青澀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在賭桌上經風雨見世麵,長成了一個讓人見了就想咬一口水密番桃。
“總經理,您找我?”
詹姆斯這才意識到他不該張口結舌地端詳她這麽長時間。“黛,進來,坐!好久沒見到你父親了。吉米還好嗎?聽說你的老板魯濱遜對你的表現很滿意,好好幹!”
“謝謝。我的合同是五年吧?如果幹的好,能提前解除合約嗎?”
“怎麽,你對工作不滿意?我們可舍不得讓你離開。”詹姆斯走到窗前,下麵正是貴賓廳。鮑薄還在那不慌不忙的贏錢。“當然,不管我們如何舍不得你,還是必須尊重你的意見。女人嗎,總要成家,相夫教子的。我最理解女人的心,也願意幫你。特別是當你幫助我的時候,我更會加倍地幫助你。”
黛睜著兩隻大眼睛看著詹姆斯,不明白他要她做什麽。
詹姆斯指著貴賓廳中間那張台子上的鮑薄,“你見過那個穿米黃色夾克的年輕人嗎?”
黛走過來向樓下看去,“見過。這人挺有意思,好像我臉上掛著他丟了的東西,總是盯著找個沒完。沒看出來,他還是個貴賓廳的豪賭客。”
詹姆斯笑過之後說,“他叫鮑薄,正在拿著我借給他的賭資贏我的錢。我希望你接近他,幫我了解他到底有什麽看家本事。怎麽樣,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總經理,我跟他素不相識,憑什麽上趕的接近他呀?”
“這就是女人的優勢。看沒看過諜戰片?女人要想接近男人什麽也不需要做,隻要出現在他能看見的地方就行了。隻要你在,男人自然會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接近你。這時候,你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對不起,我不想得到任何東西,也不想當間諜。”
“黛,間諜隻是個比喻。你也不是為你自己想要得到什麽才去接近他。你是為我,為我們公司去了解一個人。這個人如果真有什麽不合規矩的行為,我們必須及時製止,否則公司損失慘重。到了年底,大家獎金恐怕都要泡湯。你為公司做事,公司當然要給你補償。”
“我不要補償,隻要能提前解除合約就行了。”
“好說,我可以給你提前兩年。不過我也要提醒你,男人可以給女人金錢,珠寶,但對自己贏錢的秘密常常守口如瓶。直接刺探可能會讓他更加戒備。你不妨多跟他談談個人生活,經曆,和那些讓你感到苦惱的事情,讓他放鬆,啟發他的同情心。自古英雄救美,他會主動把贏錢的竅門說出來。”
“我希望你答應,做完這件事就讓我離開!”
“這個,你真的這麽想離開?”
“總經理,您要是不同意,就請找別人幹吧。”
詹姆斯最後答應了。他想先把鮑薄的事搞定再說。
馬克把幾個電子工程師找回來加班,讓他們認真檢測貴賓廳周圍的各種信號,磁場。甚至叫人請來一位氣功大師到附近感受氣場。這時,鮑薄已經用賭場的五十萬給自己賺了二百八十八萬。這個數字讓他感覺振奮。他想,要是黛坐在身邊,每次贏錢之後鼓勵性地捏他兩下該多好!
正想著,忽聽身後有女人聲音叫他。那聲音有點熟悉,回頭一看,竟然真的是黛!
“先生,我們總經理特別讓我給你送來一張總統套房的門卡。你可以隨時過去休息,想住多長時間都行。祝你好運!”說完,黛轉身便走。
鮑薄急了。“黛,慢走。”
黛回轉身,眉頭略微挑起,微笑中帶著疑問。“先生還有事嗎?”
本意是想請她喝咖啡或吃飯,最好同去套房。可是旁邊這麽多人,鮑薄的心事怎麽好對外發布?他不得不找個恰當的借口。“我不玩了,套房怎麽走?”
“很好找的,你出來的時候我會指給你。”
偏巧剛剛送走氣功大師的馬克遇見從貴賓廳裏出來的黛。馬克的出現意味著又是一陣難以擺脫的天南海北一通神侃。不過這會兒不是時候,她重任在肩,必須給鮑薄一個套近乎的機會。黛回頭看見鮑薄正在銀櫃窗口,心想如果馬克不走,一會兒鮑薄出來看見不好。她隻能找個借口先把馬克帶走,再想辦法脫身回來找鮑薄。一路上,馬克顯得很忙,不斷有保安報告鮑薄來到賭場後接觸過的賭客。其中一個高個子老頭曾經和鮑薄一起聊了很長時間,後來還坐在一張台子上贏了好幾萬。可疑的是,他們認識卻故意沒有坐在一起。馬克也記得鮑薄賭桌上出現過這樣一個老頭。他吩咐必須抓到他,從他的嘴裏撬出鮑薄的秘密。
鮑薄一想起“黛在外麵等候給他指路”,便恨不得馬上把籌碼換成錢。銀櫃裏兩個賬房忙了一陣子,才把籌碼整理好。鮑薄表麵平靜,那顆心已經暗中蹦的超高。他甚至盤算這麽多錢怎麽拿走。正琢磨著,賬房已經遞過來那張金卡。
鮑薄一愣,忙問為什麽不給現金。賬房說,因為開賭時用的是金卡信用帳戶,必須先用金卡結算。全部籌碼還清五十萬借款後,卡上還結餘二百八十八萬。她還說金卡和現金一樣,可以隨意消費,提現,或轉贈親友。當然,金卡遺失也跟現金遺失一樣,誰撿到算誰的。鮑薄想到黛,顧不得提現,便一把抓過金卡。
走出貴賓廳,鮑薄耳邊又回響起賭場大廳裏一陣陣熟悉的喧鬧聲。他左右尋找,卻沒有黛的影子。尤金龍笑著走過來,鮑薄想回避,已經太晚了。尤金龍白皙的胖手已經拍在他的肩上,鮑薄隻好轉回身,尤金龍正站在麵前衝著他壞笑。
“鮑薄老弟,怎麽一轉眼不見了,讓我一陣子好找。走吧,我請你吃飯。”
既然不得不跟尤金龍說兩句,鮑薄希望談話時間越短越好。“尤總,不好意思。醫生說這兩天我不能吃飯。”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醫生,不讓人吃飯?難道希望病人光吃他的藥,拿藥當飯吃?這年頭都是幹一行吃一行,醫生也不例外。說不定他嚇唬你。正好,我是開藥廠的,也算半個醫生,也許我能幫你。看你精神煥發,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看樣子尤金龍拉開架勢準備聊下去。黛沒有回來,鮑薄隻好陪著聊兩句。
尤金龍想從保健入手,跟鮑薄交上朋友,然後聊聊他把把贏錢走的什麽牌路。沒想到鮑薄一下子很興奮。不是想跟他請教良藥,而是問他的藥廠叫什麽名字。原來鮑薄也在藥廠工作,而且還是那家珠海最有名氣的“精真製藥”。這讓尤金龍很為難。因為他的藥廠隻在行業外比較有名氣,行業內的人都知道他做的是化學原料和營養品,不是藥典裏查有實據的藥品。他隻好推說藥廠開在美國,不在大陸。又沒想到,鮑薄居然是從美國回來的。行前所有上規模的美國藥廠都遞過申請信。趕上美國經濟萎縮,各大藥廠紛紛在中國大陸建點兒,高薪聘請隻能回國找。
鮑薄想追問尤金龍在美國藥廠的名字,尤金龍已經意識到藥廠的事不能繼續往下談,再談非露餡不可。他一眼看見鮑薄手裏的房卡。便把話題轉到詹姆斯如何鬼精,如何費盡心機好吃好住的挽留賭客,尤其是贏了大錢的賭客。既然鮑薄沒福氣享受賭場招待的海鮮大餐,起碼應該喝幾杯好酒,不能便宜了賭場。